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芸萱
彤雲專心處理手邊工作,一晃已經十點多了。
門口傳來一陣騷動。
只見前後左右的女同事動作一致拿起口紅、鏡子、粉盒,拚命地塗抹,巴不得把鼻子塗高一點、眼睛畫大一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來了。看來大家為了給年輕、多金的老闆留下「深刻」印象,都中了茱莉亞羅勃絲的毒,夢想「麻雀變鳳凰」,從此飛上枝頭。
彤雲直搖頭,大歎世風日下,怨女比曠男多。
在高級主管的簇擁之下,靳世傑如獅王般掃視全場,帶著不可一世的冷漠和威嚴。
每個人在人事經理的介紹下,都極力獻出最好的表現,尤其是徐副總的秘書金蓓蓓,在一身粉紅絲綢洋裝緊緊地包裹下,還不時努力地張著她那畫著五彩眼影的大眼睛,癡癡地看著靳世傑,就像他是一塊到嘴的肥肉,鮮嫩多汁。
「文書科,韓彤雲。」
當彤雲的名字被念到時,她禮貌性點頭,卻頓時感覺眼前的空氣凝結成冰,讓人不禁打了個寒顫。她小心翼翼地抬頭直視,卻見靳世傑一雙銳利如鷹的眼睛,帶著一抹嘲弄、不屑,直透彤雲射來。
是撒旦?一個專門嗜女血肉的惡魔?
不然怎麼會生出如此誘惑女人的長相?
彤雲的腦中一片空白,熟悉的感覺似曾相識,那個長久以來侵擾她的夢魔;不,不可能,一個姓單、一個姓靳,不會這麼巧吧!
人事經理說什麼,似乎靳世傑與韓彤雲都沒聽到,這樣冰冷的對峙雖不過數秒,卻讓人感到有一世紀之久,彷彿要把人凍僵了。正當彤雲滿腹疑時,靳世傑已揚長而去,帶走這股寒意。
「他真帥,比照片還迷人。」
「他好酷,好邪惡,我的魂已經被勾走了。」
雅如甫經過茶水間,就聽到一群女人嘰嘰喳喳的聲音,滿是興奮、驚歎。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世傑看我的眼神?多麼令人陶醉,我就知道這一身的打扮會博得他的青睞。」金蓓蓓誇張地敘述剛才的情景,左一句世傑、右一句世傑的好不親熱。她得意洋洋地說著:「告訴你們,我早就知道今天是新老闆要來,上禮拜特地央人從國外帶來這件名家設計的衣服。唉!人家終歸是見過世面的,他的眼神充滿讚歎,真是英雄識美人!」
真不愧是金肉彈,什麼話從她口中說出來都覺得嘔心芭樂加三級。「金肉彈」是雅如給金蓓蓓的外號,這個名號用在她那三十八寸的上圍,可真一點也不誇張。
「我看不是吧!人家大概在奇怪這個季節怎麼會看得到『粽子』,而且是粉紅色的。」雅如立刻潑了蓓蓓一大盆冷水,她實在受不了這個女人老愛擺譜,說穿了還不是善用自己的本錢和上司「交關」,又不是憑真本事。
「我知道你是嫉妒我天生麗質,身材傲人,不像你一身排骨,再晃也只晃得出叮叮咚咚的骨頭聲。」金蓓蓓說著,還不時露出撩人姿態,展現自己的大波;其他人都忍不住偷笑。
「唉呀!你可要搖慢一點吶,可別木蘭飛彈彈出來,把矽膠摔破了,那可不得了。」雅如實在很懷疑「裡面」的內容是真,還是假,不然怎麼站著、躺著,都還能保持「原型」,也不知道會不會凝固了。
「我這可是如假包換,我看你才真的需要去訂做呢!現在的男人,誰願意自己的老婆摸起來就像洗衣板上的兩顆葡萄乾一樣,幹幹癟癟的。」
「至少我不會像人家發花癡一樣,緊盯著老闆直流口水。」雅如反諷著。「怪不得有句成語叫——『波大無腦』,真是一點也不錯。我看不但無腦,還有點阿達!」雅如把雙手放在胸前,作了一個波霸的動作,然後一扭一扭地走開,留下金蓓蓓在茶水間七竅生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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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氏集團從香港地產事業起家,現在已經發展成跨國企業,所涵括的業從地產、資訊、貿易、金融到傳媒,幾乎各種明星行業都有涉足。
集團的創始人是單驥的父親,卻是在單驥的手中發揚光大,他是個相當有威嚴的人,呼風喚雨,無人不從,商場上莫不尊稱一聲「單老」。
單驥雖然只正式討過兩個太太,但身旁永遠不缺少女人,而且個個都是絕色美女。
他與大太太梅姨自小指腹為婚,談不上濃厚的感情,加上單驥正值年輕,事業有成,他就像隻獅王,有用不完的精力,一個梅姨當然無法滿足他的需要,所以單驥到處拈花惹草,風流快活。大太太出身傳統,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靳世傑的外公靳汝定是單驥在香港分公司的老員工,一次單驥至香港視察,剛好遇見前來送便當的靳筱蘋,也就是世傑的母親。
那年筱蘋才十八歲,剛從學校畢業,單純又可愛,就像一個小蘋果一樣,充滿年輕的氣息。這股清純的氣息深深吸引著單驥,他望著她紅紅的臉蛋,嬌嫩的肌膚,心裡麻癢癢。
他轉過身,給何貴一個眼神,這個神情看在何貴的眼裡自然心知肚明。
何貴是單驥的秘書,跟隨老闆已有二十多年的經驗,他擅於察顏觀色,又懂得投其所好,這些年來經過他牽成的風流韻事不知多少。他自嘲是歌劇中的「弄臣」,專門負責君王的後宮性事。只是這差事不好做,有時擺不平,還會惹來一身騷。
這次事情有點麻煩,靳汝定與他老交情了,雖不算看著筱蘋長大,但從小也常常抱著筱蘋去玩。這個丫頭一出生來就像蘋果一樣,臉蛋紅不隆咚的,沒想到長大之後出落得更加美麗,而且還被老闆相中。如果假裝不知道,老闆那邊一定很難交代,更何況老闆已經下達命令。看來只有犧牲筱蘋了,反正靳家沒啥錢,他若能幫他們爭取福利就算仁至義盡了。
一下班,何貴約靳汝定出來喝酒,靳汝定是個老實人,沒念過什麼事,對公司可是必恭必敬、忠心耿耿,在何貴舌燦蓮花下,竟也答應把女兒帶出來。
他先讓十年沒升過官的靳汝定陞官,然後以慶祝晚宴的藉口安排在餐廳不期而遇。
單驥是情場老手,怎麼哄小女孩歡心,對他而言易如反掌。
筱蘋沒有心機,在單驥每天甜言攻勢下,又是送禮、又是約會,不出個月就讓單驥得手。
甜蜜的日子過了一個月,單驥因公事飛回美國,留下筱蘋一個人在香港飽受相思之苦。當然,家裡的生活費、補貼還算豐厚,這一點單驥很捨得,也因此為他減少許多麻煩。此後,單驥偶爾到香港,還是會找筱蘋溫存一番。
在單驥的芳名錄裡,筱蘋算得上是個善體人意、懂得犧牲自己的女孩。她打心裡愛著單驥,單驥對家裡的大方,不但減輕了許多負擔,更讓弟妹們得到比較好的教育機會,這分對單驥的感激,更讓她無怨無悔地付出。
她從不要求單驥給她什麼,但永遠會等著,以她最美的面目。
這份心意單驥懂。
縱橫商場、情場多年,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但筱蘋毫無保留、不求的態度讓他備感珍惜。即使懷下世傑,她並未奢求為自己正名,單驥還是在筱蘋懷孕七、八個月才知道有了孩子。
世傑從小跟著母親,過著沒有爸爸的日子,只知道母親如何度著等待的日子。一直到六歲,母親生病逝去,她才告訴世傑要認父歸宗。
靳世傑繼承母親堅毅的個性,在複雜的單氏企業中,沒有母親可以作靠山的環境下,他從小就懂得自我要求,沒有著富家子弟的紈褲。
世傑不時透露出領導者的風範,在父親縝密的計劃和刻意的栽培,語言、電腦、藝術、文學都有相當造詣。高中到美國、大學到日本、研究所到歐洲,一切都是為了成為跨國企業領袖而打算。在他的生活中,只有不斷的學習,沒有童年,也沒有歡笑,他只知道要表現最好,完成母親要自己爭氣的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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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世傑點著煙,望著大落地窗外黃昏的景致,思緒卻不住地回飄著。
韓彤雲。
她一點也不像書懷皮夾中的女孩,那個混幫派,削著短短的赫本頭,一臉機靈古怪,穿著露肚子裝和滿褲子補得亂七八糟的小太妹。相反的,她長髮飄逸,素淨的臉上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在他的注視下,顯得那樣驚慌失措,倒讓靳世傑有點不忍。
「不,我不能心軟!」世傑自言自語,韓彤雲,這個差點毀了書懷一生的女人,應該受到懲罰,而他就是這個計劃的執行者,他絕對不能有一點點的心軟,他非常清楚在那一張看似清純的臉龐下,有著怎樣的蛇蠍心腸和過人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