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逃夫

第16頁 文 / 岳靖

    「現在還──」陶子墨睜眼,好奇的嗓音衝口而出,馬上又止住。

    宇妥與她相對視。「嗯?妳想說什麼?」

    陶子墨抿緊唇,用力搖搖頭,再次閉上眼睛。

    宇妥一笑。「我媽媽擔心我以後嫁人,還要帶著被寶當嫁妝,就想了一個『毒辣伎倆』消滅我的被寶,妳想知道她怎麼做嗎?」她停住語氣,看著不願張眸的小丫頭點點頭。她眉眼盈笑,繼續說:「我媽媽用剪刀,一天一天,偷偷剪掉被寶,直到它變小消失,我媽媽覺得她總算戒了我的怪癖……」

    陶子墨渾身一顫,更加抱緊懷裡的小包毯。

    宇妥眸光閃了閃,噙著笑意,轉個話題。「嗯……妳的傷口恢復得不錯,不過,還要一段時間才能拆線……妳放心,拆線後,宇妥姊姊會給妳敷另一種藥,絕對不會在妳美麗的小臉上留疤嗯。」她的嗓音好溫柔。

    陶子墨聞到她身上的香味──那伴著她睡了一夜好覺的香味;她忍不住偷偷張眼看宇妥。

    「好了!」宇妥收起剪刀,目光抓住陶子墨的視線,對她笑了笑。「換個衣服,準備下樓吃早餐吧!妳哥哥和廉兮哥哥一定在等妳,他們很擔心妳呢。」她旋身,整理放在床畔桌的醫療皮箱。

    「perros!」陶子墨突然發出聲音。

    「什麼?」宇妥轉頭看她。

    陶子墨攤開自己的小包毯,指著上頭的圖案,發出一個彈舌音:「perros。」

    宇妥坐到她身邊,看著小包毯上那幾隻小狗圖樣。原來如此,perros──貝爾洛斯。那幾年,陶子墨還和父母住在南美洲,說著西班牙文的……

    「perros──小狗們,媽媽教我的第一個西班牙文單字。我媽媽一定不會剪光我的貝爾洛斯!因為是媽媽讓貝爾洛斯陪著我的……」陶子墨低頭,小手揉著包毯。「媽媽教我好多西班牙文,可是我回來太久,已經快忘光了……媽媽講西班牙文的聲音,好好聽……我喜歡聽她說,可是媽媽和爸爸一直沒時間回來──」她停住嗓音,表情有些落寞,搓揉包毯的動作越來越大。

    宇妥握住她的手。陶子墨抬頭,對上她美麗溫柔的笑臉,突然抱住她,靠入她懷裡,哭了起來。「宇妥姊姊──我好想媽媽、好想爸爸……」她嚎啕大哭,說話夾雜著西班牙文,那是她年幼時的記憶。

    宇妥心疼地抱緊她,撫著她的頭髮。一個力量圍了過來,將宇妥和陶子墨擁住。宇妥抬眸,看見不知何時進來的陶垚農彎著身,坐落她身邊。

    「子墨,哥哥對不起妳──」陶垚農嗓音低啞。

    陶子墨聽到哥哥那悵然的聲音,小臉更加往宇妥懷裡埋,哭得傷心極了。她並沒有怪哥哥什麼,她只是太想爸爸媽媽……就算哥哥昨天打了她,也是她的錯,她不該讓大家擔心的……她害哥哥擔心,爸爸媽媽一定也會不高興……

    「對不起、對不起──」陶子墨搖著頭喊道。

    陶垚農垂下臉,靠在宇妥肩頸,大掌緊緊握舉,沈溺在自責的情緒裡。宇妥偏轉臉龐。「別這樣,沒人怪你……」她低語,吻吻他。

    母親常說,她是生來幫助人的,她擁有比常人更纖細的心思、靈巧的雙手,她性格獨斷專橫又平易近人,天生適合當醫師,她不需要做革命家,自然能解救受創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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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好啦。你們吃飽飯,要出門就出門,快快樂樂去工作、去上學嗯。」宇妥在大露台的庭園桌四周走繞一圈,一會兒拍拍陶垚農的肩,一會兒摸摸陶子墨的頭髮,她的傷痊癒了,白皙的額頭上沒有任何疤痕。宇妥拿起口布擦擦她唇角的牛奶漬。

    黑貓永夜在花圃、牆垣,跳上跳下,揮爪撲蝶。

    皇廉兮從主屋正門走出來,拉拉領帶,揮揮西裝袖口,戴上禮帽,恍若一名尊貴爵士。

    宇妥驚訝地看著他。「廉兮,你穿得這麼正式,要上哪兒?」他一向穿著地中海休閒風格服飾,在浮塢露天酒吧,悠閒賣酒,很難得看他穿戴得像要接受女皇召見一樣。

    「我要去拜訪你們這座島的大家長,聽說他凡事講『禮』,我若太隨便,惹得他一個不高興,下令把我趕出海島,以後不能住在這美麗的地方,我會很遺憾──」皇廉兮又調整一下領帶結。他話雖然說得謹慎嚴重,臉上神情卻是一派輕鬆、漫無經心般。

    「你要去拜訪老太爺呀?」宇妥坐了下來,審視的眸光將皇廉兮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怎麼樣,這麼穿不會得罪你們的老太爺吧?」皇廉兮攤開雙手,詢問宇妥的意見。

    陶垚農突然換位子,坐到宇妥身邊,雙手托著她的臉龐,轉向自己,吻住她的紅唇。「別管這傢伙了,我有事要跟妳商量──」

    「哎呀,你嘴裡都是酸黃瓜的味道!」宇妥叫了起來,粉拳朝陶垚農肩頭重捶兩下。

    陶垚農不痛不癢,又吻她一記,說:「妳知道我剛剛吃了酸的食物。」

    皇廉兮低笑。「Farmer,你的煎餅還沒吃完,」他指指桌上的一隻餐盤,說:「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最近發現,煎餅配上農場釀造的陳年老醋,特別對味兒,你試試──」

    「謝謝你的建議。直升機在碼頭等著你,你快滾吧!」陶垚農打斷皇廉兮的存心調侃,不客氣地趕人。

    皇廉兮斯文地微笑往階梯口走,下樓前,停了停。「子墨,今天廉兮哥哥不在,妳無聊的話,就去找望月,可別打擾妳哥哥──」

    「望月哥哥也一樣!」陶子墨搶白回道:「那天,我和永夜去找望月哥哥,他和多多的姑姑在跳舞,我也不敢打擾他──反正你們都一樣……越來越沒人管我了呀……」敢情這個小丫頭也需要煎餅配上農場陳年老醋。

    皇廉兮笑了起來。「好吧。廉兮哥哥會早點回來管妳嗯。」說完,他往下走。

    陶子墨放下餐具,跑到階梯口,揮擺小手。「拜拜──廉兮哥哥,早點回來喔!我們一起吃煎餅配老醋喔,廉兮哥哥──」

    陶垚農和宇妥面對面,笑了起來。

    「你說有什麼事要跟我商量?」宇妥問。

    陶垚農喝了一口檸檬水,說:「在馬場工作的一個傢伙要結婚了,請我們證婚──」

    「證婚?!」宇妥圓睜美眸。「這種事為什麼找我們?在島上,不都是找老太爺的──」

    「他們是自由戀愛。」陶垚農馬上接道。

    宇妥一頓,笑了起來。是啊。在島上,自由戀愛結婚的人,通常不會找老太爺證婚。老太爺喜歡給人配對做媒,除了祭家人,島上他姓家族的婚配姻緣,老太爺都要插手,這家配那家,那家配這家的,他老人家樂此不疲。有一次,一對自由戀愛結婚的新人,請老太爺證婚,老太爺覺得自己權力被侵犯──怎麼有人戀愛,他不知道!這家女兒應該嫁某家兒子,那家兒子應該娶……就這樣,老太爺當場拆散人家新人,搞僵會場。從此,島上只要不是經老太爺介紹,自由戀愛結婚的人,一定不會請老太爺當證婚人。

    「我們也別請老太爺嗯。」宇妥說。

    陶垚農渾身一震,張大眼睛看著她。

    「你幹麼這種表情?」宇妥越看他越覺得奇怪,柔荑摸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沾了什麼嗎?!」

    陶垚農抓住她的手,有些激動。「妳願意嫁給我嗯?」

    宇妥愣了愣,神情沈定,低語:「你又沒跟我求婚……」

    陶垚農眉楷上揚,歡呼了一聲,抱起她,大笑轉著圈兒。

    「啊──你放我下來啦!」宇妥叫著,手卻緊緊圈住他的脖頸,裙襬像盛開的花瓣在空中飛舞。

    坐在階梯口和黑貓永夜玩的陶子墨,聞聲回首看那兩人,眸光亮了亮,站起身,跑過去。「哥哥!你們在玩什麼?」

    陶垚農笑著,開心地說:「走嘍,到馬場佈置婚禮會場!」

    第八章

    那對新人要在馬場結婚。這幾天,整個菜園灣都忙了起來,從碼頭到農場,陶垚農帶著米雷他們,一干手下分工進行婚禮的籌備。

    他們在馬場青綠的草原搭棚架,棚頂用粉紅色、細緻的蕾絲布幔覆蓋,四周纓穗綁著小巧的天使鈴鐺,風一吹,那叮叮噹噹的聲響像是山林裡白色鐘樓傳來的神聖福音。

    「宇妥姊姊!米夏姊姊!」陶子墨騎著一匹高大的駿馬,繞著新人入場的預定路線徐行。

    宇妥和米夏每天中午送餐點過來。宇妥總會坐在離馬廄遠遠的一處小草坡檸檬樹下,高舉柔荑對陶子墨打招呼。

    米夏鋪好野餐墊,放下籐編籃子,跑下草坡,奔向陶子墨,拉著馬勒,同她一起玩樂。

    陶垚農指揮著幾名大男人拉起一座拱形氣球隧道,載鮮花的小卡車已經開進漆白柵門,花店的花藝專家下車,先與陶垚農商討一番,才開始佈置工作。陶垚農抽了一朵紅玫瑰,朝宇妥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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