第15頁 文 / 陳怡璇
「我想我得好好想一想。」她臉色白如鬼魅。「等我想通了,我會告訴你。」
他看了她好一會。「不論你信不信,那些字不是我寫的。」
不是他寫的,又會是誰?不過,周佳燕已無心思去想,因為,還有更迫切的事,須待她好好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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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可以出去了。」
張浩維在幾位主管走出去後,手托著下巴,不知該慶幸,還是生氣的好?母親竟然欺騙他!原以為接管的是一家營運不善、面臨財務危機的公司,可是事實卻不是那麼回事。公司獲利的情形超乎他的想像,很顯然,什麼向高利貸借款,根本不是真的。
母親為何要騙他?純粹想逼他娶妻,還是另有原因?他很想即刻獲得解答,但父母在他婚後的第二天,便飛往國外旅遊,至於去些什麼國家,並未讓他知曉。難道是想閃避他的疑問?
你孬種!她的話仍在張浩維耳邊轟炸著。他呻吟了聲,雙手抱住頭,天啊!他娶了一個什麼樣的女人?新婚的當夜即不帶半絲感情地要求各過各的生活,互不干涉,而後卻一副受盡委屈狀的指控他:你粉碎了一個女孩的夢……
她對這婚姻抱的是怎樣的態度?
他當然不會傻得以為她喜歡上他,如果她鍾情於他,便不會要求互不侵犯,劃清兩人的界線,那麼,她嫁給他的目的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以合法掩飾非法,藉由婚姻與她的男友暗通私情,張浩維眼睛射出一道危險光芒而瞇成一條線。要是她打的是這如意算盤的話,那她可就失算,因為,他絕不會甘心成為被利用的對象。
她此刻在做什麼?是否已迫不及待地將男人請入家中?這一想,立即怒焰高張。她若膽敢將他家淪為她約會的場所,他絕不罷休!張浩維拿起電話,是女傭接的。
「叫……」他遲疑了下,不知怎麼稱呼他剛娶過門的妻子。「太太在嗎?」
「在,我去叫她。」
「等等……有男人……家中有訪客嗎?」
「沒有,家裡就我和太太兩人。」
他能聽到自己鬆口氣的聲音。
「要太太來聽嗎?」
「不必……」他想了下改口:「也好。」
「你等一下,我去叫。」女傭放下電話。
電話再次被拿起,傳來周佳燕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麼精神。
「你找我?」
「有件事我要先聲明。」張浩維沒多說贅言。「雖然我們協定互不干涉彼此的私事,但可不表示你能將男人帶進屋子。」
「你特地撥冗打電話,就是要說這?」她聲音尖細起來。
「不錯,我絕不允許你污穢我的地方!」
他的話卻引來反效果,只聽她語聲清晰,一字一句地傳入他耳中:
「原來『家』還有這個好處,謝謝你給我一個很好的建議,我會善加利用。」
「卡喳」一聲,她將電話掛斷,張浩維手持著話筒,臉上一陣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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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佳燕用力地掛上電話,胸口因生氣而急促地起伏,他是她所見過最傲慢的人。不可以將男人帶回家中,這是什麼話?他以為她是豪放女,剛結婚便迫不及待地將男人帶回家,如果這是他所希望的話,她會讓他如願。她嘟高嘴地想,但到哪兒去找男人呢?
正當她滿腹不快時,女傭帶進來一位穿著時髦、長相美麗、很有女人味的女人。
「太太,有人找你。」
她仍無法適應自己的新身份。
「你是浩維的妻子?」來人用一雙微上挑的眼睛,彷彿打量商品般的將她從上至下地看了遍後,露出輕蔑之色,又問了次:「你是浩維的妻子?」
周佳燕不喜歡對方的神情。「你找我?」
「我找浩維的妻子。」對方似乎不相信她的身份。
「我就是。」周佳燕揚眉。「有何懷疑之處?」
「有沒有搞錯?」對方哎呀地叫起來:「我還當是什麼三頭六臂,竟然是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你幾歲?十三?還是十四?」
周佳燕感到氣憤。雖然她的發育與對方玲瓏曼妙的身材不能相比,但也不至於完全平板,難道他看不出她已具女人架構?
「你找我是來問我的年齡嗎?」
「當然不是。」來人沒有隱藏感覺。「你讓我感到驚訝,我以為我會見到一個不同凡響的女人。」
言下之意再清楚也不過了——她太平庸了。
修養再好的人也會發怒,何況她早已一肚子氣,周佳燕繃緊了臉蛋。
「你是誰?」
「原來我還沒介紹自己啊!」對方又哎呀了聲,拍了一下頭。「真失禮!不過實在是你太出乎我的想像,所以才把最基本的禮貌給忘了。」
又一次地強調。這女人是來找碴的嗎?周佳燕雙唇抿緊。
「你找我有何貴幹?」
對方從皮包中拿出一張精美的名片遞給她。
「我是浩維的同事。」
周佳燕看了眼名片上的名字——劉真君,上面有好幾個看來挺唬人的頭銜,不過,她不明白她來找自己的用意何在。
「實在不能不說我感到很失望,怎麼也想不到會是栽在一個青蘋果的手上!」劉真君自動地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她穿著黑絲襪,線條優美的雙腿交疊。「你收到我的禮物了嗎?」
栽在她這個青蘋果的手上?周佳燕心中升上一陣猜疑,她和張浩維之間,除了同事外,還有什麼關係?
「什麼禮物?」
「一個快樂的新娘娃娃。」劉真君鳳眼斜挑,發出冷光。「只可惜不會當得太久。」
斷頭娃娃是她送的?
「娃娃是你送的?」
「還喜歡嗎?」劉真君沒有笑意地笑了下。「希望你會喜歡。」
「你的居心何在?」周佳燕質問:「斷了頭的娃娃代表什麼意思?」
「表示一個事實。」劉真君撩了一下頭髮,森冷地看著她。「我不會被你打敗!」
周佳燕不明白。「我們沒見過面,哪來的瓜葛?」
「我們的確不認識。」劉真君盯著她,一字一字地說:「但是,你搶走我的男人!」
「張浩維?」他有女人,應該不是意外之事。
「他娶的女人應該是我。」劉真君優雅的表情不見了,惡狠狠地說:「我不懂他怎麼捨得下我,娶一個沒有半點魅力的你!?」
在口無遮攔上,這個女人與張浩維倒是很登對;周佳燕吸了吸幾欲冒煙的鼻子。
「你的問題該去問他。」
「我自然會。」劉真君收起兇惡神色,嬌聲地說:「今天我來的目的,只是想拜訪你。」
這種拜訪還是省掉的好,周佳燕不善隱藏心中的想法,臉上的肌肉十分僵硬。
「我不想說歡迎你。」
「很有個性!」劉真君大笑了聲地站起來,拍了拍裙子的摺痕。「謝謝你的招待。」
「我沒有招待你什麼。」周佳燕冷冷地說。
劉真君聳聳肩。「代我問候浩維好。」
周佳燕從鼻孔嗯了聲。
「再見。」劉真君款擺腰肢地走了幾步後,又站住回過頭。「我叫劉真君,以後我們可能還有碰面的機會。」
說完,她不忘優雅地點了下頭走出去。
真是不快的一天!周佳燕屁股用力地坐下,旋即想起那是方才劉真君坐過之處,身子一下子又彈起地移開。她鼓著兩腮,生氣地來回走著,不准她帶男人回來,他的女人卻登上門來!結婚僅幾天,她卻已後悔了上千回。自己實在大幼淺了,竟將婚姻視為兒戲,弄得現在進退不得,她好想為自己的無知與莽撞縱聲大哭一場。
好想聽聽母親的聲音,她拿起電話。
「喂!」傳來楊欣純的聲音。
她想說話,可是一時發不出聲音。
「找誰?」楊欣純問:「你是誰?」
「媽……」她喚了聲,但聲音卡在喉嚨。
「再不出聲,我要掛電話了。」楊欣純在另一端說。
「媽……」她沙啞地說:「是我。」
「佳燕!」也許是職業的關係,楊欣純十分敏感。「為什麼不出聲?你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對,是對新生活不習慣?還是浩維虧待你?」
「不,我很好。」婚姻是自己選擇的,她不想讓母親掛念。「我……剛起床,想聽聽你的聲音。」
「真的沒事?」
「沒事。」周佳燕吸了吸鼻子,讓聲音愉快些。「真的。」
「沒騙媽?」楊欣純猶不放心。
「是真話。」是善意的欺騙,她輕輕地說:「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你能適應,我就放心了。」楊欣純釋懷。「說說你的新婚生活。」
唉!簡直可以用一個「慘」字形容,周佳燕的手緊緊地握著聽筒。
「我想保留一點隱私。」
楊欣純笑了下。「跟媽還有什麼好保留的!不過,你不想說,媽就不勉強你。」
「媽……」她的聲音梗住。「好想念你的手藝。」
「想吃還不簡單,家隨時歡迎你,這個週末和浩維一起回家吃晚餐如何?」
她很想答應,卻怕自己在父母面前失控,使他們憂心。
「恐怕不能,我們已有節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