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華甄
說完便摟著他往店裡走去,兩人均無視柳含蕊的存在。
柳含蕊覺得被傷害了,他剛聲稱自己是他的娘子,可轉眼就將自己棄如敝屣。
栓子和保成將馬匹車輛交給店夥計安置後,來到她身邊,引導她走進店裡。
店內坐了幾個正在吃喝的客人。每個人都被柳含蕊出色的姿容吸引,竟忽略了走在前面的石天雷。
他們貪婪仰慕的目光終於讓石天雷想起了自己的妻子,於是他指著另一側對柳含蕊說:「妳坐那邊。」然後隨那女人走到屏風後。
柳含蕊根本沒有注意到那些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只是茫然地跟在石天雷和那女人的身後走。
栓子急忙拉住她。「夫人,不要過去……」
柳含蕊立即醒悟到自己的舉動,於是停下腳步問:「那女人是誰?」
「店主。」
「她的男人呢?」
「死了。」
「哦。」柳含蕊臉上露出同情的神色,一個女人在這偏遠地方操持這麼個店,也真不容易。可是她心裡一凜,突然秀眉微蹙。「她是他的女人嗎?」
「這……我不知道。」栓子略為猶豫後回答。
柳含蕊不再說話,逕自走到緊靠屏風的一張桌子前坐下。
栓子和保成沒法子,只好隨她坐下。
店小二送上了熱茶、毛巾和食物,柳含蕊卻視而不見,她一心只在屏風後的兩人身上。
「爺,你真的娶了那個黃毛丫頭?」鳳仙的口氣裡有明顯的失望和嫉妒。
石天雷一笑。「妳嫁給郭大時可比她還小呢。」
「哼,你要的女人哪個不是豐胸肥臀,那丫頭怎能滿足你……」
「行了,鳳仙,妳管太多了!」石天雷語氣不悅地打斷她的話,接著又安撫似地說:「我總是要娶妻的,不是嗎?」
他口氣裡的無奈刺痛了柳含蕊的心,令她眼眶發熱、手心發涼。
「那為什麼是那個發育不良的丫頭?」鳳仙失控的尖叫傳到了外面每個人的耳裡,柳含蕊覺得羞辱到了極點。她憤然起身,往門外跑去。
「夫人!」栓子急叫著跟了出去。
柳含蕊不辨方向地往鎮外的林子裡跑。
天色已暗,林子裡黑的嚇人。但柳含蕊毫無恐懼,此刻的她只希望有個洞,可以讓她躲起來,或者林子裡跑出猛獸把她吃掉,她真的不想再見到那些人!
她跑得很快,從小登山採藥鍛煉出她的腳力,加上天色昏暗,更掩蔽了她嬌小的身形。她一直跑,一直跑,最後終於聽不到後面的追逐聲了,才放慢腳步靠在一棵大樹上喘氣,並用手抹去一直不爭氣往下掉的眼淚,惱怒地發現自從嫁給那個浪蕩子後,她都快變成一個愛哭鬼了,而她一向就討厭愛哭鬼!
她發誓這次一定要逃掉,不能讓那個浪蕩子毀了自己!
仰頭看天,想從星宿的位置來判斷方向,可惜天空也與她作對,居然灰濛濛的無星無月。她只能憑借本能的向前走。
記得鎮口旁就是遼河,只要沿著河的下遊走準能回到津口,到了那裡應該就沒有問題了。柳含蕊心裡盤算著,再次抹去臉上的淚水,振作起精神往前走去。
「哎唷!」不知是第幾回,柳含蕊被絆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呸!見他奶奶的!」憤怒地罵著各種想得到的粗話,她再次頑強地爬起來,不屈地用順手撿起的樹枝抽打著看不見的敵人,口裡罵道:「王八蛋,摔死我呀?混蛋,我可不怕你!浪蕩子、風流鬼,總有一天讓你得花柳病,讓你滿身長瘡,皮膚化膿,到時我絕不會替你治病--我保證,一定讓天下人恥笑你,咒罵你,那時看你還敢不敢玩女人!」
彷彿正面對著那個害她如此倒霉的風流鬼似的,她越罵越大聲,沮喪的心情似乎好轉了些。眼淚不再流,身軀不再抖,手心不再冷,她「啪帕」地用力抽打著擋在她身前的荊棘,繼續她憤恨不平的咒罵:「哼,發育不良?妳才發育不良,巨乳如葫,肥臀似磨,奇形怪狀的醜八怪……」
「呃,該死的,我的頭髮也惹到你了?」一聲挫敗的痛呼,阻斷了她流暢的咒罵,柳含蕊扔掉手中武器,專心解救被樹枝纏上的秀髮。
「見你的鬼去吧!」柳含蕊不耐地用力扯斷了被纏住的髮絲,頭皮傳來的劇痛幾乎令她抱頭哀號。
摸摸疼痛的頭皮,她感到又累又餓又冷,加上身上的疼痛,她終於承認想摸黑走出這片山林是愚蠢的,這裡的樹木茂盛而雜亂,對像她這樣的陌生人來說,就是累死了也找不著路。
於是她放棄了,反正他們不可能知道她躲在林中,因為沒人會想到她一個女子竟敢獨自夜入山林,還在裡面過夜。
「嘿,很好。」柳含蕊頗為自得地微微一笑。「本姑娘天亮後再跟你們鬥!」
也不知天亮後她要鬥的是這片山林,抑或是石天雷,反正說完這句話後,石家新娘席地而坐,倚著大樹,不過頃刻便沉沉睡去,彷彿一切危險都離她遠去。
沒有了她的咒罵和抽打聲,林子裡頓時安靜下來,只有山風的輕嘯和樹木沙沙的低吟。
確定她熟睡後,一道修長的身影從巨木後晃出,站在地上那團小小的黑影前,沉思半晌後長長地歎了口氣坐下,取出懷裡的披風蓋住那蜷縮的身子,抱起她安放在自己懷中。
一陣冷風吹過,懷中的人兒蠕動了一下,更加挨近他寬闊的胸膛尋找熱源。
石天雷擁緊懷裡柔軟的身軀,並將那雙冰涼的小手握在掌中,表情複雜地注視著他越來越無法漠視的妻子。
在朦矓的夜色下,她顯得如此安詳而稚嫩。石天雷俯身親吻她微涼的小嘴,輕聲道:「知道嗎?妳真的很吵。」
其實他早已跟在她的身後,但由於驚懼於自己對她的強烈情感和瞭解她倔強的個性,他沒有出來阻止她的胡闖瞎奔,只是默默地跟在後面保護她,希望她發洩完後能心平氣和地跟他回射鷹堡。
然而她的體力和神速的奔跑實在令他眼界大開,而她曠古絕今的咒罵更是令他瞠目結舌,只想抓住她用嘴封住那些惡毒的咒罵。
幸好,在他即將採取行動前,她閉嘴了,而且熟睡得如同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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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習習,晨曦初降。
溫暖,但絕對不舒服。不自然的姿勢讓柳含蕊全身酸疼。
「呃……」她從疼痛中醒來,瞇眼打量著週遭的一切,當她意識到自己所躺的並非地板而是一具男人身軀,而自己的手正插在男人衣衫內撫摸著那光裸溫暖的肌膚時,立即大驚失色地抽出手急欲爬起,可是身子卻被緊緊抱住動不了。
「怎麼?用完了就想丟啊?」
熟悉的聲音自頭頂響起,柳含蕊驚訝地仰起頭,迎上石天雷輕浮的笑臉。
「放開我!」她繃緊每一根神經,顯露出警戒和敵意,但是,他只是用他溫暖的大手輕撫她的頸背,直到她發出喘息,注視他的目光也由憤怒轉為迷惑。
「還不能放……」他呢喃。
「放開!」
她的命令讓他生氣,他粗暴地翻身壓住她,親吻她,絲毫不給她逃走的機會。
在他親暱的撫摸下,柳含蕊無法控制地顫抖,但她知道那並不是冷或害怕造成的。他必然感覺到了,於是他抬起頭,眼裡有勝利者的得意。
「放開我!」柳含蕊重複道,強忍住衝口欲出的呻吟。「讓我走!」
她冷靜的口氣令石天雷停住了動作,他嘴角掛著輕蔑的笑容,一躍而起,順手把她拉起,冷酷地說:「除了射鷹堡,妳哪裡都不能去!我早就警告過妳,無論妳逃到哪裡,我都能找到妳!」
不等她答硿,石天雷轉身離去。柳含蕊凝視著他的背影,心裡充滿怒火。他看起來如此俊偉,卻是如此可恨!
她忿忿地在林中尋找出路,日間的茂密林子看起來比夜晚可親多了。不多時,她就走出了樹林,並沮喪地發現其實她昨晚並沒有跑離鎮上多遠。
一出林子,就看到那高踞馬上、神氣活現的惡龍和彷彿料定她會在這裡出現而靜候著她的馬車,她很想轉頭跑掉,但權衡利弊後還是決定保持風度。
於是,不等人扶持,她逕自爬上了馬車。
石天雷暗自笑了,他可是將他小新娘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喜歡她的誠實無偽,更欣賞她的倔強與冷靜,這個女人永遠不會讓他厭倦或煩悶。她從不多嘴也不抱怨,跟他以前所遇見的女人都不同,他不知道他還可以從她那裡得到多少樂趣,但他肯定的是,那絕對不會太少。
離開三里屯,他們一路趕往建於黑鷹崖的「射鷹堡」。
黑鷹崖因形似昂首天際,展翅欲飛的雄鷹而得名。它位於黑山南麓,是燕北以及中原要進入大漠高原的咽喉要道,林海之間相距不過數十公里,峭壁洪濤,形若甕縮,踞此要樞,其重要性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