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黃蓉
一定是他們。苡君氣得猛跺腳。
「喂!韓彥申,你不是說好了要教我輕功嗎?」沒信用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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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上,趙知府和查布克國王分坐首位的兩邊,以下則或站或坐了二十幾名衣冠華麗、氣宇不凡的大漢。
苡若靠在她爹的椅邊上,不住地拿眼睛打量那位超級袖珍的國王。
可稀奇了!傳說中的國王不是都長得壯碩魁梧,十分偉岸嗎?怎麼他身長僅僅五尺多一點,居然也能當國王。
皇帝又稱天子,國王應該也和老天爺關係匪淺吧,既然都是龍的傳人,怎麼……有那麼小一條龍嗎?
苡若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改天有空非要好好跟他請教一下不可。
「哈哈哈!」
突然一陣笑聲,將她四處神遊的魂魄給拎了回來。
「苡若,聽見沒?」
聽見什麼?她壓根沒注意到他們在說什麼。
趙知府看她一愣一愣的,猜想她准又是閃神,小時候的壞習慣,到現在還改不了。
「查布克國王要你當他們吐魯番王國的小王妃,你還不快謝謝他。」
謝什麼?苡若瞠大眼睛,「我不要!」
她一語既出,眾皆嘩然,其中最錯愕的莫過於韓彥申。
「若兒!?」
「韓郎,你快告訴他,我不要嫁給他兒子,我要嫁的是你,如果他敢逼我,我就--」她快速跑向窗邊,躍了上去,「我就從這兒跳下去。」
麗水宮是傍著溪湖建造而成,那面窗台下恰好是緊臨著深幽的湖面,就算是像韓彥申輕功那麼好的武林高手,也不見得能掠湖面而過,何況是她。
「胡鬧!回來!」趙知府被她氣死了,事情沒搞清楚,就緊張得忘了規矩,當眾人大剌剌的談論終身大事,已經夠皮厚了,居然還以死要脅人家根本沒打算要她做的事,簡直讓他老臉丟透頂了。「我叫你回來,你聽見沒有?」
苡若固執地,仍蹲坐窗台上不肯下來,一雙明眸東張西望似乎在找什麼。
韓彥申知道她一顆心七、八個竅兒,絕不可能就這樣跳下去,索性袖手旁觀佇立一旁,看她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孽女!」趙知府抓了牆角的一把掃帚街過去,「我叫你給我回來,你沒聽見嗎?」
「原來你是叫我呀,我還以為你在叫『胡鬧』,心想,幾時麗水宮來了一個叫胡鬧的,我怎麼不知道。」
「混帳!氣死我了。」趙知府揮動著掃帚,使盡氣力想好好修理苡若一頓,奈何她輕功了得,身手靈巧,一會兒縱上、一會兒躍下,跟他大玩老鼠捉貓的遊戲。
吐魯番國王和他的將士們,從沒見過這等絕妙的技巧,看得禁不住拍手叫好。
「嘿!」苡若空中翻騰,跣到查布克國王身旁,「瞧你這麼開心,是不是打算放過我,不逼我當小王妃啦?」
「不行!」查布克國王的漢語出奇的好,「你仍然必須嫁給我的孩子。」
「那我姊姊呢?她怎麼辦?」
「她也得嫁給我兒子。」
哼!蠻子就是蠻子,他以為娶媳婦跟買冬瓜一樣,愛娶多少就娶多少?
苡若火大,把袖子捲起來,雙手叉腰,準備跟他抗爭到底。
「你知不知道我很凶,動不動就亂打人,而且……而且……」唉!缺點太少也是個麻煩,臨要用時怎麼也掰不出來。
「若兒!」韓彥申擔心她再扯下去,會把趙知府活活氣死,「別再鬧了,伯父和查布克國王已經同意咱們的婚事。」
「不,他方才明明還逼著我嫁給他的孩子。」
「正確的說,應該是義子。」查布克國王道:「韓少俠答應做我的義子,也就是吐魯番國的王子,你嫁給他,不就是小王妃嗎?」
原來如此,難怪他爹氣成那樣,真是羞死人了。
「爹……」必須趕緊跟他賠罪才行。
「不要叫我,我不認識你。」其實他是最疼苡若的,才會將無價之寶「天香綾羅」送給她。然趙知府作夢也沒想到,幾年不見,她竟變得調皮搗蛋,沒大沒小。
「你生氣啦?」
「難道我應該高興嗎?」趙知府更氣韓彥申,都是他太過縱容,她才會不知分寸。
問題是,教養是父母的責任,關韓彥申什麼事?
趙知府猛想到這裡,才驚覺自己實在太對不起苡若了,她才年僅八歲就和父母分隔兩地,所以才會有那麼多怪異的舉動跟言論。
「爹,你在想什麼?」
「沒……沒什麼。」眼角不小心瞥到端茶進來的周嬤嬤,哈!該怪她,苡若跟了她十年,她都沒把她教好,錯不在她,在誰?「以後你別沒事就跟周嬤嬤和在一起。」他有感而發的說。
「那是當然囉!」苡若挽著他的手臂,乘機撒嬌一下,「等我跟韓郎成親之後,就住到他家去,而你跟娘既然有意在麗水宮長住下來,以後沒事會跟周嬤嬤和在一起的,應該就是你啦。」
趙知府老眼一瞪,半晌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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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正是黃道吉日。
趙知府和查布克國王共同選擇了這一天,為他們的子女完成終身大事。
由於查布克史吉力的父王這次是微服潛行,以避人耳目,因此,兩樁婚禮都是力求簡單但不失隆重。
吐魯番境內,這些年雖然極力維持著表面上的祥和、太平,但實際上暗潮洶湧,朝廷內鬥爭得十分厲害。查布克父子擔心政局生變,在婚宴結束的當夜,便整裝準備趕回西疆。
「多住一晚嘛,」苡若委實捨不得她姊姊,兩人相聚不到幾天,如今又要天南地北的離得好遠。「不差這一天的,何況夜路不好走,等明天天一亮,我和韓郎再一道送你們下山。」
「我們此次來的人馬太多,白天趕路過於醒目,不如趁夜離開要穩當些。」
查布克國王再三要求苡若和韓彥申,一定要撥空到吐魯番走一趟,讓他們的百姓知道,他們還有一個武功高強、氣宇軒昂的王子,跟一名嬌艷如花的小王妃。
「好嘛,那……」苡若凝望著她姊姊,眼淚不爭氣地流了滿臉,「你要多保重,有事就飛鴒傳書給我,我一定去幫你。」
「我不會有事的。」苡君很勇敢,強顏歡笑,不讓苡若和她爹替她擔心。「有空記得來看我們。」
依依離情中,一行人揮別麗水宮,緩緩拾階而下。
「等等!」苡若猛然奔到她姊姊身旁,取下頸項的墜子交給她,「把這個帶在身上,它可以保佑你一路平安到達吐魯番。」
「不,這是爹給你的。」苡君為了這件事嘔了起碼三天三夜,硬是不肯原諒她爹大小眼,只疼苡若不疼她。
「但你比我更需要它,我要你帶著它。」苡若不習慣講些肉麻兮兮的話,只緊緊握了握苡君的手,深怕眼淚一不留意又要奪眶而出,忙轉過身,哭著跑回麗水宮。
苡君望著她的背影,良久、良久說不出話來。
是夜,寒風呼呼,綵燈紅燭低低訴說著喜慶中的落寞。
大伙已無心喝酒取樂,急著催促韓彥申和苡若趕快入洞房。
「努力點啊!韓老弟,」東缺扯開嗓門道:「幫咱們麗水宮多添些壯丁。」
「對對對,」南摧附和道:「最好是一年一個,年年有餘,步步高陞。」
「又胡扯了。」周嬤嬤真是拿他們沒辦法。
「你來幹什麼?」苡若厲聲問。
眾人一驚,忙朝著她目光投出的方向望去,赫見霍昌平捧著一大包用紙包裝得整整齊齊的禮盒。
「你!?」
大廳上立刻顯得劍拔弩張,韓彥申怕他使詐,昂然擋在眾人面前。
「你是專程來尋釁的?」
「不,我只是專程來送禮的。」霍昌平把禮盒小心翼翼的放在圓桌上,轉頭對韓彥申道:「這是義父送給你的賀禮,要你無論如何收下它,並且要我告訴你,他很後悔。」
「太遲了。」韓彥申絲毫不為所動。他給過他機會,是他自己甘願放棄的。
「的確遲了些,義父昨晚練功不慎走火入魔,已於今晨仙逝。臨終前再三交代,必須把這個東西送交到你手上。」
韓彥申偌大的身軀,突地朝後踉蹌好幾步。
「韓郎!」苡若趕緊扶住他,不明白胡公公的死為何帶給他如此大的震撼。
「我的任務已經達成,告辭了。」霍昌平努力克制自己別盯著苡若看,又仍偷偷望了她兩眼,才黯然離去。
「喂!韓老弟!」北破叫喚他。
「沒大沒小,現在還叫他韓老弟。」周嬤嬤忍不住責備。
「那叫什麼?」
「叫彥申。」周嬤嬤瞧著他臉上的神情不對勁,憂心地問:「那胡公公跟你到底什麼關係?」
韓彥申緊抿著雙唇沒有回答,他感傷地走到圓桌前,「刷!」地撕開紅色紙張,錦盒上赫然寫著:
贈予吾兒新婚大喜
「嗄!」眾人怕驚呼得太大聲,忙用手摀住嘴巴。
「他……他居然是……」那一夜在懸崖上,苡若傷得過重,氣息奄奄,並沒有聽見他們的談話,是以驚訝得不知所措。「韓郎!?要我替你打開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