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他愛的不是我?

第2頁 文 / 黃蓉

    女人一向敏感,她當然也不例外。一氣,把車急忙馳到他兩身旁,再佯裝歉然地下車朝女孩猛說對不起。

    季靖軒陡見是她,臉孔一陣青一陣白。苡築假裝沒瞧見,只顧和那女孩禮貌地說著客套話。

    那女孩身材相當高佻,有杭州人白皙的皮膚和明亮的眼以及靦腆的個性。雖不十分美艷,論嬌俏也比不上亦築甚至苡築,但笑起來很甜,渾身上下充斥著千金小姐的尊貴氣息。

    「沒關係,我反正也沒傷著。」她風度極好,一逕輕聲細語地。「天很晚了,我該回去了。」

    「我……」季靖軒想說:我送你回去。可,礙著苡築的面,又不便開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她那娜曼妙的身影,款款沒入夜幕之中。

    「抱歉,破壞了你的好事。」她譏諷地斜睨著他。

    「你別瞎猜,我跟她根本沒什麼。」季靖軒大步走至前頭,擺明了他不願為這件事作任何解釋。

    苡築冷冷一笑,雖不繼續追問,但咄咄的眼神卻充滿不信任。

    「你……」季靖軒猛吐著大氣,被苡築幾乎可以穿透五臟六腑的厲眸年者惱羞成怒。「她是誰你曉得吧?鄭老闆的獨生女哪!人家財大業大會看上我這個窮小子?」

    「萬一她真的看上呢?」苡築單刀直入,刺進他的內心深處。

    「那……」季靖軒胸口登時漲得滿滿的,但隨即又像洩ˍ『氣的皮球垮下兩肩。「放心,我不會去做那種白日夢的。」

    「你夢想過?」原來他也有夢想,只不過他的夢想和她的完全不一樣。原來他致富的方法是平步青雲,是一夜暴富地不切實際。

    「我……」被苡築逼急了,季靖軒一反平日溫文儒雅的模樣,狂舞著雙拳,忿忿不平地說:「你到底想怎樣?沒錯,我是喜歡她,也牽過她的手,吻過……但……那又怎樣?咱們男未婚女未嫁,誰都權利——」

    「我對你這麼好,你居然還……你的良心給狗吃了是不是?」苡築勃然大怒,顧不得淑女殉,拉開嗓子和他嘶吼。

    「難道我對你不好?全杭州恐怕只有我一個男人願意對你好,對你……」他斯文完全掃地,翻臉以後比惡棍還要猙獰。

    「你無恥!」苡築的自尊心嚴重受損。她慍然抽出原打算送給他的皮製譜套,用力摜在地上,再用車輪洩憤似地輾過,才揚長離去。

    季靖軒木頭般呆望著她的背影漸形漸遠,才如夢安裝醒地彎身拾起地上被踐踏得不成樣的譜套子。

    ◎◎◎

    苡築把自己關回小房間裡,負氣地不肯下樓吃晚飯。她娘因亦築已經急得六神無主了,也懶得理她愛吃不吃。

    人在福中不知福的丫頭片子!她就在樓下喳呼著叨吟,二十出頭的人了,換作別家的女兒。早不知當了幾任的媽,她還有臉吵嚷著要唸書。也怪她爹寵得厲害,說什麼時代不同了,知道即是力量……亂七八糟的一大堆。念到大學,知識夠豐富了吧?她怎麼不去捉條牛來我看看?哼!力量。

    奇怪,吳大嬸怎麼還沒到呢?晌午和她商量的那件

    事不知怎樣了,真急死了。

    這位吳大嬸是屈家的女擁出身,常回老東家賣些翠花、珠環、鑲邊,得空還帶著作媒、接生、招會。她跟方太太就在那會時認識的。

    亦築從小身子骨就不夠硬朗,她爹本想早早將她下嫁出去,或許可以因喜消災,去去霉倒。豈料,才選好黃道吉日,她的病反而加重了一倍不止,如今連床也沒法下,見人就只知道落淚。花兒似的一個人,給折磨得不成個樣子,看得方家夫婦心都要碎了。

    從上個月十五,方太太就猛拜託吳大嬸幫忙到屈家

    說項,希望把婚姻期延一延。她擔心亦築那孱弱的模樣,到屈家難免遭人嫌棄,公婆總比不上自己父母,願意費心勞力照顧。萬一,屈扶風因此又納了小妾,那亦築這輩子豈不是完了。

    心情正七八下亂成一團,忽見吳大嬸帶著一名老太婆笑吟吟的跨入門檻。

    「嗄,怎麼樣啦?你那事情——」方太太忙不迭地追問。

    「事情辦好了一半。」吳大嬸露玄機地抿著嘴賊笑。

    什麼意思?方太太被她暖味的一笑弄糊塗了。事情成就成,不成就不成,哪有成了一半的。

    「這位是……」老太婆笑嘻嘻,腮頰紅紅的,一身脫色的淡灰布衫褲,打著補釘。方太太不記得曾認識過這麼一個人。

    「算命的。」吳大嬸示意老太太從廳裡椅子上坐,轉頭問方太太:「你家二小姐呢?」

    「找她作啥?」

    「找她出來算命啊!她要是沒有正房夫人的命,怎麼可以『代姊出閣』?」吳大嬸說得理直氣壯,好像一切全由她操盤,她說了就算數。

    方太太一愕,良久才恢復神智。「這……恐怕行不通吧,我家二丫頭那脾氣——」

    「我脾氣好得很。」方苡築不知何時來到樓梯口,見一屋子三姑六婆,二話水說便咚咚咚走了下來。

    吳大嬸當時揪緊眉頭,光聽她下樓梯的「氣勢」就知道餐邊傳言不虛,她的確很令有歡為觀止。

    「就是她?」老太婆按著苡築肩膀坐到她對面,幾乎膝蓋碰膝蓋,「告訴我你的生辰八字?」

    方太太猶躊躇著,方苡築飛快的報上。今天若非和季靖軒弄不愉快,她肯定不會這麼大方。父母之命,媒約之言的婚姻她原就疾言反對,痛斥盲目,要她找姊出閣,簡直比登天還難。

    知女莫知母,方太太知道吳大嬸想出這條「拙計」鐵定行不通,與其白費力氣,不如吃飽趁精神體力尚佳,趕快想個亡羊補牢的法子。

    「這兒沒你的事,你上去讀書。」

    「姊姊有事妹妹代其勞。你平常不是念我不顧姊妹之情,不懂得體恤亦築?這會兒我好不容易善心大發,你又要催我上樓?」

    方太太太冷哼一聲,她不相信維持不過一天半天的.善心足以驅使她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女人一生的幸福就決定在出閣這一遭,是好是壞是甜是苦,往後都是隱忍著往肚子裡吞。苡築從小就洋派,學著「不三不四」的女人爭什麼自由平等,眼裡頭除了書本什麼也許放不進去,每回勸她找個好人家嫁了,她就來個相應不理,今兒莫非吃錯了藥?

    「你不要在這瞎攪和,我和吳大嬸還有重要商量呢。」

    「怎麼商量不是一樣回到老問題,難不成你臨時去領養個女兒?」其實方苡築心裡自有盤逢。橫豎早晚要嫁人,既然不能嫁經似目中理想的伴侶,那不如趁此機會狠狠反將季靖軒一軍,讓他知道她不是沒人要;此外,她還可以幫亦築一個大忙,讓她得到留在家裡心養病。這招報復兼行善的方法或許有欠周詳,但她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考慮了。

    「你這孩子!」方太太氣不過,伸手擰向她的腰際,竟被算命的老太婆一把攔住。

    「這孩子的命大有文章。」她喃喃咕噥了兩聲,唱起她的身世來,極其流利地:「算得你年二十一,無端驚動紅鳥星……只可惜,只可惜——」她口吃似的纏住舌尖,「可惜」了半響硬是沒/士下說。

    苡築壓根不相信江湖術士這些個騙人的把戲,所以並不計較她畜意隱瞞了什麼。

    「二十一,我今年正好是二十一。」她猛然起身,以一副慷慨赴義的神情睇向她娘。「明兒橫豎得有個人上花轎,就是我去吧。」

    「司……」

    「放心,我不怪您,也許……真的是命吧。」苡築朝大伙點點頭,準備上樓稍稍哀悼一下,忽又不知想起什麼,倏然轉身。「屈家的人知道這事嗎?萬一他們不滿意我——」

    「滿意滿意。」吳大嬸經老太婆暗示後,馬上堆出啟人疑竇的燦爛笑意。「屈有老家太太一向好說話,他們一聽你還上過大學,欣喜都來不及了,哪還會有什麼意見?」

    「那……屈扶風他本人怎麼說?」論容貌「才德」她是絕對比不上亦築的。屈扶風這人品性、涵養如何縱使未曾聽旁人提起過,但,食色性大,他又是富家子締造,難保不會以貌取人,和大夥一樣嫌棄她。

    季靖軒也不說了,本杭州恐怕只有他一個人願意對她好?想到這,苡築一股無名火又燃了上來。臭男人!

    「他?他能說什麼?他……呃,我是說,他比他父親要開明,還清楚娶妻娶德的道理,當然就……舉雙手千萬嘍!」

    是嗎?

    苡築怎麼覺得吳大嬸過度誇張的肢腳動作假假的,她有啥內在美屈扶風怎會知道?

    懷疑歸懷疑卻也無法具體指出不對勁的地方。嘿!那屈扶風會不會長得嘴歪眼斜,或缺手斷腳的?

    「好好好,咱們就這樣說定了。明日清晨卯時三刻,屈家的花轎準時過來。別忘了,不許後悔呀!」吳大嬸活像資深老鴇,一路呼風喚雨轉出「方氏麻油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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