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藍蒨翎
現在,他真想馬上把她擁在懷裡啊,可是……「就算如此,你也不能設計我啊。」他平靜地回道。一掃先前的盛氣。
「我沒有,除了你小學同學王采茵,我承認我私下去找過她,要她第一天埋伏在你住的附近之外,其餘的,我只是利用了時機而已。」她還是拒絕接受他的「指控」,自圓其說。
「怎麼說?」
「誰教那個葉湘妮剛好是你侄子的導師,又剛好最近有家長會;誰教那個蘇欣是你學妹,剛好你又要去參加學弟的婚宴;誰教那個徐玉雯還待在你二哥的公司;誰教那個林倩平還有和伯母聯絡……所以,我只是拜託了你大哥、二哥和伯母幫我點小忙,只是這樣而已。」
「只是這樣?二哥公司的電腦當機了一上午,你知道損失了多少錢嗎?還有倩平,她懷有八個月的身孕了,你也不放過?」他的語氣,又忍不住差了一點。
「還不都是你!以你的本性,我怎麼知道她就算懷了別人的孩子,你也根本不會在乎?」她反唇相稽地又把問題的癥結點推到他身上去。
「我……」他一時語塞。當時、最初,他確實是不怎麼在乎的……
鞏蓓君看到他結舌的反應,心裡就有氣,果真被她料中了!
「沒話說了吧?你就是一個濫情的男人,你誰都愛,見一個愛一個!既然如此,你也不一定要我啊,選擇誰不都一樣嗎?」
「不一樣!我只愛你一個,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我誰都不愛,我只愛你,你懂嗎?不論你這七日來的做法是對是錯,我還是想對你說感謝,因為你讓我認清了誰才是最適合我的女人、誰才是我的最愛,而我也才知道你有多好!蓓君,別輕易就判給我罪名,你還不夠瞭解我,我絕對不是一個濫情的男人,我的愛情不是盲目的,我也從來不會腳踏兩條船,我真的只是……感情豐富了一點罷了,你要相信我。」
他是真?是假?鞏蓓君定定地看著他,他這番話當然教人感動,可問題是,這是他一貫對女人花言巧語的伎倆嗎?或是他獨獨對她的真情真意?她沒有把握是後者,一點都沒有!因她又想起了昨晚所發生的一切……
她搖搖頭,往後退開了兩步。
「我還是沒有辦法相信你,昨天晚上……你不要用喝醉了做為借口,來掩飾你偷腥的行為。」
「我是喝醉了,醉得把婉君表妹當成蓓君了。」他丟給她一句簡短,卻是極具爆炸性的話。她一愣,眨巴著大眼,呆了半晌。
「你說什麼?怎麼可能?你明明是……」她努力思索昨天晚上的情形,她只記得他說了一句:不管你是誰,我就是要你……
他分明就是當她是婉君嘛,還想鬼扯!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記得我叫了你的名字,蓓君,而且還說了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她又再度陷入了冥想的狀態。有嗎?有嗎?他有說嗎?好像……她看看他,似乎她原本的堅持,即將潰不成軍了……
「你想不起來了嗎?我想是沒有人對第一次初見面的陌生人說我好想你的。」他緊盯著她的表情,他看得出來,她的立場已經有些動搖了。
「我不知道!我的心好亂、好亂,求你走吧,你也不要再來煩我了,讓我好好地想一想,想通了,我自然會去找你。」她背轉過身子下逐客令,不想面對他。
「你要想多久才會想通?」他追問道。
「我不知道,如果你真愛我的話,你耐心一點等吧。」
「好,我會等你,不管多久我都會等的。」一說完,他轉身往外離去,還未到門口,想想,他又折了回來,在她身後說道:「其實,就算我昨天……真的就愛上了婉君表妹,那又怎麼樣?我愛上『她』,不就跟愛上你的道理一樣嗎?在我的心裡,蓓君和婉君沒有分別,她們不是兩個人,而是婉君是蓓君的別名;昨天你以婉君的身份出現,你心裡也很明白,你並沒有改變什麼、演什麼,不是嗎?在我面前的你,就是真真實實的鞏蓓君,而這七個日子以來,前六日出現的女人,都是我生命中所記憶的不捨的愛,既然如此,最後一日,又怎能是例外呢?所以說,你又怎能說『你』不是你呢?而現在我要慎重告訴你——你,才是我記憶中最愛的那一個。」
鞏蓓君屏氣凝神地聽完他的一句一字,從最初到最後,她無時無刻不在顫抖,他的話,抽動了她的心。
一直到他開門、關門的聲音響起,她才敢讓自己的淚,無聲地滑落。
二十五年來,從有記憶開始,她沒讓自己哭過,而現在,她很想好好地大哭一場。也不知道為了什麼,她就是很想哭……
三個月後——
深夜九點多鐘,鞏蓓君從辦公室離開,駕了車,穿梭在各個街道上,像是沒有目的似的。
這已是三個月以來,她幾乎每天會做的事了。
不過,她並非因忙於公事,必須每每忙到這麼晚才下班;她只是不想那麼早回家罷了。不回家原因有二,一是父母經常在外應酬,回去也是一人獨享一屋子的冷清,所以乾脆在外流連好了;二是就算父母在家,那氣氛也是怪異得令人難受,因為父母從不在她面前提起石俊穎或是石家,非常詭異,明明兩家就是世交,也差點結為親家,而她和石俊穎,也不算正式分手,為何父母完全不問不提呢?是以,日子久了,她就受不了了,每天在父母面前等待要得知他近況的酷刑,她不想再承受了。
於是,她就這麼開始了下班不馬上回家的行為了。
每天,她都很晚才從辦公室離開,接著,再開快車到街上遊蕩,然後,去PUB喝幾杯酒。可是,她從來沒有真正放鬆自己、從沒真正開心過,因為,她總會想起他——石俊穎,那個消失在她生命中三個月的男人。
其實,在辦公室兩人最後見面的那一天,她就已經相信了他、原諒了他,只是,倔強的她,不想那麼快地承認;而那時,她的確也要讓自己的心情稍微沉澱一下,想想兩人的未來……
只是她沒有想到,她要他不要主動來煩她,待她想通了,她自會去找他,結果他就真的消失得無影無蹤,被動地直到今日!
怎麼會這樣?他不是說他很愛她的嗎?就因為這樣,她一直以為他會主動出現的,結果日子等過一日又一日……
日子愈久,她就愈沒有把握和勇氣去找他,誰知道他是不是已經變了心?身邊躺了別的女人呢?以他過往的紀錄……
就這樣,她鬱悶地獨自度過了這三個月。
每晚開著快車、喝著悶酒,沒有他相陪的日子,一切都變得苦不堪言了。
現在,時間十點半了,她在街上已經繞了一個多鐘頭,她哪裡都不想去,也不知道該往哪裡去。想想,打電話找何琪出來吧,有一個人陪著,總是比較好的。
拿起了手機,才發現已經沒電了,咒罵了一聲後,她將車停靠在路邊,走了一段路,才找到了一座公共電話亭。
「喂,何琪,是我。」
「蓓君?你怎麼這麼晚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嗎?」她一向很少接這個時間打來的電話的。
而她話裡的「這麼晚」,卻教鞏蓓君差點啟不了口了。
「呃……何琪,我一個人在外面很無聊,你出來陪我喝一杯,好不好?」
「什麼?現在?」
「廢話,不然還下個月咧!」
「現在都快十一點了耶,不要吧,明天一早還要上班,我會爬不起來的。」
「我准你半天假,明天下午再來上班。」
「不會吧?蓓君,這不像我所認識的你耶,你一向公私分明的,別為了一個石俊穎,就改變了自己。」
「這關他什麼事?我不是為了他!」她有點惱羞成怒了。
「蓓君,你別嘴硬了,雖然這三個月以來你很少對我提起他,但我心裡清楚你有多麼地苦,要不然,你也不會每天搞到三更半夜才進家門了,是不是?」
「你怎麼知道我每天三更半夜才進家門?」她不記得自己有向她提過啊。
「呃,這個……有一天晚上我打電話到你家裡,你不在,是伯母告訴我的啊。」
「哼!我三更半夜才進家門,他們也好不到哪裡去。」
「別這樣了,伯父伯母應酬多嘛。」
「好了好了,不提他們了。你到底要不要出來啊?」
「不行啦,我這麼晚出門,我爸媽會念的,而且……我這邊好像下雨了耶,一點一點的,你有沒有看到?」
一點一點的?鞏蓓君將目光定在外頭,看聳立在街道旁的高大路燈,斜斜細雨飄灑了下來,穿過光源,分外地明顯。
果真下起雨來了……她呆愣地看了半晌。
「喂喂喂?蓓君?你還在嗎?」
「我在。」她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