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朱碧
秦牧野彷彿很熟悉這裡的地形,不出二十秒已將寒秋水帶到一處濃密的花叢後頭。
「你常來這裡?」寒秋水注意到他緊抿的薄唇蠕動了一下。
週遭死寂,呼吸清晰可聞,秋風習習,聒噪的蟬聲隨擁進的腳步聲喧騰。
「這麼多大漢?」寒秋水細數來人至少有五名以上,為首的動手去扯門上的鐵鎖,「不是卓仲凱派來的。」
「何以見得?」
「這房子是他的,他應該有鑰匙才對。」
秦牧野同意的點點頭,接著身形一閃,人已邁向小木屋,寒秋水忍不住好奇心作祟,由後跟了上來。
但他還是遲了一步,那些人已經破門而入,緊跟著傳出一聲震攝人心的慘叫。
「住手!」秦牧野大吼,赫然將那女子搶在懷裡,「不許你們動她。」
「你這是幹什麼?」一名高大的男子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閃了出來。
寒秋水直覺那聲音的熟悉,但一時半刻卻想不出究竟是誰?
「我早告訴過你,這裡的事情我會處理,」秦牧野個頭與他幾乎是一般高,兩人迎面而立,真是鶴立雞群。「你不留在美國幫爺爺的忙,跑到台灣來做什麼?」
啊!鬧了半天,原來他們早就認識了。
寒秋水掩向廊後,企圖看清那人的長相,孰料一個踉蹌竟踢到凸起的台階,驀地重心不穩,朝前跌出。「啊!」
是一面牆吧!她想。若非那雙強有力的臂膀適時攔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她真要相信那是一面堅硬無比的牆。
「是你?」寒秋水陡地嚇出一身冷汗,這恃強蠻橫抱住她的身子,不是烈長虹卻又是誰?「你是孤魂野鬼啊?怎麼到哪兒都碰到你。」
烈長虹深沉地,瞥向她又瞟向秦牧野,「你不覺得應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秦牧野漠然抱起小女孩,「會的,但不是現在。」
什麼解釋?寒秋水聽得一頭霧水,解釋什麼呢?
「妳!」他的手臂冷不防地加大力道,如一把鐵鉗,弄得寒秋水喘不過氣來,「妳到這裡來幹什麼?為什麼妳會跟他在一起?」
「我……」她想頂他一句要你管!但她不敢,她怕真把他激怒了,他會扭斷她的脖子。「巧合,純屬巧合,我們只是……到卓仲凱家吃飯,然後……聽到她彈琴的聲音,天啊!」寒秋水被那女人嘔出的鮮血,嚇得魂飛魄散。
「你快放開我,那女孩子需要急救。」
烈長虹不為所動,「不准過去。」
「見死不救還算人嗎?」她是一名醫師,而且是有仁心仁術的醫師,「你放開我,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烈長虹濃黑的眉毛微微一揚,對她的恫嚇不屑一顧。
寒秋水眼看那女子嘔血不止,秦牧野顯然束手無策,她在美國學過一種非常有效的復甦急救法,應該可以很快為她止血。
左思右想,委實無計叮施。烈長虹似乎很高興看到這一幕,他是鐵打的心腸嗎?怎麼會毫無惻隱之心?
寒秋水心頭一橫,狠命朝他手臂咬去--。
「你!」他難以置信地盯著寒秋水,「妳為了救她不惜傷我?」碗大的齒痕汨汨溢出鮮血,烈長虹用嘴巴,將它吸得乾乾淨淨。
「對不起,」寒秋水莫名地心疼起來,「我回頭再幫你包紮。」
當她趨前檢視女子受創的嚴重性時,她已經奄奄一息。
「跟我來。」寒秋水義無反顧地跨上床沿,與她目光相對。這少女容貌秀雅,披著-襲輕紗,猶似籠在煙中霧裡,異常蒼白憔悴的臉龐,居然含著笑意。
「妳知道我會救妳,所以並不擔心?」寒秋水熟練精巧的復甦術,讓她增加了一些氣息。
「不!」她緩緩地搖頭,吃力的說:「不要救我,才是幫我。」
「什麼?」寒秋水困惑極了,怎麼一堆怪人全讓她碰上?「想在我面前死去,談何容易?就算閻羅王親自出馬也不成。我警告妳哦,無論如何不准斷氣,看過電擊法沒有?不是我蓄意嚇唬,那種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那少女也沮喪地長歎一聲,好像在怪她不該多管閒事。
說話間,秦牧野已經端一大盆水進來。寒秋水將毛巾弄濕,為少女敷在額頭上,這才放心的說,「熬過今晚大約是沒有問題,但是明天一早--」
「夠了!」烈長虹厲聲道。「我不准妳再插手這件事。」
「寒醫師!」秦牧野在寒秋水勃然大怒之前,趕緊軟語相勸,「多謝妳出手相助,卓小姐就交給我吧!我得盡快將她送到醫院治療。」
「她就是卓仲凱的女兒?」寒秋水見她不過十七、八歲,難怪烈長虹不相信自己就是卓大小姐。兩人比起來,一個是春花初綻,一個是紅艷欲滴,難分軒輊。
空氣霎時凝滯起來,烈長虹和秦牧野詭異莫測地望著彼此。
「你忘了咱們此行的目的了嗎?」烈長虹盛怒未息,每一句話都充滿火藥味。
「我沒有忘記。」秦牧野別過臉,藉以掩飾他的心虛。
「那為何救她?你不知道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嗎?」
「錯不在她,我只是……不願意傷及無辜。」
烈長虹冷冷一笑,他看穿了他的心事,一個為情所困的男人,眉宇之間儘是柔情,他瞭解,因為他懂得愛情。
「希望你的婦人之仁不要壞了咱們的大事。」
婦人之仁?寒秋水的女性主義又發作了。「你這個臭男人,你有什麼了不起?」她踮起腳尖指著他的鼻子,「你媽媽不是女的嗎?你妹妹不也是女的嗎?沒有我們女人,哪來你們這些臭男人?啊!」烈長虹猝不及防地將她抱起,回頭對秦牧野道:「我先走了,你知道在哪裡可以找到我。」
「你有膽量就放我下來!」寒秋水掄起拳頭,猛捶他的前襟。
烈長虹不閃不躲,直挺挺地走向一部積架車,打開車門,將她丟進座椅。
當車子呼嘯揚長而去之時,依稀可以聽見寒秋水嬌嗔的罵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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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幢位於台北東區的大廈,樓中樓的格局,約莫六十餘坪,浮雕的壁紙,明亮細緻的傢俱及擺飾,顯然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左邊成片的落地玻璃窗,將燦若銀光的台北市夜景盡收眼底。精巧的小酒吧,臨窗而設,倍增浪漫、溫馨。
「喝什麼?」烈長虹走進吧檯後面,權充調酒師。
寒秋水甚少喝酒,也不諳酒量,但她不願承認這一點,怕給他瞧扁了,「謝啦!我現在沒喝酒的興致。」她誇張地把手錶拿到眼前,「哇!十一點多了,我該回家了。」
烈長虹左臂橫過桌面,拎住她的衣襟,右手端上來一杯香郁四散的葡萄酒,「把這杯喝完了再走。」
「我說過,」寒秋水臉漲得比七月的蘋果還要紅,因為烈長虹扯去她右肩上的衣帶,領口滑下了半個肩膀,她似雪的肌膚露了出來,在他眼前呈現出宛然僨起的胸線,她在怵然中看出他眼神的改變。「你,你無聊。」
「妳也會害羞嗎?」他陰陰地抿嘴笑道:「不安於室的女人和無聊的男人很速配嘛!來!」他左手一帶,把她拉向桌沿,「喝了它,讓我見識見識妳勾引男人的本事。」
「我才沒有!」她受傷地叫了出來,皎如明月的眸子登時蒙上一層水霧,「為什麼你不肯放過我?為什麼你老跟我過不去?我跟你遠日無冤近日無仇,而且——」
「而且妳有丈夫,還有三歲的兒子,五歲的女兒,雖然今天才下飛機,才到『仲安醫院』上班,卻人人都知道妳不安於室,呃--只要工作超過一個禮拜以上?」他促狹而譏誚地凝睇著她。
寒秋水氣急敗壞地拂開他的手,「既然你什麼都知道了,幹嘛還來作弄我?」
烈長虹似笑非笑地從吧檯走出來,兀自拉過一張高腳椅坐在寒秋水面前,把她逼近牆角。
「因為我要妳學點東西。」他慢條斯理地啜飲手中的白蘭地,炯炯的目光隨著她裸露酥胸打轉,搞得她混身不自在。
「我……」寒秋水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心臟因他不懷好意的眼光而怦怦跳個得不停,「我念了十幾二十年的書,學得還不夠嗎?」
「當然不夠。」他揶揄的嘴角令寒秋水忍不住發怒。「妳在學校學的都是一些沒用的知識。」
「別那麼瞧不起人,我倒認為我學的已經夠多了。」
「不!妳還應該學學如何當一名稱職的家庭主婦,如何相夫教子,博取我的歡心。」
「太狂妄了你。」寒秋水身子一傾,掙扎著要離去,「放我走!我再也不能忍受跟你這個自大狂待上任何一秒鐘。」
「很不幸,」他霍然站了起來,頎長的身量,即使寒秋水已經穿了高跟鞋,他仍然比她高出一個頭,「妳今晚必須留下。」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