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藍蒨翎
「你在家裡睡覺?只有你一個人嗎?」他不得不往壞的地方去想。
「當然只有我一個,不然還有誰?」林俊馳開始覺得,他問得每一個問題都是廢話。
「那若翎呢?」
「嘎?」
「嘎什麼?我問你她人在哪裡?」
「我不知道啊,我和她十一點就分手,各自開車回家了,我怎麼知道她人在哪裡,難道她到現在還沒有回家嗎?」
「沒有。」他的憂慮明顯的又加深了,如果不是出了意外,那麼她肯定又是到T-bar去了,才會至今未歸。
難道,他下的這著棋一點用也沒有?還逼得她這麼迫不及待的又去尋求慰藉了?孫頌卓覺得不解、失望與心痛,他多麼希望能改變她,只至點點就好,起碼能減少去那種場所的次數,可還是……
「喂喂,頌卓,您還在嗎?」對方突然沉寂下來,林俊馳只得急急出聲喚道。
「我在。」
「頌卓,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什麼事?」
「你好像搞錯了一件事,你不該……把我介紹給若翎的。」
「怎麼說?」
「若翎她有未婚夫了。」
「什麼?!她親口告訴你的?」他的吼聲幾乎震破了屋頂。
「是啊,她的未婚夫在美國,很快就會回來跟她結婚了,還有,她有點生氣你的……自作主張,不過,後來她就不生氣了。只是要我告訴你,別再替她介紹男朋友了。」
聽完這一番話,孫頌卓握住電話的手微微發顫,他受到的刺激,彷彿比當初臆測到她是同性戀還來得大。
她竟然有未婚夫?!為何她從來不提呢?如果她不是同性戀,有時夜半出門就不是到T-bar去了,那是流連PUB或舞廳嗎?可是愛靜的她不像是喜歡去那種場所的人啊,那麼,她到底是去哪裡了呢?
一連串的疑問,掩蓋了他莫名的那股失落,而心底的激盪,也複雜到他分不清是訝然還是什麼了……
「喂喂喂,頌卓,你怎麼不說話?她沒生你的氣的,真的沒有……」
「我知道了,沒事了,你繼續睡覺吧,再見。」
一掛上電話,他又再度回到窗邊,望著那依舊空蕩寂靜的屋子發呆。
若翎,她到底到哪裡去了?他真的很擔心也很想知道。
今天晚上,他接受一個不太重要的客戶的飯局,為的是什麼?就是害怕一個人待在家裡,會掛心她和林俊馳的約會;不知怎的,他就覺得那是一場酷刑,教他坐立難安,他只有選擇逃避。
可是現在呢?若翎,她還是糾緊了他的心,他始終還是放不下啊……
孟若翎移動倚在窗邊已好一會的身子,反身就倒在大床上,對著天花板搖頭歎息。
為什麼一個認識不很久的朋友,可以這樣關心自己呢?
是有失必有得的道理,還是老天爺的垂憐?
她覺得可笑,認為一切都本末倒置,荒唐極了。
看著牆上的鍾走到一點,她倏地彈跳了起來,抓起床頭櫃上的電話,準備打到美國去。
現在他應該起床了吧?孟若翎特意挨到這個時間,她決心這次無論如何都要和楊韶安說上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管情況怎樣,總得要說清楚吧!她不想再猜了。
電話響了很久,終於有人接起來。
「Hello!」
「喂,Jacky嗎?我是若翎,我找韶安。」她聽出接電話的是韶安來自香港的室友。
「韶安?他不是回台灣去了嗎?」他很意外她不知情。
「回台灣?什麼時候?」她比他更意外。
「就前天啊,怎麼,你不知道嗎?」
「喔,我這幾天恰巧不住在家裡,可能他找不到我吧。」維持起碼的自尊,是她生存的原則。
「原來是這樣。」
「那我不跟你多說了,謝謝你喔,拜拜。」
顫抖的掛上了電話,孟若翎整個人從頭到腳都起了寒意,在這頃刻間,就足以教她寒徹心扉了。
原來,他是跟蕾蕾一起回來了,那麼,為何他避不見面?蕾蕾又為什麼看起來不對勁呢?難道……
她蜷縮著身子,將自己包了起來,想趨走那股乍臨的寒意,可她還是不受控制的渾身顫抖了起來,她知道,她的愛情已死了,她悲痛的無法自己。
驀然,她再度拿起了電話,撥了出去。
「喂,誰呀?」一個極度睏倦的女聲。
「蕾蕾,是我,姊姊。」
「姊?!你這麼晚打電話來,有什麼事嗎?」
「我要見你和楊韶安。」
孟若翎冷冷地看著坐在她面前的一男一女。一個是她摯愛的男人,另一個則是她親愛的妹妹。
在這週末午後的咖啡廳內,瀰漫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
「你們已經在一起了?」她哀怨的眼神瞅看著他們。
「姊,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罵我吧、你打我吧,只求你能原諒我,成全我們。」孟若蕾比她更哀怨的以低姿態表態。
「成全你們?那我怎麼辦?蕾蕾,你有沒有替我想過?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這麼無情?」
「我……」她無措的迸出了淚水。
「若翎,你別怪她,要怪就怪我一個人好了,你有什麼不滿就全衝著我來,不要為難蕾蕾!」楊韶安像捍衛什麼似的,緊緊摟著她,像是共同面對一個敵人般的團結。
「我為難蕾蕾?」孟若翎感到好笑又可悲的睨著他,「楊韶安,對不起我的是你們,做錯事的是你們,不要在言詞上反控我!」她覺得他們是作賊的喊捉賊。
「不,我承認我們對不起你,但我不認為我們做錯了,相愛沒有理由,更不是錯!」他理直氣壯的大聲回道。
「你們沒有錯?那麼是我錯了?蕾蕾。」她眼光鎖在躲到楊韶安懷裡的孟若蕾身上。「你不要忘了當初爸媽極力反對你出國深造,是我幫你勸服他們的,還有你的機票、學費、生活費,也統統是我資助的,你怎麼能夠這樣回報我?還是,當真是我做錯了,錯在不該送你出國,錯在給你機會搶了我的未婚夫!」
「姊!你不要這麼說好不好?你是存心讓我內疚死嗎?再怎麼說你都是最無辜的,都是我不好,我恩將仇報……」
「不,蕾蕾,我不准你這麼說自己!」楊韶安把她摟得更緊,以仇視的眼光凌厲的瞪著孟若翎。「你不要再搬出這個來壓她了,你放心吧,所有你花在她身上的錢,將來我會一毛也不少的還給你的!」
「你說什麼?」孟若翎是真的心寒了,他們之間已開始要算得一清二楚了嗎?
「我說全部還給你,所有的!」
「所有的?也包括我們之間曾有的愛嗎?」
「當然!」
「你要怎麼還?我付出的愛是無形的,更是無價的,你要拿什麼來還?你告訴我,楊韶安!」她逼視著他怒吼,眼眶無法克制的打轉著淚水。
「我……我不知道,反正,你要求什麼我都會盡量補償你,只除了愛這一點,我辦不到。」他低著頭,到此刻,他也沒有迎視她盛滿諸多情緒的眼眸的勇氣了。
孟若翎怔怔地、絕望地凝睇著他,事已至此,她知道她是徹底的輸了,再也挽不回什麼了。可她甘心嗎?不!她不甘心就此放手,她還不想認輸……
「姊,我跟韶安真的是很相愛的,你成全我們吧!」孟若蕾再度提出懇求。
孟若翎無言的垂下了眼眸,她不懂在這之前她身邊最愛的兩個人,如今為什麼要把她傷得這麼深,甚至一點餘地也都不留給她;要她放手、逼她成全,快到連給她一點點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若翎,你行行好,我們解除婚約吧?」楊韶安也擺出了哀求的姿態。
「告訴我,為什麼你要放棄我而選擇蕾蕾?」孟若翎不答反問。
「為什麼?因為我和蕾蕾很合得來啊。」
「那我們呢?難道我們合不來嗎?」
「若翎,我們想法、興趣都不一樣,我喜歡玩、喜歡瘋,你卻喜歡靜態的活動,我們根本沒有交集。」
「沒有交集?!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了,你現在才說沒有交集,楊韶安,不要為你背叛我找一個這麼爛的借口,我要聽的是理由!」
「沒有理由!我就是愛蕾蕾,她活潑、可愛、全身散發著健康的活力,她像陽光,溫暖了我在異地孤單求學的心。」
「那只是一時的,一個人在國外總是特別的脆弱、我能瞭解,可那並不一定是愛情啊。」
「不,這就是愛情,遇上了蕾蕾之後,我才開始懂得什麼是愛!」
「你並不是在國外才認識她的,我們三人從小一起長大,為何之前你們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那是因為我認識蕾蕾不夠深,又有你……橫亙在我們中間。」最後一句話,楊韶安說得極為小聲。
「我橫亙在你們中間?!意思是我要不是出現在孟家,你早就愛上蕾蕾了?不用再繞這麼一大圈子才在國外相知相惜,是嗎?呵呵……沒想到我倒成了阻礙你們發展的第三者了。楊韶安,我們兩人之間的愛就這麼微不足道嗎?曾經有的山盟海誓就不算了嗎?我們的愛難道就不是愛了嗎?」孟若翎已幾近欲哭無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