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陳怡璇
「你不會忍心見我們吃上官司吧?白紙黑字,借據一式兩份,上面言明你父親向周醫師借款一億,由我作保,償還方式有二——一是借錢還錢,二是締結兒女親家,期限三天,上面有我們兩人的簽名,若不照約定行事,願負一切法律責任。」
不會吧?這種荒唐的事會發生在他的身上?張浩維看著父親。
「爸,是真的嗎?」
張士堅閉上眼睛,視線不與他接觸,讓自己置身度外。
「自然是千真萬確。」林宜蓉搶著回答。
這是逼婚!現實中真有如此離譜的情節,張浩維很難接受。
「浩維……」林宜蓉不讓他多想,哀聲地喊:「我們不想坐牢啊!你可一定要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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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億啊一億,怎樣才能變出這個數目?張浩維放下筆,心情沉甸甸地想著……三天的日期已過去兩天,而他存款簿上的數字,實在差距太大了。
「在想什麼?」香醇的咖啡香迎鼻而來。「你的模樣像是遇上了難題。」
在觀人閱色方面,劉真君目光倒很銳利。
「我想……算了。」他想向她求助,又覺不妥地作罷。
「有什麼事,說出來大家做個參考。」
劉真君對他的任何事都想知道,她可是費盡了唇舌,千拜託、萬拜託地要他別讓她下不了台,才讓他暫時打消去意。不過,他仍言明,一等職位風波平息,他還是會離開,因而,她對他的一言一行都很注意,態度也極為小心,唯恐他一個不快,說走就走。
「我想借一億。」他沒有拐彎抹角地直說。
「一億?」她呆了呆。「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自創事業?」
「不是。」但沒說出原因。
這是一個賭注,劉真君腦子迅速地盤算著……一億的數目不小,說不定她可用這筆錢絆住他。向父親開口要錢,可能有些困難,但若能因此擁有他,是很值得一試的。
「你的擔保品是什麼?」
張浩維皺眉。「我沒有貴重的擔保品。」
「就你的人如何?」劉真君眼睛多情地看他。「以你的終生為公司效命。」
又是人!張浩維相當反感,沒想到自己行情這麼好。
「當我沒說過。」
連求人的態度都這麼做,一定是她上輩子欠了他,這輩子才非他莫屬。
「這樣好不好?你說出用途,也許我們可以談合作計劃。」
「我沒有任何計劃。」
「那麼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她疑問,他不會無緣無故要這麼一筆錢的。
「胡亂說說罷了!」張浩維拿起公事包。「我約了一個客戶。」
「如果你真有需要的話……」她要他欠她一個人情。「我去和爸爸商量。」
她全心相待,說他毫無動容是假的。
「不,謝謝你。」在往日生疏、客氣的聲音中,加入了幾許真誠。「我會記住你的好意。」
劉真君感覺出他的變化,就這麼一點暖意,即讓她心中一陣激盪。這是怎樣的一分感情?她真的好愛他,從見到他的那刻起。
「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她忘情地脫口而出:「請你說出來。」
他眼中有猶豫、有沉重,而後卻是緩緩地搖頭。
「我自己能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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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成事,就看今天了。
林宜蓉一早即坐在客廳等兒子起床,她腦子已興匆匆地開始籌備婚禮的大小事宜。以張浩維的孝心,絕不會坐視不管,而不管他能不能籌出錢來,她都會讓她的計劃付諸實行,所以總歸一句,就等著辦喜事。
張浩維一走下樓梯,即對上母親笑盈盈的眼睛。事情解決了?對方已發覺又送女兒、又奉送錢,實在划不來?
「想好了嗎?」但她開口似乎不是這麼回事。「今天是最後一天,你是不是已經同意?」
事情未解決,何以母親卻眉開眼笑的,心情極好?他心中閃過一絲警覺。
「瞪著我幹什麼?」林宜蓉機警地變化神色。「快來吃早餐。」
在這種情況,如何還能吃得下?張浩維沒胃口地搖搖頭。
「我不吃了。」
他往外走,林宜蓉緊迫不捨地追問:
「你還沒說出你的決定,願不願意與周小姐見個面?」
「今天還有一天不是嗎?」他聲音有些煩躁。「在明天來臨之前,我會告訴你答案。」
「早點回來。」她吩咐。
張浩維沒有回話就開門出去。
「這樣是不是大逼他了?」張士堅站在她身後。
「不是要你別出來嗎?」他身上沒有綁繃帶。「若是在這節骨眼上被浩維識出,豈不白忙了半天?」
「如此逼孩子好嗎?」張士堅不忍。「一切隨緣,由他去吧!」
「不行!一定要堅持下去!」林宜蓉吃了秤鉈,鐵了心。「與其讓他一直沉溺在失去曉曉的痛苦中,不如讓他一次痛過後,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
「萬一弄巧成拙……」張士堅擔心。「會害他痛苦一輩子的!」
她不是沒深思過這個問題,也許初時會有些阻礙;以她很少出錯的直覺,她相信他們能處得來。在某些特質上,周佳燕與曉曉十分神似,一定能抓住兒子的心,他們會是一對佳偶。
「他們會喜歡上對方的。」林宜蓉相信自己的直覺。「我們所要做的,就是把那個頑固的孩子從自縛中解困出來。」
「但願你是對的。」
「錯不了啦!」她自信識人的眼光。「周佳燕雖然年輕,家教卻良好,知書達理,與時下年輕的女孩相比,顯得端莊高雅。」
「就算你說的有理,也不該咒我的公司。」張士堅忌諱地說:「什麼經營不善、虧空!」
「你不是想要兒子接管你的事業嗎?」她自有一番說辭:「正好趁此激他一激,說不定能如你的願。」
張士堅想了下,似乎並非全然無理。
「真要能如此,我倒可以忍受身上被綁布條的難受。」
「我這一計算是一箭雙鵰!」她越發高興。「既有媳婦進門,你也可以清閒享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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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親?」
周佳燕驚駭得無與倫比,沒聽錯吧?她才十八歲,相親應該是老姑婆的專屬。
「時間是今天晚上。」周振谷像是在談論公事般。「記得早些作準備,表現出大家閨秀的風範。」
「我不要!」她嚴正地抗議:「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還搞相親這一套!」
「我不管是什麼時代。」周振谷平板地說:「你是我的女兒,便該聽我的。」
「你不能控制我的思想、我的行為。」在父親威儀的眼光下,周佳燕雖瑟縮了下,但為了自身的權益,還是挺直胸膛地表達意見:「我不是傀儡,你不能扯著線要我走到哪兒,我就該走到哪兒。」
氣氛很火爆。
「你要是想離開我的控制——」周振谷放下吃了一口的麵包。「現在是個機會,離開我的機會。」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也知道自己的話說得太重。「我不想相親。」
「我已經約了男方。」周振谷逕自說:「怎麼表現就看你了。」
「我不——」
「晚上七點前準備好。」
周振谷不給她反對的餘地,擱下只吃了一口的早餐就去上班,周佳燕驚慌失措地向母親求助。
「媽,爸爸是開玩笑的,對不對?」
「恐怕他是認真的。」楊欣純深受困擾。「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對你比較好。」
「我不想太早結婚。」想到要投入婚姻,她嚇得手腳發軟!「我還未看清外面的世界。」
楊欣純喟歎了聲。
「你爸爸就是怕你被外界的亂象所擾,他太想保護你了。」
「這哪是保護!」她快哭出來。「他是想早點將我逐出家門!」
「不要誤會你爸爸。」楊欣純也很為難,不知該怎麼做才算對。「愛之深,難免嚴苛了些,他希望你永遠是他可人的女兒。」
「根本是狗屁不通的道理!」她急得口不擇言:「我連鹽跟糖都分不清楚,怎麼走進家庭?」
楊欣純能理解女兒的心情。「別慌,結婚沒那麼可怕,你會適應過來的。」
「你也要我這麼快去受罪?」周佳燕無助地拉著母親的手。「我不要!我害怕極了!」
「事情尚未定論,只不過是先去看看男方罷了!這一約見並非一定得結婚,就當作多認識一位朋友。」楊欣純反手握住她,要她安心。「如果你真不喜歡他,媽絕不勉強你去做不願意的事。」
「真的?」
「真的。」楊欣純微笑。「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我能不去嗎?」
光想著兩個陌生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尷尬景象,她便感到極為不舒服。
「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鍋。」楊欣純拍了下她的臉頰,希望她放輕鬆些。「我見過那個年輕人,是個很不錯的男孩;就因為覺得他不錯,才放心讓你們認識、交往看看。」
「我不想這麼早結婚。」她還是不願意。「若讓對方有了錯覺,會把事情弄得更複雜。」
「這是可以說明的,時間已經說定了,失約反而不禮貌。」楊欣純將早餐放在她面前。「你只要吃得飽飽的,一整天隨你想做什麼,看看書,或是走一走,其它的就別去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