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尹柔
這些和她表現的個性完全不同的特質，只有在她靜止的時候才不會不經意的展現嗎？抑或她在壓抑自己的真正內在？
平安不解的輕歎一聲，才發現自己竟荒謬的成為偷窺狂，至少在她面前，他已經不折不扣地是了！
真是忙碌的一天！
或許在他參加聯考的每一個衝剌的日子，都沒有讓腦子這麼忙碌過。
車子滑入鋪著柏油的產業道路，在接近天際的地方，有座淳樸小鎮，他的家就在那裡。
感覺時間過了好久、好久，青雲從濃濃的睡意中醒來。
她的第一個反應是——這不是我的床！她感到驚慌失措，因為，她不知道身在何處。
急忙翻身，左手被東西牽制住，定眼一看，是針頭。沿著長長的管子，她看見一個快要乾癟的袋子，只剩下一點點黃色的液體。
趕走模糊的意識，她記起來是怎麼一回事了，這裡，想必是平醫生的診所。
這回，她放心的將眼睛轉向，剛好和平安關懷的目光撞個正著。
她有一種睡美人的甦醒後第一眼便瞧見王子的錯覺和喜悅。
王子的身旁多了一個人。
是她熟悉的平定。
「我一定睡了很久！」不是嗎？連平定都回來了。
「我媽常說我只要一睡著，半夜讓賊抱走了都還不知道哪！」想起光是今天就讓平安抱了好幾次，她便覺得有義務澄清自己絕非輕佻之人。
而且，更糟的是——她在兩個大男人面前毫無防備的展露睡相，希望不至於太難看才好。
「我要是賊也會抱走你！這麼嬌小，不費力便能輕易拎起你了。更何況，你也值錢多了。」平定搶先插嘴，替哥哥回答。
他仔細看看醫生和護士，益發覺得自己已成功了一半，更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天才。
平安帶著寵愛的微笑，晃晃腦袋，對於平定的驚人之語是無可奈何的，而且，也早就見怪不怪了。
平安一面解開青雲手上的束縛，一面溫和地說：「明天上什麼班？」他心中盤算著送她回去的主意。
「我還是有兩天的休假！」青雲輕輕擺動略顯僵硬的手腕，疏通筋骨。
鬼靈精怪的平定，不安分的眼珠子往上吊，右手握拳，重重往左手一捶，這表示他又有好主意了。
「姊姊！」平定的聲音從來沒有這麼正經八百過。
「你沒有帶行李，肯定沒有其他的打算，對吧？這是真老天可憐我這個憨哥哥，專誠派你來助他一臂之力。我想，你不反對幫忙幾天吧？他診所的護士剛巧請了三天假，哥正愁缺人手呢！」
平安一直在旁乾咳，卻無法阻止弟弟的嘴巴。這個頑皮的傢伙，老是不事先照會便自說自話，讓平安不知該幫腔，還是刺破他的汽球？
「平定……」
「姊姊會答應幫忙的，你別不好意思！」平定刻不容緩的打斷平安的話。不管平安想說什麼，平定直覺一定會礙事，所以決定不讓他有說話的機會，至少，也得等著青雲點了頭再說。
平定轉面而徵求青雲的意見。「姊姊，你願意日行一善嗎？」
「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當然沒問題！不過，我什麼都沒帶……」她很樂意幫忙，而且絕對不是因為平定那些令人不方便拒絕、冠冕堂皇的理由。
「還不簡單？叫老哥送你回去打包行李不就成了嗎？」平定才不會輕易放棄替哥哥製造機會。「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回家吃飯。媽媽已經準備了一整桌的拿手好菜，等著我們回家慶祝。」這椿母親吩咐的大事，他差點給忘了。
青雲移動雙腳從小病床上放下，才發覺鞋子根本不在腳丫了上面。
還好她不是古代裹著小腳丫的三寸金蓮；更還好，他是位現代醫生，否則，這會兒非得以身相許才能解決可能的紛爭了。
「在這裡！」平安見她的眼光在地上來回掃瞄，馬上從病床上拿出幾乎只有他手掌長度的「小」鞋子。
「謝謝！」不知為什麼，她不得不避開平安的目光。她專注於兩腳的穿鞋動作，儘管這個動作容易得像是與生俱來的天賦，她仍然必須表現得非常忙碌，以掩飾無地自容的莫名窘態。
「哥，你應該扶她！」平定一貫的調調又跑出來了。「姊姊是你的病人，你有照顧她的責任。而且，她現在又多了一個頭銜，你的救難菩薩，你應該巴結她。」
「平定，你今天的話特別多！」平安實在忍不住，終於賞給弟弟一個不算小的白眼。這傢伙，有帳待算，還敢這麼囂張，太不像話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可不是火氣大喔！」平定不甩他，仍然以含糊不清的聲音打哈哈。
「姊姊，他不懂盡地主之誼沒關係，還有我呢！」
語畢的同時，平定扶著青雲便往外走，經過平安時，硬是丟給平安一個「你奈何不了我」的鬼臉。
「行了，我可以自己走！」青雲輕聲拒絕平定。
他哪是在攙扶？應該說是拖著她跑比較正確。
真是一個毛燥又蹦蹦跳跳的大男孩，一點也不像准飛官，希望他開飛機的時候，不似這樣的橫衝直撞，否則，可就慘羅！
現在，她終於有空閒及興致參觀平醫生的診所。
最醒目的是看診室的桌子上放了一部電腦，然後隨著腳步，她看到掛號處及配藥的小隔間也放了部電腦，候診室也有電腦代替電視機的螢光幕。
這是間電腦化的先進診所，尤其是在這個人口不是很多的窮鄉村落，這些硬體設備無疑是筆大花費。
再加上軟體的費用，他可以稱得上是位大方的醫者，難怪他要說他的錢必須有更具價值的用法。
「滿意嗎？」想得正出神，平安的聲音冷不防的在她的耳邊響起。
「當你的病人算是幸運的！」她由衷的說。
「對不起！兩位！明天你們可以有很多的時間瞭解及熟悉環境，而現在——請將腳步抬高，快速移動，好嗎？」
第五章
「平定，你越來越不像話了！」平安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趁著青雲到廚房幫忙的時候，得空可以數落弟弟一番。
「咦？我有哪個地方不對嗎？」平定可是一點也不認帳。
「你怎麼胡鬧都行，但是，你不可以欺騙啊！」平安瞧瞧廚房的方向，壓低嗓門。「明天，你教我明天怎麼解釋？你真是個害人精！」這下他真的頭大了，護士根本沒請假。
「老哥，拜託你別這麼老土好嗎？誰會曉得你這個大診所只有一個護士？」平定對於平安的過分老實嗤之以鼻。「我可不相信你沒有騙過人。」
「那不一樣！就算我曾經欺騙，也是屬於善意的欺騙，絕無惡意。」
「這可就難羅！善意與否有什麼區分的標準？」仔細一想，不對，他馬上調高聲音的分貝，「老兄，我可是在忙你的幫哦，我這比你的善意還要善意呢！我現在才看穿你的真面目，你居然是那種只許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的自私人類。」平定的聲音已成怪腔怪調的抗議。
「來這套？」平安太清楚弟弟的伎倆，他一點也不想不上當。「總之，你必須為你不經大腦的謊話善後。」
「好嘛！好嘛！頂多我明一早擋在診所門口，禁止歐素雁上班，這不就得了。」
「算啦！我打千電話放她兩假天。」平安實在沒有能耐和弟弟的胡言亂語周旋。「你記住了，下次不准再啟作主張瞎說。」
「是！好心沒好報。」平定咕噥著。
看來清修多年的老哥，真的必須破戒陷入紅塵俗世了。
「吃飯羅！」平母將最後一道菜端上桌。
今天對她而言，稱得上是雙喜臨門！
小兒子官校畢業，正準備赴分發的單位執行他這輩子的第一份職業。
大兒子的婚事雖然八字還沒一撇，可是直覺上，她已經視青雲理所當然的媳婦。不過，她並沒有失望的表現，譬如說身家調查或是探聽隱私等等。
她是老了，可是並不代表沒智慧！她懂得的打草驚蛇的道理，所以，雖然心裡急得很，也必須保持動聲色的平常態度。那麼久都等了，她不在乎多等一些時間的。更何況，她對自己的兒子有信心，不管是他的外表還是內在。
「平定，去叫爸爸回家吃飯！」她喜孜孜的模樣是她再怎努力克制也無法控制的。「老頭子一回來便往外跑，一定是急著吹噓今天的畢業場面和你神氣的表現！快去叫他，否則他的口水三天三夜都吐不完呢！」
「又叫我？」平定怪叫。「我實在怕了他！每次去在樹下找他，總是叫我當裡外不是人的豬八戒，硬是要我評評理！哪有那麼多糾紛？實在搞不懂他們，個個嗓門都大得離譜，誰聽得見他們的各說各話？真是傷腦筋。」
「別抱怨，誰教你一向口若懸河伶牙俐齒？反正老人家喜歡聽你瞎掰嘛！」平安就沒有這方面的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