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光澤
猛一起身,她的上衣又被勾住,絲帛撕裂之聲清晰的響起。
但她什麼都不在意,也什麼都看不清楚。
淚光模糊了她的視線,這個世界像是地獄魔界扭曲變形,來往行人街車是魑魅魍魎,她好冷,有誰能溫暖她的心?
那只為她而存在的人在哪裡?不會將目光移開的人在哪裡?她該怎麼找到那個人,然後怎麼和他廝守?
她相信那個人是申屠麒,但事實證明那只是她的一相情願罷了!
這是上天給她傷害他人的處罰嗎?
可是她就是不能不愛申屠麒,就算傷了齊天諾的心,她還是愛呀!
站起身又要奔跑,江水音突覺得腰一緊,一雙手臂從身後緊緊摟住她,熟悉的味道掩天蓋地,而她胸口好悶,悶得喘不過氣來。
嘔!
或許是先猛灌了一杯烈酒,加上劇烈的奔跑,而後心情大起大落,催動了酒力,她哇的一聲,吐了一地。
「好丟臉……嗚嗚……好糟……」江水音口齒不清,哭得唏哩嘩啦。
抱住江水音的申屠麒也大吃一驚,他什麼都沒有帶,只好脫下身上的毛衣,將她臉上、身上的一片狼藉擦去。
「乖乖,沒事沒事的。」聞到酒臭味,恍然大悟的申屠麒,像哄小孩一樣的說。
醉鬼就是病人,而且是沒有理智可言,但是江水音酒量極好,怎麼會喝醉呢?
就在申屠麒思考時,江水音抬起穿著高跟鞋的腳,狠狠的往他的腳趾踩去,而急著追人的他匆忙間只穿了夾腳露指寬板涼鞋,右腳背差點被她尖細的鞋跟刺穿。
申屠麒悶痛一聲,雙手不注意一鬆開,江水音又像只衝刺的賽馬,往另一頭衝去。
她死也不要在他面前哭,她自作多情,心都碎了,保留最後一點尊嚴,是她腦中唯一的念頭。
但跑不到十公尺,她就被忍著疼痛的申屠麒給抓回懷抱,這一次,學乖了的申屠麒將她給抱離地面,方便他能看清她的表情。
也因為這個姿勢,讓她停下住的眼淚全落在他的臉上。
梨花帶雨很美,但江水音一哭,遑論美不美,他嚇得魂飛魄散。
「水音,妳別跑,也先別哭,我有話要告訴妳。」猜得到她必定誤會了什麼,申屠麒又是心疼,又是著急的說。
「鳴嗚!」
聽到他要她別哭,江水音反倒像個娃兒,哭得震天價響。
拿她沒有辦法,申屠麒鬆開一隻手,像抱孩子一樣的讓她窩在他胸前大哭,另一隻手則輕拍她的背。
「好好,妳乖乖,我『秀秀』喔!」
「嗚……我才不要你的『秀秀』……嗚哇……我不要再當乖孩子了……自私鬼!你走你走!」
口裡喊著要他走,但她的乎卻是緊抓著他的襯衫,哭得好傷心好傷心,什麼勸說的話語,什麼甜言蜜語,她半個字都聽不進去。
這也自然,用盡全力大哭的江水音,現在因為用力過猛,腦子裡脹成一片,加上那杯用酒精濃度在百分之四十以上的烈酒調製而成的黑色俄羅斯,令她的頭不只脹,還痛得很。
申屠麒嘗試抱著她移動時,她猛力的拍著他的胸膛,然後拚命的咬他。
看著路人投射而來的眼光,申屠麒真不知該拿懷裡狂哭的小女人怎麼辦才好。
他只好站在大馬路上,抱著一個又哭又吐的小女人,不論她又踢又踹又咬,只是輕輕的拍著她的背,怕她嗆到,除此之外,他什麼都不能做。
「水音,妳別哭,小心哭岔氣。」
「我不要你管!你的老婆大人不是回來了嗎?你趕快回去,小心地又和別的男人跑掉!」
「我們不是夫妻了,妳聽我說--」
「我不聽!我不聽!」
她乾脆把耳朵捂起來,然後繼續掛在他身上狂哭特哭,哭到路人都停下腳步,考慮著要不要插手。
見到江水音罕見的失控模樣,申屠麒無奈的歎了口氣,第一次發現自己也有口拙的時候。
而她還是哭得連綿不絕,連解釋的機會也不給他。
驀地,一架小飛機飛過他的腦海,後方拉著長布條,上面有八個數字……
啊!有了!
他想起一個人,於是不顧懷中女人的掙扎,抽出手機按了一串號碼。
「喂,伯母,我是申屠麒,請問我托您準備的東西……哦,都好了嗎?真是太感謝……那我現在方便過去拜訪您嗎?」
也許是聽到電話裡傳來奇異的哭罵聲,申屠麒馬上得到對方的同意,在問清了地址後,便攔了輛出租車,不由分說的抱著捂緊雙耳的江水音上車,往她母親的住處直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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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又二十一分鐘後。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拷問完前因後果,楚琉璃鬆開緊皺的眉心,輕笑道。
她將著急的申屠麒丟在客廳,盈盈起身,走到仍抱著馬桶乾嘔的江水音身旁,並將浴室的門反鎖。
她坐在浴缸邊緣,撥開寶貝女兒汗濕的發,擰了條濕毛巾,擦著她佈滿淚痕的小臉。
吐空了胃,酒也跟著退了的江水音,茫然的看著母親,眼淚又落了下來,撲倒進母親的懷裡。
楚琉璃慈祥的笑著,輕輕拍著她的背,不管她們是不是待在很奇怪的地方,決定讓她哭個盡興。
她雙手輕拍女兒的背,但眼睛瞄到底下的通風口,看見一雙精壯的長腿,忍不住地笑了。
「媽……」江水音哭著喚道。
「媽在這裡,別哭了,眼睛哭得腫腫的,好醜……舒服一點沒有?」楚琉璃柔柔問道。
江水音點點頭,仍是哭得哽咽,愛像煙火繽紛,卻讓曲終人散更形寂寥,許久……
「媽媽,妳愛我嗎?」她沒頭沒尾的問道。
楚琉璃摸著女兒的頭髮,心裡也明白,一場病帶走父親,而她這做母親的也無力再照顧她,水音其實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
「愛,當然愛。」
「可是和爸爸相比,我是不重要的,對不對?」
「傻孩子,妳和他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只是妳爸爸病了,需要我,離不開我。」
「媽媽,我也需要妳,我不喜歡孤獨,我不喜歡你們只看到彼此,卻不看我……」江水音將心中介意的事情全說了出來。
理智瞭解的事情,情感不能接受,或許,這就是人為什麼充滿矛盾的原因吧。
楚琉璃聽在耳裡,心裡也有些酸。
「水音,不是我們不理妳……妳爸爸那時候已是癌症末期,脾氣變得暴躁易怒,連媽媽都被他丟的東西砸過,他怕傷到妳,才不要妳去探病……而媽媽那時真的是分身乏術,一心顧著妳爸爸,卻忘了該疼妳,讓妳知道我們真的很愛妳,妳是我們的寶貝啊!」
「那……為什麼不要我陪妳?為什麼爸爸走了,妳就要把我趕出去?」
「因為媽媽照顧他太久了,又拒絕承認失去他,整個人沉浸在悲傷裡,嚴重到必須去看醫生吃藥,一直到最近,媽媽才走出那種傷痛……水音,妳那時候剛上大學,年輕只有一次,正是該盡情揮灑青春、玩樂的時候,媽媽不想讓妳觸景傷情。」楚琉璃將幾年前的情況簡單的交代,免得讓女兒更加難受。
江水音聞言,哭得更厲害,「媽!對不起,我一直不相信妳!」
楚琉璃抱著女兒,明明二十三歲了,還像是那個剛出生,只會哭著要喝奶的女兒,永遠是她的心頭肉。
「以後妳要是又懷疑,媽就講個幾次給妳聽,講到妳懶得聽為止。」
江水音聽得噗哧一聲,破涕為笑,抬起臉來。
「媽,妳又在亂說了。」
楚琉璃朝她扮個鬼臉,而後母女倆相視而笑。
「水音,我們已經和解了,但外頭還有一個男人,在等著跟妳解釋,妳如果不聽他解釋,就一味的不相信他,是不是有失公平呢?凡事別自己下結論,多聽多談多問,才能順暢的溝通啊!」
像是要應證楚琉璃的話,那扇門馬上被叩了幾下,讓江水音要懷疑也無從懷疑起。
但方纔丟人丟到外婆家的情況,還歷歷在目,江水音有些遲疑。
「申屠先生說他已經離婚了,如果妳不敢出去,那我就在這裡幫他轉達,我相信他所言不假……妳是想聽我說,還是要聽他親口說呢?」見女兒裹足不前,楚琉璃乾脆暗助申屠麒。
媽媽相信他!
果不其然,江水音立刻打開門,門外的男人吐了口大氣,終於放下心頭大石,伸臂將她給攬進懷裡。
「下次先別哭,讓我有機會說話,算我求妳了。」申屠麒深色皮膚浮起下明顯的紅痕。
不是情話難出口,而是他想起方纔的沒用模樣,真是糗到南極去了。
他好沒用,連讓她停止哭泣都沒有辦法,他已經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不希望和她連開始都沒有,就因誤會而結束。
相較申屠麒的羞窘,剛才哭得像是幼童的江水音,更是羞到無地自容,她正要開口,卻瞥見右手邊有個奇怪的金屬機器,還有人在自導自演的配起音來,測試測試的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