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朱碧
「為了我。」卓妤歡苦澀地抿抿嘴,「我因為拒絕嫁入施家,被我爸爸軟禁了將近一年,他為了找我,遲遲不敢動手。」
「那以後呢?」寒秋水很同情他們的處境,「如果秦牧野真的毀了妳爸爸,妳還肯嫁給他嗎?」
「不會的。」
「不會嫁給他?」
「不!他答應我不向我爸爸報復了。」卓妤歡東摸西找的掏了半天,「糟了!」
寒秋水也跟著緊張,腳下不自覺地又踩上煞車器。
「又怎麼啦?」-
「我的機票忘了帶。」
「什麼機票。」
「長雲哥哥為我買的,從日本直飛舊金山的機票。」她捂著臉又要哭了。
「一張機票嘛!有什麼大不了的?算我倒霉遇見妳,我幫妳再買一張就是。」
「不行啊!我跟長雲哥哥約好了明天下午兩點,搭同一班飛機到美國,萬一訂不到同一班飛機,我跟長雲哥哥就會錯開來,美國我又沒去過,人生地不熟的,我怎麼去找他?而且--」
這女孩真不是普通麻煩。
「停!讓我先說。」適巧到了中壢交流道的路口,寒秋水方向盤一轉,滑下高速公路。「妳說妳們約好了明天下午兩點碰面?」
「那好,明天假如我們訂不到兩點那班飛機,就先趕到中正機場跟他說一聲--」
「不行啊!」
「這樣也不行?」寒秋水的怒火已經到達臨界點,眼看就要爆發了。
「因為他人已經在日本,下午兩點是指日本時間--」
「妳為什麼不一口氣說清楚?支支吾吾分成好幾段?」寒秋水咆哮著:「氣死人了妳知不知道?」
「對不起嘛!寒姐姐妳不要生氣好不好?」卓妤歡軟語相求,輕輕扯動她的衣袖,「我不是故意氣妳,那麼多事情一下子要說得清清楚楚很難的嘛!」
寒秋水歎了一個好大好大的氣,恨恨地拋了個大白眼給她。
「現在幾點了?」她的肚子選在最不適當的時刻大唱空城計,不管卓妤歡接下來會出什麼狀況整她,寒秋水決定先大快朵頤一番再說。
「十一點五十,做什麼?」
「吃飯哪!妳晚餐吃過了沒?」
「唷!妳不說我都忘了餓得前胸貼後背。」
寒秋水瞄向她,「妳這副身材,就是不餓也是前胸貼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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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壢的夜市跟士林夜市比起來,一點也不遜色。
海鮮、小吃、滷味應有盡有;人聲、車聲、講話聲,聲聲鼎沸熱鬧非凡。
寒秋水原本想大方的請卓妤歡到高級一點的餐廳吃飯,但是她說什麼也要到夜市來。
「哇!妳知道嗎?我都快有兩年的時間,沒吃過這麼美味可口的東西。」說著又解決了一盤花枝羹。
亮晃燈光下的卓妤歡,秀美依舊卻益形慘白。
她瘦削的身軀是名副其實的弱不禁風,而她的食量則是--非常嚇人。
「好了,不要一下子吃那麼多,妳的胃受不了的。」
「沒關係,我有鐵胃,吃再多也不怕。」笑嘻嘻的容顏,溢出無限滿足的微笑。
盡情歡笑,盡情愛恨,盡量吃喝玩樂是年輕人的專利。他們可以把芝麻綠豆小事,看得像天一樣大,也可以連睡三天,錯過考期,忘記媽媽交代的事。為賦新詞強說愁的A型寶貝蛋,可以為一朵落花、一片柳絮硬擠出兩行熱淚;血氣方剛的阿諾迷,可以為一部車子的廠牌型號跟哥兒們爭得面紅耳赤,甚至劃地絕交。
寒秋水在卓妤歡的臉上看到自己當年的影子,有些欣喜有些落寞,更多的是難以言喻的失落感。
雖然她們年歲相差無多,但是她過早踏入成人世界,無可選擇的遭到各種污染,在心境上比卓妤歡要蒼老許多。
何況……又想起烈長虹那個惡魔,才分手兩個鐘頭,她已經要命的思念他。
不該想他,再想他恐怕會萬劫不復!
這個男人奪走了她的清白身子,將她由少女變為少婦,雖說她是出於自願,但他也應該好好珍惜,才對得起她,不是嗎?
「喂!」粗魯的叫喊聲,硬生生的喚回她的思緒。
她一楞,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這名酒味熏天的癡肥中年男子。
「長這麼漂亮,沒人請妳們吃飯哦?」他雖穿著白色襯衫,卻遮掩不住縱情灑色的大肚皮,與垂垮在週身的游泳圈。
卓妤歡見他色迷迷的眼睛,投過來噁心得要死的目光,嚇得躲到寒秋水後面。
「不要怕!不要怕!叔叔是好人,叔叔請妳們吃飯好不好?吃完飯我們再去唱卡拉OK,給他玩得爽歪歪。」
寒秋水柳眉倒豎,郁氣填胸,這個男人簡直集無恥下流之大成!
「寒姊姊我們走吧,我好怕。」寒秋水注意到她的手在發抖。
「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妳們!」魯男子從上衣口袋掏出一疊鈔票擲往桌上,「一萬塊買妳們一個晚上,夠凱了吧?」
色膽包天的傢伙,寒秋水端起面前的可樂潑向他那張肥臉!
「媽的!臭婊子!敬酒不吃吃罰酒……」老色鬼捲起衣袖衝過來。
接著是慘絕人寰的哀嚎聲,老色鬼踉踉蹌蹌奔到巷底,反過身跌坐在一隻垃圾桶上頭,還不停喘息、鬼叫不已。
寒秋水怔愣地望著那名仗義相救的魁梧男子。
他高大壯碩,成熟溫文,濃濃的書卷味仍不失男性的英挺魅力,讓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謝謝你。」寒秋水靦腆地朝他頷首微笑。
「不客氣,」他微微一笑,上揚的嘴角形成優美的弧形,「敝姓秦,秦朝的秦。」
「我姓寒,寒冷的寒。」寒秋水本來想給他一張名片,又想跟人家只是萍水相逢,以後相見恐怕無期,只好算了。
一直怯懦地躲在後頭的卓妤歡,這會兒又生龍活虎、精神百倍。
「秦大哥,你的武功真不是蓋的,改天教教我好不好?」
寒秋水趕緊扯一下她的衣角,不拘小節也不是這樣,對方是什麼來路都沒摸清楚,就想拜師學藝。
「我……我朋友她喜歡開玩笑。」
「妳們不是姊妹?」秦先生訝異地楞了一下,「但妳們的母親一定都好看得不得了。」
「好說好說,湊巧遺傳到好的而已。」寒秋水只想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亂回答一通。
「不是的,我誰也不像--」卓妤歡到底純潔得可以。
「我們急著趕路,先告辭了。」趁卓妤歡還沒說出更驚人之語之前,寒秋水拉著她的手,匆忙告別秦先生,迅速沒入熙攘往來的人群當中。
留下他悵然若失的望著她們窈窕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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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點,她們總算回到卓妤歡她阿姨居住的「籠煙樓」。
「妳在這裡等我,我上去拿了機票就回來。」
「等等!」寒秋水指著屋內的燈光,「你阿姨有開著大燈睡覺的習慣?」
「沒有。」車妤歡不明白她為何有此一問,「她睡覺時連小燈都不開的。」
「所以嘍!」寒秋水將車子停在「籠煙樓」外邊,「裡頭一定來了客人。」
「不會吧?這麼晚了。」
「難不成妳阿姨在學宋朝的寡婦數黃豆?三更半夜不睡覺打電動遊樂器嗎?」
「對哦!」卓妤歡敬意油然而升,很佩服寒秋水冷靜細膩的心思。
「咱們先上去探個究竟。」
兩人躡手躡足攀上小斜坡,蹲伏在客廳的窗欞下。
從寒秋水憑借的角度望進去,赫然看到卓仲凱蹺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
右邊屏風旁站著一名風姿綽約,韻味十足,看起來有些眼熟的婦人。
「那是誰啊?」她悄聲問道。
「我阿姨。」卓妤歡用唇語告訴她,可見她有多害怕被捉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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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晚了還沒回來,這丫頭會跑哪裡去呢?」卓仲凱猛吸煙斗,眉頭打了十數個結。
「放心吧。」蘭姨胸有成竹的說:「她匆匆忙忙跑出去,身上一毛錢也都沒帶,連這張機票都忘了。」
卓妤歡引領望去,平躺在茶几上的果然是秦牧野前天交給她的飛機票。
完了,這會兒什麼都完了。
寒秋水見她雙肩抖動,料想她的眼淚又要氾濫成災了。
「噓!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她低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天塌下來有大個子頂著,妳先別急,久旱不雨的時候妳再上場吧。」
卓妤歡眨眨著清靈眸子,哭聲是止住了,淚水卻依舊汨汨直流。
「這死丫頭!」卓仲凱將煙斗往煙灰缸用力扣上,彈出一大把煙屑。「現成的少奶奶不肯當,偏要丟人現眼的跟秦牧野私奔,等把她抓回來,看我不狠狠揍她一頓。死丫頭!害我顏面盡失,下個禮拜施家就要來迎娶了,我怎麼跟人家交代?這死丫頭!」
天下有不是的父母,現成就有一個。
「生那麼大氣幹什麼呢?」蘭姨挨著他身旁坐下,「妤歡還小,玩性當然重一點。坦白說,我也不贊成你那麼早把她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