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陳希桐
拍拍肚皮,享受了這頓豐盛的早餐,采漪心滿意足下了餐桌,突然,韓叔神情緊張的從外頭跑了進來,有一喘沒一喘的說:「小……小姐,老……老爺在『橙煙軒』監督伐木工人的工程時,被……」
「被怎樣了,你快說行不行!」采漪受不了他那吞吐的慢調子。
「被倒下來的樹幹壓到了腿,現在正送到醫院急救。」「你……你說什麼?他們在鋸桔子樹?為什麼我一點都不知道,太過分了!」◇亭揪住韓叔的衣領,把所有的不滿與抗爭全出到了他身上。
「我爸爸腿被樹幹壓到你不關心,就先問那些樹的死活,你這算是什麼嘛!」她替韓叔解了危,一把將◇亭推個老遠。
被推向流理台的◇亭扯下了圍裙,狠狠往桌上一摔。「他們鋸我的桔子樹就是他的不對,那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什麼桔子樹不桔子樹?難道一棵樹比不上我爸爸的腿,你說的是不是人話啊!」
「我不管那麼多,瞞著我鋸樹我不會饒了他的。」狠話一拋,◇亭便衝出了後門,只聽見摩托車的呼嘯聲貫穿采漪的耳膜,瞬間便消失在綠油油的草地上了。
黎◇亭!你不是人,我不會原諒你的。
縱使采漪推開後門大嚷著,◇亭仍不回頭的朝前直去,想不到,才剛剛建立起和平共榮的氣氛,在一道轟天消息傳來,脆弱的被瓦解消散,除了責難命運的乖舛,也只能說是桔子的介入而壞了一段良緣,說來說去,都是桔子惹的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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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工停工,別再砍了,全部都給我停下來。」
一到達「橙煙軒」,只見工人們仍加緊趕工鋸掉桔子樹,◇亭有種被蒙在鼓裡的激怒。他是知道園裡的果樹要改種香吉士,但沒想到會動工的這麼快,連點事前商量的餘地也沒有,這都是讓◇亭雷霆大怒的原因。
「你是誰,在這邊在呼小叫什麼?」一名黝黑、身穿背心的肥碩男子從工人們中走了出來,看來像是工頭的模樣。「這些桔子樹是我和我太太種的,你們沒有權利砍掉它們。」◇亭下了摩托車,像是黑幫要搏鬥似的朝工人們而去。
工頭朝四周的工人巡上一眼,之後大夥兒竟嘩然笑了起來。「先生,你自己看看這片桔子園,還剩下幾棵能活,不鋸掉它們改種別的,你以為這片土地還有什麼經濟價值嗎?」
「我不管經濟不經濟,反正誰要敢再砍下任何一棵樹,就先砍死我好了。」◇亭找了一棵鋸了一半的樹下坐,以死銘志的決心讓工人看了也搖頭不知所措。
這樣的僵局令所有的工人都暫停了目前的工作。他們的臉色全是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事,才剛剛有人被壓了送走,現在又出現一個攪局的人,這樣斷斷續續的工作,讓他們啼笑皆非,麻煩事竟是層出不窮的發生,叫他們也無所適從,只能排排坐,跟著他慢慢乾耗了。
工頭見狀,只好趕緊撥電話給醫院的朱長洛,看他如何作決定了。
第四章
被桔子樹壓傷腳的李振崗在醫護人員的搶救下,已經沒有什麼大礙。這嚴肅的爸爸雖然讓她平常感到壓力頗大,但是該疼她的卻一分也不減;如今看他坐在輪椅上,少了平常應有的英姿,采漪心不禁一陣陣抽痛。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感情豐沛?會關心起我來了?怎麼,你那男奴沒有陪你一塊來?」李振崗擠出難得的笑靨。他之所以會想笑,是因為天天聽兩人鬥嘴,才會忍不笑出來。
一想到那個沒良心的殺千刀,采漪就沒好氣的嘟了嘟嘴。「別談他了,一肚子火。」
「又怎樣了,唉!不是老爸愛叨念你,有時候還是得給人留點面子,畢竟人家是看在你乾爹的分上才願意任你使喚的。你做錯事還要人家來道歉,天底下哪有這種荒謬的事。」李振崗不希望采漪的個性害了她一輩子,要是她這個性持續不變,有誰家的公子敢找上門啊!
「爸!他不來看你就已經很過分了,你還幫他說話,這算什麼嘛!」采漪千金小姐的脾氣又起。這分明是他冷血又自私,怎變成來數落她的不是?
「人家妻子才剛去世沒多久,我們應該多幫助人家心理重建,像你,老愛給人惹麻煩,實在有失大家閨秀的風範。」自己女兒的個性他瞭若指掌,他當然得好好機會教育一下。
「爸!他是給你多少好處,你老幫他說話。他把那些桔子樹看得比你還重要,這種下地獄都不嫌可惜的人,你還看不清嗎?」
李振崗長吁一口氣道:「你責怪人家不來看我,那你有去祭拜過他的妻子嗎?你老是希望人家對你能尊重些,除了你那只寶貝『嘟嘟』,我就不見你對誰好過。所以我才會對你今天的舉動感到訝異不解。」
「好嘛!以後我少叫他做事不就結了。」她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兩隻小手揪著床單,看著面有憔色的父親。
忽然之間,看到茶几上擺著幾顆桔子,她忽地站了起來,兩隻手不知要放到什麼地方去。李振崗覺得事有異樣,馬上追問:「怎麼了,看你急成這樣?」
「他現在一定在『橙煙軒』大鬧特鬧了!唉喲,這麼重要的事我一急都忘了告訴你。」采漪大略地將來龍去脈去說了遍,又道:「乾爹在哪裡?我去找他處理好了!你別著急,這件事讓我一個人解決,別說我不體諒你,這回,我一定可以將這件事處理好。」
李振崗發覺女兒真的懂事了,會替他分憂解惑,也許該感謝◇亭這孩子吧!
「你乾爹大概在櫃檯幫我辦入院手續。記得,要用智慧取勝,別動不動又失了女孩子該有的矜持,在工人面前相互叫罵,這可會丟我的臉的。」
「是的,我鐵定將他治的服服貼貼,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看到老爸已無大礙,采漪心中像落了一塊大石。她一定要拿出點成績來,不讓老爸一直笑她長不大。
看來,也許要借助◇亭這樣的刺激,采漪才會強迫自己長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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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采漪將◇亭的事告訴朱長洛的同時,果不其然,工頭也在這時候打了行動電話給他。朱長洛毫不猶豫,便連忙趕到現場去。
「你們這些臭泰勞,自己國家不好好待,為什麼要到台灣來搞破壞?砍樹是一件不環保的事,你們瞭解嗎?你們這叫做助紂為虐,為虎作倀!」◇亭像是釋迦牟尼在菩提樹下講道一樣,對著一群黑不拉嘰的泰勞訓起話為了。
「你以為他們研究所畢業啊!真要懂你說的那些成語,他們還用得著來這裡出賣勞力嗎?」耳後傳來一句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亭轉頭一看,原來是「女主人」來了。
「你不是去醫院陪你爸了嗎?怎麼還來這裡。」◇亭看著采漪及朱長洛一前一後走來,疑慮地問道。
「托你的福,我爸命大,多謝你的金口。」
「◇亭,你這是做什麼?這片果園已經是采漪家的了,這些桔子樹也不是屬於我的,你快起來,別無理取鬧了。」朱長洛微胖的身軀走得慢,但仍中氣十足地對他說道。
「聽到沒有,這些你看得到的都是我們李家的!快閃開!不然我找警察來了。」采漪像棵大樹矗立在◇亭的面前,這次她口氣不再凶悍,連男奴也不叫了。
「少在我面前財大氣粗,俗斃了你知不知道!好歹我也曾是這果園的半個主人,未經我的允許就擅自砍我的樹,我還沒找你們算帳,你倒是先凶起我來了。」◇亭的脾氣采漪早就摸透了,只要是他自認為沒錯的,那固執起來,任天皇老子來求情都沒有用。
「你這不知廉……」采漪「恥」字在口腔裡打了個轉,又硬生生吞了進去,她記起答應過李振崗的話——要成熟行事。
「廉什麼?現在我不是在朱家,所以你不要動不動就擺出大小姐的脾氣指使人。」顯然的,為了捍衛和海若的最後一片懷念的園地,他也顧不得一切,和采漪卯上了。
「我……我是說蓮霧很好吃,你要是離開這裡,讓工人好好工作,我削一盤蓮霧給你吃怎麼樣?」
◇亭朝天狂笑了起來。「你少找點麻煩事給人家就不錯了,我不敢奢望吃你削的蓮霧,天知道這是不是你的調虎離山之計。」
「◇亭,之前我們在海若的墓前不是都說好了嗎?怎你現在又出爾反爾,這不像是你的作風。」朱長洛雖然很感動◇亭對海若仍然這麼有情有意,但老是活在回憶之中也不是辦法。
◇亭口氣強勢的辯駁著。「我只是答應你要到你家去當這丫頭三個月的傭人,並沒有說連桔子樹也要一併讓你們砍光。你們別再說了,這一點我絕對不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