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藍靖
「我還沒講完呢!」他瞼沉了下來。「工作期是三年,一天工作二十四小時隨傳隨到,供食宿,一個月休假四天,薪水九百萬元,第一天工作日一次付清。」
九百萬?亞亭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
「你是不是在開我的玩笑?」她苦著瞼道,「這一點也不好玩,請你不要捉弄我!」
提起那一筆巨債,她的眼淚幾乎就要奪眶而出,這幾天的奔波和積壓許久的無力感,像颶風般掃過她的心裡,她的眼淚即將潰堤。
「怎麼?被鬥垮了?我還以為你是打不死的蟑螂呢!」
一聽到他充滿戲虐的話語,亞亭忍不住破涕苦笑。
抬頭看他,卻只見他瞇著雙眼,臉上一片空白。
冷硬、深不可測的表清,讓人難以得知他內心的波動。
「要或不要?」他又問道。
「問題是你哪有那麼多錢啊?」她狐疑地反問。
「那是我的事,你不必管。」他簡短地說。
「但是,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你不會對我玩什麼花樣吧?」她懷疑地看著他。「二十四小時隨傳隨到?難道我不用睡覺嗎?你是不是有什麼企圖?」
「你以為自己是干金大秀,每個人都顓覦你啊?」他嘲弄道。
亞亭被他這麼一說,滿臉立刻通紅,她低垂著頭,彷彿洩了氣的皮球,
「要或不要?」他又再問,語氣咄咄逼人。
「如果真有九百萬,我當然是要了。」她不清願地回答道。雖然對他的用意充滿疑慮,但不安歸不安,能先解決父親的問題最是要緊。
「下星期一開始上班,支票當天就開給你,如果還有問題,到時候來了再說。」語畢,他低頭批起文件來,表情不可一世。
怎麼這會兒又把她當透明人了?唉,要不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亞亭在心裡慨然喟歎。
看他從頭到尾對自己一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傲慢態度,她愈想就愈氣,真想……
「幹麼一副要噴火的樣子?」剛好抬頭的他氣定神閒地問,好似她的憤慨均與他無關。
「你還敢說呢!哼!」她白他一眼,旋風般轉身,氣呼呼地快步走出去。
「你,就是你
最近她的生活就像坐在雲霄飛車裡,整個人的心倩忽高忽下、驚險萬分。
「交代什麼啊?」愛萍迴避著她的視線。
「你少在這裡水仙不開花——裝蒜!」她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把事情弄個分明。
「是、是不是我哥……借……借你九百萬的事?」愛萍支支吾吾道。
「什麼「借」?」她橫睨愛萍一眼,「我管那叫賣、身、契!」那三個字像從她牙縫裡給硬擠出來似的。
「賣身契?」愛萍一險的問號。「它怎麼會呢?我只是告訴他你家現在的狀況,希望他能幫點忙啊!」
「結果他要我在三年內「隨傳隨到」
「給?」愛萍聞言,雙眼立刻發亮。
「是「交換」吶!」亞亭又瞪她一眼。
「天下哪有這種交換法?少來!」愛萍說得眉飛色舞,「我看吶,鐵定是我哥想幫忙幫到底,所以……」
「我可不這麼想!」亞亭悶哼地說。「他若真想幫忙,直接借我不就更省事?他肯定是想用錢來侮辱我,侮辱我們全家!」她大聲結論道。
「他幹麼侮辱你啊?你就不會往好方面想嗎?」愛萍對她激動的反應感到困惑。
「我現在什麼都不敢想!」她一臉委屈道,「你沒看到他今天的態度,我怎能對他還有所期待?他現在是有錢人了,還不是一樣財大氣粗,自以為是!以為錢是萬能、錢可以買到一切……」她愈說愈小聲,被所愛的人侮辱、自己繼而又被錢收買,再再都讓她心力交瘁。
「我哥他是真的很怪啦!」愛萍低聲為難道,「連我也不知道他心裡想幹麼?」
「喔,對了!」亞亭突然記起!「思緒一直繞著這九百萬轉,倒忘了最今人納悶的事,喂,你得老實招來,怎麼你哥一轉眼就變成一家大企業的老闆?」亞亭眼睛緊盯著愛萍,卻見她又開始眼神閃爍。
「什麼事不能對我說啊?」亞亭不滿道。
「不是啦!」愛萍為難地低頭扭著手,「我哥不准我說嘛!他說我若對你講他就不幫你了。」
「什麼事這麼神秘兮兮的?」亞亭被這一團謎搞得心癢難當。
「就是不能說啊你還問。」愛萍笑她。
「愈是不能說,我愈想知道!」亞亭埋怨道,「你這下是在折磨我嗎?」
「哎呀!」愛萍好生為難。
「快啦!我假裝不知道就好了嘛!」她慫恿著。
「好啦,好啦!」愛萍點點頭,「其實讓你知道也沒關係啊!真不曉得我哥在神秘什麼?」
「快講、快講!」她催促道。
「就是我表哥嘛!他得了血癌,需要我們這些有血緣關係的親戚捐贈骨髓,看能不能救他。」愛萍低聲說道。
「表哥?你哪多出來的親戚啊?你們家不是……不是被……」亞亭不好意思對她講出那個字眼,支吾了半夭。
「被趕出家門?」愛萍並不以為忤。
「嗯……對。」她苦笑著。
「所以就像我哥說的,親戚朋友找上門,不是有求於你,就是來看笑話的!」她不無感慨地說道:「想當初我父親留下我們三個孤兒寡母時,有哪個親朋好友曾來關心問候?」
「這就是現實世界的人情冷暖,不是嗎?」亞亭地無奈道,「真是丟瞼,連我也……」
「你是身不由己,別對自己太嚴苛了。」愛萍安慰她。
「那你們願意捐嗎?」亞亭問。
「我是沒問題啦!反正只要能救人,救的是誰並不重要。不過,也不是你想救就能救,還得比對、做骨髓測定,能搭配相容的才有法子救人。」愛萍殷殷說道。
「你哥那麼頑固,他會肯嗎?」亞亭狐疑地問。
「你猜對了!」愛萍對她苦笑道。「我本來也一直被蒙在鼓裡,因為我哥壓根就不要我們和他們那邊有任何的瓜葛,我聽我媽說,他第一次看到我爺爺派的人來到家裡時,氣得幾乎用拳頭把人家趕出去,還好我媽制止了他!唉,只要是我父親那邊的事,他就異常激動、異常憤慨。」
「你爺爺?」亞亭很好奇。
「對,他人還在,都八十歲了,不過身體很差,長年臥病在床。」愛萍低聲地說。
「既然他身體不好,那他的企業歸誰管呢?」亞亭又問。
「當然是我叔叔和表哥,難道是我爸爸和我哥啊?」愛萍難掩落寞道:「我爸就我叔叔一個兄弟,我叔叔就表哥一個孩子,我們張家這幾代都是單傳R門不合、骨肉分離,縱使家財萬貫又如何?」
「那怎麼現在變成你哥在掌管事業?」亞亭不無疑問。
「唉!」愛萍深深歎了口氣才說道:「說起來也不能只怪我哥,自己的孩子病了有求於我們,還擺個有錢人的高姿態,隨便派人來說個價碼,就要我們言聽計從,也不想想多少年來都沒有往來了。」
「你是說你叔叔?」亞亭問。
「當然,但他並不認為我們是他的侄兒,侄女!」愛萍有點氣憤地說道。
「怎麼說?」亞亭又一陣迷惑。
「嫌我們出身低啊!」愛萍嘴角略撇地說道。「我爺爺在我父親身亡後,就立刻把所有的產業過繼到我叔叔名下,怕的就是我媽會帶著我們回去分家產,他們全家一直對我母親的出身耿耿於懷。」
「拜託!都什麼時代了,還講什麼出身啊?」亞亭訝然不解。
「哎呀!你不懂啦,那些世代、名門最講究這個了,他們上流社會的世界離我們這些平民小老百姓可搖遠得很!」愛萍又歎了一口氣,「想當年,我父親那邊的祖先原本就都是當地的仕紳名流,曾曾曾祖父還貴為進士呢!而我媽卻是父母養不起,送出來給人當童工的童養媳。」她語氣難得有了憤恨。
「我是不是在聽一段八百年前的故事啊?太離譜了!」亞亭訝異地直搖頭。
「反正,他們就是講究這些門當戶對,專搞政治性聯姻互蒙其利!」愛萍明白地說。
「那他今天既然有求於你們,幹麼還擺高姿態啊!」亞亭替他們抱不平。
「說到這,我哥又要發火了,」愛萍笑道。「他把我爺爺派來的人趕走後,我叔叔竟然也不焦急,他以為有錢能使鬼推磨,沒多久又換了人來喊價,我哥一聽,拳頭馬上就落下,可憐那個倒楣鬼嚇得立刻奪門而出。我媽看對方驚嚇的樣子!還忍不住可憐起對方呢!」她冷笑一聲,「我叔叔大概以為我們窮怕了,只要一聽到那一筆天文數字,一定會迫不及待地趕去。」
「後來你哥又怎麼會……」亞亭不解。
「我也不知道啊!我都是後來聽我媽講的
「也許,他只是想讓他們乾焦急,讓他們來苦苦哀求。他們那麼在意金錢權勢,那就讓他們嘗嘗沒錢沒勢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