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陳曦
許傑超頭未抬,輕聲斥責道:
「愈大愈不懂規矩,你的好教養全還給學校了嗎?」
許平揚輕輕帶上門,十餘坪的書房成了隱密的談話場所。
「爸爸,郭常董性命危急,您怎麼能悠哉的看書、聽音樂!」他激動的提高音量。
許父合上書本,抬眼看著惟一的兒子。
「你到醫院去了?醫生說了些什麼?」
「郭常董年事已高,加上失血過多,恐怕捱不過三天。」
他抓著亂髮,懊惱、悔恨的情緒啃著他的良心。
許父的臉閃過一抹高深莫測的笑。這件事並未造成他的愧疚,成功不是心軟就能達到的。
「所以,你是來興師問罪?你怪我手段殘酷,平白奪去一條人命?」許傑超口吻平淡,全然不把兒子的指責放在眼底。
「爸爸!」
許平揚上前半步,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他敬愛的父親竟然把生命看得如此輕賤!
「這跟您當初承諾的不一樣,郭常董是因我而死的啊!就算我再怎麼不服董事會的裁決,這樣的結果不是我想見的!」他揮動手臂,跟自己生氣。
許父站起身,關掉不符合氣氛的古典音樂,倒了杯酒遞給兒子。
「平揚,冷靜點。」
「您叫我怎麼冷靜!這件事是我一手造成,我從沒想過用這種方式得到一切!」他大吼。
啪的一聲,許父摑了兒子一巴掌。
「沒用的東西!教育你這麼多年,你愈活愈回去了。收起你的慈悲心,站在頂端的成功者勢必要丟棄一些東西!」許平揚跌倒在短毛地毯上,臉上的金邊眼鏡飛掉在門邊,汗水浸濕了他身上的白襯衫。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要強迫我丟棄良心?」此刻的他既懦弱又自怨,不復往日的斯文、自信。
許父冷哼了聲,拿了根雪茄抽著,白色煙霧飄浮在他冷漠的臉孔旁,徐徐上升。
「你以為只有你一人淪落地獄嗎?」
「爸爸,您……」許平揚睜大眼,心知有一件他不知曉的事即將公。
許父吸了一大口雪茄,道:
「記不記得蔣紹德出車禍的事?」
許平揚猛地抬頭,一臉不可實信。
「真可惜沒能一舉解決掉他,否則我們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許父拉起兒子,接著道:
「許家人為蔣家出汗出力,打下大片江山,公司一半以上的資產都是我們應得的,爸爸這麼做無非是想拿回我們的束西。你姑丈私心大,有了兒子就忘了我們這些開業功臣,我倒要看看那小子有何能耐!」野心的眼閃著貪婪之光。
「這……」許平揚壓根說不出說來,父親的強大野心籠罩著他的渺小。
「放心,一切很快就會過去,你我的手都沒有弄髒,那個人會替我們完美的解決所有阻礙。」
許平揚沉默的閉上眼。身旁的父親讓他感覺好陌生、好遙遠,而他再也無法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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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氏集團董事之一郭金鑫宣告死亡,報紙、電視僅是小小的報導此事,相較之下,前日爆出未婚生子的藝人緋聞事件則佔據了各大報的頭條,不知是人類的記憶力太差抑或是新聞的保鮮期太短,熱極一時的社會新聞就這麼被淡忘。
不過,有一個人卻相當在意這件事。
「死了。」
丁語啃蘋果的嘴不停,不過深鎖的雙眉透露了憤怒的情緒。
「你想去祭他的話,我會帶你去。」蔣紹德注意到身旁女人的情緒變化。
「我跟他非親非故,幹麼去祭拜!」
啃得乾淨的果核被丟到垃圾筒,她又拿起桌上的水梨,連皮咬著吃。
「你的表情告訴我你很愧疚。」
「你少多嘴!人又不是我害的,我何必愧疚?倒是你,他是你公司的人,好歹你也表現一下傷心之情。」被猜中心事是很沒面子的,尤其是讓他看穿心思。
「惱羞成怒了。」蔣紹德笑道,沒有惡意,僅是逗人的調侃。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笑!你看不出來我心情很不好嗎?」
她心情蕩到谷底是事實。想她出道不過短短半年,從沒有任何人因她而失去性命,儘管她所做所為並不見容於世,甚至成為警方通緝的重大犯人,但是她所堅持的原則就是她選擇這項工作的原因——起初是有那麼一點虛榮心,一點點自以為是的俠義情懷,然而當有人失去了性命,她最初的決心卻開始動搖了。
她甚至起了懷疑——儘管兇手不是她,但是那人冒了她的名,無論走到哪裡,她都將背負著這項不屬於她的罪名。
一雙男人的眼盯看著失神苦思的她,蔣紹德無意去打擾她的沉思。
無論怎麼看她,他都無法將她與殺手聯想在一塊——她青春洋溢,活力四射,保有純真的孩子氣,若她願意,他會給她一份好工作,讓她遠離黑暗世界。
「後悔嗎?」他出聲詢問,將她拉回現實世界。
「後悔什麼?你問得沒頭沒腦的。」
丁語眨眨眼,繼續啃著水梨。
「別裝傻,你知道我在問什麼。」
沉默了一會兒,她吸口氣,道:
「後悔又如何,不後海又如何,做過的事也無法抹滅,你的問題我無法回答。」
「考不考慮月薪十萬元的好差事?」他企圖以鈔票救贖她。
「不不不,說好三個月就三個月,我不會再續約。」就說他很好,這回又拿鈔票引誘她。
「你誤會了,我會給你一份朝九晚五的正常工作,這是你過平凡人生活的好機會。」他很少有心想幫助人的。
梨子核被丟到垃圾筒與蘋果核相見歡,丁語癟癟嘴,抽了紙巾抹手。
「就說我討厭跟僱主接觸。少一副施恩的口吻,要工作我隨時可以上街找,再不然網路這麼發達,隨便上人力網寫履歷,就有一大堆工作找上門,你的好意就省省吧!」
「正常的工作太制式化,過慣自由日子的你適應不了,在這裡有我罩著,誰都不會管束你。」這番話要讓其他職員聽去,只怕公司有一半以上的人要來找他抗議了。
丁語的心起了裡一樣感動,一時之間倒不知該回他什麼。除丁奶奶、夏怡,他是惟一這麼關心她的人。
「你對我這麼好,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對我有企圖。」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她打趣的回應。
一句話點醒了連他也不確定的情感。
兩人同處一個屋簷下已一個月有餘,每天同進同出、同食同宿。每天早上他載著她去上班,習慣聽她敲打鍵盤的不規則節奏;夜晚回到家,她貪看電視,他不知不覺也染上看嬉笑逗趣的綜藝節目的習慣;知她愛吃水果、零食,便吩咐陳嫂每週買來一大袋食物,偌大的屋子因她的存在而有了家的氣氛。
「你有喜歡的人嗎?」他忽問。
訝異他轉了私人話題,但她仍老實回答:
「沒有,很遺憾活了二十三個年頭,卻沒嘗過愛情滋味。」
「那麼我的追求應該不會造成你的困擾。」他移動身體,朝她靠近。
難以理解的表白遲了十秒鐘才傳達到她的思考中樞,待她回過神,蔣紹德已經成功的擠在她身邊,推都推不走。
「喂、喂,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你不是我欣賞的對象啦!」
她不住後退。他的味道侵入她呼吸的空氣,淡味古龍水是他喜愛使用的味道。
「沒聽過時間會改變一切嗎?我的臉很好看,不少女人喜歡我喔!」黃金單身漢不惜利用美色誘人。
丁語不懂情趣的一掌推開他的俊臉。
「自大鬼,就說我不中意你了,聽不懂中文哪!」不知他吃錯了什麼藥,突然發神經。
蔣紹德臉色一沉,隨即又裝出好臉色。
「中國有一句俗話:鐵杵磨成繡花針。以我的誠心,絕對能夠打動你的心。」
丁語不捧場的分神挖耳朵,彈飛小指上的耳垢,她道:
「你要女人只消打通電話,便有成群的美女投懷送抱,少尋我開心,要不我現在幫你約楊開蓮,她會很樂意接受你的示愛。」
他忍住掐她脖子的衝動,男性自尊碎成一塊塊,他已無力去撿拾。
「啊!你傷了我的心。」
他退開,坐到沙發另一頭。
「好說、好說。很晚了,我先上樓睡了。」
丁語甜甜一笑,腳步輕快的跳上樓梯。
忽地,蔣紹德歎道:
「唉!雖然你不愛我,不過有了你的初吻,也足夠我珍藏、回憶一輩子了。」
爬樓的腳步聲停了。
「你說什麼初吻?」
「哎呀!你聽見了。」他的眼在笑,眉在笑。
丁語半瞇眼眸,步下樓梯,危險的詢問:
「把話說清楚,否則我跟你沒完沒了。」她何時跟他接吻了?這種事她不可能忘記啊!
「咦!難道我沒告訴你,你喝醉的那一次除了咬我之外,還強吻了我嗎?」他改了主、被動地位,強調自己才是受害者。
丁語差點岔了氣,狂怒與羞憤取代了理智的一面,她飛撲向蔣紹德,兩人扭打在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