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藍泠
「那你也得放開你的手啊……」手在他的掌心中輕輕掙扎,顧不了喃喃地說。
對她的話置若罔聞,花莫愁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直接伸進她腰間的布包。
「你你你!」俏臉緋紅,顧不了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是這瓶嗎?」他摸出一個瓷瓶,在她面前搖晃。
她不言不語,只是紅著臉,一味地盯著他。
「不是嗎?」瓷瓶被拋下,他的手再次滑進了她的布包。
他的手,隔著一層布料在她的腰際滑動,引得她渾身一陣輕微顫動。
「你——」難道他不明白,這樣的行為已經相當於在輕薄她了嗎?
「也不是這一瓶嗎?」眼看著,他就要把另一個瓷瓶拋下。
好吧,她承認她輸了。顧不了舉起沒有被鉗制的另一隻手,搶救下瓷瓶放回包裡,再拿出另外一瓶給他。
花莫愁接過,些微抬高她的腳,看見上面被老樹皮擦傷的血口子,不禁皺起了眉頭。揭開瓶塞,手一抖,細碎的白色粉末就這樣準確無誤地灑在她的傷口上。
「以後不准再光著腳丫爬樹,知不知道?」花莫愁一邊處理她的傷口一邊對她說。
伴隨他的動作,一陣陣清涼的感覺從腳底升起,顧不了愣愣地看著他在她的腳上忙碌,半晌,忍不住開口問:「你你你,是花莫愁嗎?」眼前的人太過溫柔,讓她難以將他與平常那個避她不及的花莫愁聯繫起來。
她和花莫愁,總是她在追,他在逃。一追一逃之間,她,其實真的覺得好辛苦,好累啊……
他手上的動作一停,抬頭看著她,目光深邃,讓她忍不住有些心慌。
「我是花莫愁,是那個經常教育你男女授受不親的花莫愁。」他低沉的聲音很是好聽。
是了,他是花莫愁,每當她想抱他,親近他的時候,他就總是會將那句話掛在嘴邊。
「那你還——」她訥訥地說著,想要問他既然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為什麼還要如此對她,這樣子對她,她的心會有好多好多的幻想啊。
「還怎麼樣?」他反問,隨即垂下眼簾,目光又專注在她的傷腳之上,極為認真。
她的心漏跳了半拍,從側面悄悄地看他的臉,睫毛纖長,鼻樑挺直,他,實在是好看得很啊……
「不了?」
「啊?」她嚇了好一大跳,意識到自己正在毫無忌憚地打量著他,連忙收回目光。
她的裸腳被他握在手心裡,按照世俗評判,她的清白是早已經被他毀了吧?
如果她現在告訴他因為這個原因,他有可能要娶她為妻,他會不會嚇得立刻跑掉?按照過往的經驗,幾率應該很大吧?
越想越好笑,到最後,顧不了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什麼呢?」她在笑,連身子也連帶地顫動起來。
「花二哥——」顧不了看他束起來的黑髮,「娘親在世的時候曾經告訴我,女子的腳是不能隨便讓男子看見的……」果不其然,剛說完這句話,就看見花莫愁僵住了身子,想必是嚇得不輕吧?「按照這樣的理論,你現在看了我的腳,就相當於看光了我的身子,除了娶我,是沒有其它的辦法了……」
看他將自己的腳輕輕地放下,顧不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當然,你我不一樣,這樣的世俗觀念,我並不在意。」
說這番話,是想要安了他的心,表明自己並不想以此要挾他一輩子,雖然,她是很想和他在一起。
很久沒有他的回應,想來是走了才是。
歎了一口氣,顧不了慢慢地睜開眼睛,卻近距離地看見了花莫愁的臉。
「花二哥?」她的心猛跳,為著他太過接近的距離。她相信,剛才的那番話,比她過往的惡作劇要惡劣十倍,為什麼他還沒有被嚇跑?
花莫愁的臉逐漸向她接近,大到她可以清晰地數出他有幾根睫毛。她緊張地後退,直到身子抵住了樹幹,再也退不了。
他的唇,在她的唇前停住,花莫愁凝視面前一雙大大的眼睛,說話了——
「娶,就娶吧……」
隨後,他笑了。在她的唇畔印下一吻。
☆☆☆
翻了個身,再翻了個身,還是睡不著。黑暗中,顧不了的手指剛撫上自己的唇,卻又立刻彈開。
「花二哥?」撐起身子,視線停留在布簾之上,她輕喚出聲。
周圍靜悄悄的,沒有回應。
她遲疑了半晌,悄悄地掀開布簾,探出頭,看見花莫愁斜坐在車門邊,好像已經睡著了。
外頭有些冷,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接著整個人爬出車廂,坐在花莫愁的身邊。
他似乎睡得很熟,鼻息均勻,胸口平穩地上下起伏著。頭微微傾斜,靠在一邊的肩膀上,左腳盤著,右腳支起,右手放在右腳膝蓋之上。
他倒睡得好,不像她,翻來覆去,輾轉難眠。眼光停留在他放在膝蓋上的大掌上,在偷偷看了看他緊閉的雙眼,慢慢地,她伸手覆上了他的手背。
手很暖啊……讓她有些捨不得鬆開。
她蜷曲雙腳,另一隻手托腮,彷彿在自言自語:「花二哥,你今天真的好奇怪哦……」
花莫愁的眼皮動了動。
低垂著眼簾,顧不了沒有注意他的動作,「你知道嗎?我五歲那年第一次在飛雪山莊看見你,頭一次知道世界上還有男孩子怕蟲呢……」
她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窩,陷入了遙遠的回憶之中:「七歲那年我隨爹第一次上萬花閣,你看見我的樣子,就像是見鬼了似的。明知道你不想見我,可是我偏偏要纏著你,偏偏要惹你生氣,你知道是為了什麼嗎?」
發現身邊的人沒有動靜,她膽子大了一點,乾脆拉過他的手,翻過來,在上面畫圈圈,「我年年都要去萬花閣,其實——」臉上飛上兩朵紅雲,「是為了看你。」
偷瞄他的臉,沒有甦醒的痕跡。幸好他沒有醒,否則一定會拿一番大道理來訓斥她吧?
「你會笑我嗎?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不是單純地想要鬧你,整你了。隨醉雨下山,很大的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找你啊——沒有你的萬花閣,我不習慣。」
聲音轉為低低的歎息,「我在杭州看到你,真的很開心,你堅持要送我和醉雨去冷大哥那裡,我不反對,也是想和你在一起,可是,可是你為什麼要跑呢?難道,我就這般可怕?」
將臉埋進他的大掌裡,輕輕地摩挲,「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不喜歡我這個一天到晚都纏著你的顧不了,但是沒有關係,只要我喜歡你就行了,只要能看見你,我就已經很滿足了。在被喬延壽關著的時候,我想過很多很多,我不怕死,我怕的是,在我死了以後,再也看不見你了……」
「我想我一定是在做夢,如果不是,你怎麼會吻我,還要說娶我的話呢?」
她的頭,漸漸地向下滑,最終落到了他的掌心中,她的眼睛也慢慢地合上,伴隨著襲來的睏意,她所有的話語逐漸變成兒不可聞的呢喃:「花二哥,我喜歡你,喜歡你啊……」
夜風繼續在吹,吹散了顧不了的話語。
花莫愁睜開了眼睛,低頭看著枕在他掌心裡沉睡的顧不了。小心地放直了腳,將托著她臉龐的手輕輕地下移,把她的腦袋轉移到自己的大腿上。
他的手指拂過她細緻的臉龐,最後停留在她的唇上,看她沉靜的睡容,漸漸地,他的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原來,心動的,不止是他啊……
遠處,有些微的響動,花莫愁的耳力極好,立馬聽出是來人慌亂的跑步聲。
荒郊野外,半夜三更,會有什麼人來來往往?
「怎麼了?」睡得迷迷糊糊的顧不了感覺他身子繃緊,明顯處於戒備狀態,睜開眼睛問他。
「噓——」他摀住她的嘴,凝神細聽。
呼吸急促,腳步雜亂,不是練武之人。
抱起顧不了,花莫愁足尖輕點,悄然無息地躍上附近的一棵樹。
腳步聲漸漸接近,接著有人在驚喜地喊著:「有馬車!」
「花二哥,她們——」窩在花莫愁的懷裡,顧不了藉著依稀的月光,看見來人是四五個與她年級相仿的女子。她們神色張皇,衣裳襤褸,一看見有馬車,面露驚喜之色,迫不及待地爬上去,揚起鞭就要離開。
「不知會主人一聲,就這樣悄悄地將馬車盜走,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吧?」從樹上落下,花莫愁拉住韁繩,冷冷地對面前的諸位女子說。
她們尖叫了一聲,齊齊地向後縮去,身子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沒有料到她們會有這樣的反應,一時間,花莫愁也愣了一下。
「求求你,就放了我們吧……」見花莫愁沒有動手,為首的女子戰戰兢兢地對他說。
「放……放什麼?」一旁的顧不了看著她們害怕的樣子,再看看花莫愁冷著的臉,連忙開口解釋:「你們不必害怕,我們既不是山賊,也不是路霸,有什麼難處,就儘管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