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宋語桐(宋雨桐)
「咱們是半斤八兩,誰也佔不了誰的便宜。今天呢?妳和王岳沒見面嗎?會不會很尷尬呀?」王萱萱取笑似的問。
「真是可惜,沒妳想見的曖昧場面。一整天他都陪著客人打球,下午他一臉慘白的雙手捧著肚子,叫我打電話給他爸。問他怎麼了,只說是肚子疼得厲害。結果疼了一整天,還撐著陪客人打球,他那性子……真讓人受不了!」
林雨若不禁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王岳這個男人似乎是生來讓人牽腸掛肚的,總是讓人擔心!
「瞧妳,人家只不過是肚子疼罷了!妳就像人家的媽一樣,咳聲歎氣的。肚子疼又不礙事,也許是吃壞肚子,也許是胃痛,明天見面不就知道了,別想太多。」
林雨若也知道自己這是在庸人自擾,但一想到下午他那痛苦難當的模樣,她的心就揪得死緊。
「不然,打電話到他家裡問問不就好了。」王萱萱替她拿主意,彷彿這件事是再簡單不過。
「不了,都這麼晚了,明天見面再說吧。好了,妳老人家也早點睡,王九點,現在已經超過晚上九點整整一個鐘頭了!」她提醒著這位平日九點鐘準時上床就寢的女子。
「嗯,生理時鐘到了,該睡了。再見,妳別想太多了!」她不放心的補了句。
「好啦!老太婆--」林雨若佯裝不耐的說。
掛上電話,猶豫了幾秒,她還是拿起話筒按下王岳家中的電話號碼。
電話響了半天卻沒人接聽,她頹然的放下話筒,一顆心卻被吊得半天高,心裡不由得更加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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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林雨若匆匆忙忙梳理打扮。今天也不知為什麼睡晚了,大概是昨夜想東想西的干擾到睡眠,早上起來頭顯得有些沉甸甸的,像千斤壓頂般難受。
踩著略顯匆促的步伐朝撞球店的方向走去,卻在拐個彎之後,赫然發現店門深鎖,毫無人跡。她的心驀然一沉,一股不祥的感受席捲而來,她走近大門往裡頭探了又探,遍尋不著一些蛛絲馬跡……
她洩氣的靠近門邊,翻找袋子卻發現忘了帶手機,於是她開始努力尋找附近是否有公共電話可以讓她找到問題的答案。
「不要出了什麼事才好!」她努力的安撫自己浮動不安的靈魂。
終於,她在遠遠的一隅找到公共電話。
「喂?喂……我找王岳,王岳在嗎?」她急切的詢問。
「妳是哪位?」對方不疾不徐的問道。
「我是他店裡請的助理,早上店門沒開,他還沒出門嗎?還是店裡出了什麼事?」她有點不耐的解釋著。這人還真囉唆,問這麼多幹什麼?
「他昨晚被送去急診,今天不會到店裡去了。」對方略顯冷淡的語調,不是挺友善,甚至還比她更顯得不耐煩。
「什麼?!急診!」她發現自己緊張得四肢緊繃。「你是王岳的……」她暗忖對方與王岳的關係。
「弟弟。」對方簡潔的回答她的疑問。
「可不可以告訴我,他在哪家醫院?」
「不知道。」
「不知道?!」她不禁加大了聲量。他是王岳的弟弟,竟說不知道哥哥住哪家醫院?!
「昨天夜裡他被送至馬偕,今天凌晨又被送去榮總。現在,該是在榮總吧?!」
「他住哪間病房?」問完,她覺得也是白問,索性接口道:「謝謝,我現在就去醫院看他。」
電話啪一聲的讓她「摔」上!
面對這位王岳的弟弟,真令她不敢領教。
他冷淡得令人懷疑他是否真的是王岳的弟弟!
但現在不是探討這個問題的時候……
榮總?!該怎麼去呢?她心煩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遠在北投的醫院,她只去過一次,還是四平八穩的坐著人家的轎車去的,如今……唉!真叫她有點為難。
抱著一絲希望的找到路旁的公車站牌,一排一排的尋找「榮總醫院」的字樣……
「只好坐出租車了!」她摸摸錢包裡現下的寥寥數百元。「應該夠了吧!」說著,伸手招來一輛出租車,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榮總。
第四章
林雨若進入榮總,強烈的藥味、消毒味立即撲鼻而來。她一向厭惡醫院,總認為醫院是不祥之地,人只要一被送入醫院,準沒什麼好事!而探病的人似乎也會感染一些霉氣似的,所以,她是真的十分不喜歡這個地方。
但,現在她怎顧得了這些!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向服務台,她倉皇著急的猶如熱鍋上的螞蟻,連說起話來都覺得不甚真切。
「小姐,請問一下,早上送來的急診病人王岳在幾號病房?」她傾身往櫃檯的桌子上一靠,讓氣喘連連的自己有暫時歇息的倚靠。
「好,請等一下。」小姐職業化的說著,兩手在計算機鍵盤上操作。過了一會,才抬起頭對她道:「他還在手術室。」
「還在手術室?!」她的心跳漏跳了好幾拍。
「是的,妳可以到三樓,隔壁棟手術室外等候。」
「謝謝。」她轉過身,猶豫了一下,小跑步的往手術室的方向行去。
醫院四處都是人,到處塞得水洩不通,林雨若只好緩一緩疾行的腳步,隨著人群走著,免得不小心撞上了老人、病人或跌傷了自己。
好不容易上了三樓,這裡卻宛若迷宮,她喪失了僅存的一絲方向感,迷失在這偌大的空間裡。她只有一路詢問家屬或病人,終於到達手術室外的大廳。
然而,映入眼簾的是許多守候在手術室外的人,個個臉上顯得憂心如焚,他們一致的目光都落在手術室外的屏幕看板上,一再重複的查看親人或朋友目前的狀況。
她突然一陣鼻酸,淚水也不禁湧現,在眼眶中兜轉著、盤旋著,沒有讓它落下來,硬生生的將之吞回肚子裡,就像所有處在這個空間裡的人一樣。她開始將目光專注在屏幕看板上,尋找王岳的名字。
顯示板上終於在幾分鐘後出現了「王岳--手術中,進診時間AM9:00」的字樣。
王岳在早上九點就進了手術室,而現在已將近中午十二點,他動手術動了將近三個鐘頭?!他究竟是怎麼了?林雨若對他的病情一無所知,雖焦急萬分,卻束手無措,只能在一旁乾等、著急。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與虛弱。
她餓著肚子奔波,兩腿站得發酸;她等得心慌,莫名的感到無助與脆弱……
王岳千萬不能出事,千萬不能!
她無力承受這種打擊。
此刻,她似乎不得不承認,王岳在她心目中的份量已經不可忽視。她不能失去他,她要他好好的活著,讓她再次看到他明朗天真的笑靨。一思及那張帶著朗朗笑容的臉孔,再想到他現在正在手術中所承受的痛--
她的心似乎也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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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半小時後。
「王岳的家屬?」一個醫生從大門緊閉的手術室走出來,四目張望著。「王岳的家屬?」他重複的喊了兩次。
林雨若猶豫著該不該走上前去。
她又不是王岳的家屬,要以什麼身份走上前去?於是她按捺下自己的衝動,與醫生一起等候「王岳的家屬」出現。
她一向不瞭解他的家庭,更別說他的親人,她是一個也不認識,到時候碰見了,會不會略顯尷尬呢?她只不過是王岳店裡的一個助理,卻千里迢迢的趕來,還在手術室外頭默默的守候了兩、三個鐘頭……是何種關係的朋友才會這樣做?連她自己都很難自圓其說。
當醫生重複喊第四次時,她終於不再猶豫的朝醫生走了過去,就在同時,一位老婦人及一位年輕的女孩也快步的向醫生走了過去。
「妳們是王岳的家屬?」那位醫生面帶憂慮的詢問。
「是的。我們是他的姊姊和母親。他現在的情形怎麼樣了?」開口急切卻仍從容以對的,是王岳的姊姊王雪芬。
「妳是?」醫生抬眼看著林雨若。
「我是他的朋友。」她簡潔的回答。
「現在他的情況不是很好,我們必須切除他四分之一的胃,因為那裡已極度被破壞。他近日煙酒量是不是很大?是不是很愛吃辣?或其它刺激性的食物?」醫生詢問的眼神落在王家母女身上。
「這……我們並不是很清楚,但他的確愛吃辣,至於煙和酒……他很少在家,喝酒也不會讓我知道。」王岳的母親以微弱的嗓音回答醫生的問題。
「他近來是常喝啤酒,當它是飲料來喝,不過每天都維持在一、兩罐左右。」林雨若講到這裡頓了一下,看看他們。他們正用一種殷切的眼神望著她,使她不得不據實以告,「煙是抽得凶了些,一天大概一包左右。」
說完,一陣靜默。
須臾,醫生再度開口,「以後嚴禁煙酒及辛辣刺激的食物,不然這種情形會再發生,到時胃可能就只能剩一半了。這種嚴重性,我希望妳們能瞭解。待會妳們要去辦理住院手續,目前只剩下一般病房,要等到有空位時才能移到較好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