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華心綠
「如果我是小木偶的話,那你不就是木偶媽媽。」
「要吃就快吃,少貧嘴!」韓湘如捏了一把女兒剛洗完澡、柔滑粉嫩無比的臉頰。
「好啊,那你去休息吧!你明天一大早不是就要跟展叔叔的公司旅遊去夏威夷嗎?」看了眼客廳上的時鐘,衣依連忙反過來催促著老媽早點兒就寢,同時也對自己的晚歸感到歉疚。
「怎麼?想逃避我的追查啊!說,你今天怎麼那麼晚回來?」韓湘如好整以暇地問。
「我的隱形眼鏡今天在圖書館外被一個冒失鬼給踩碎,我只好邊摸索邊搭公車回來。」衣依將所有的事據實以告。
「你不會打個電話給我,我好去學校接你呀!沒戴眼鏡又淋得一身濕,天色又黑,你難道不怕啊!」韓湘如對於女兒發生這樣的事竟然沒有通知她,感到生氣。
「人家忘了嘛!」她是真的忘了,要不是被那個冒失鬼給搞得一團亂,她應該不會忘了這麼簡單的解決方法。
「一句忘了就沒事呀!」
「人家下次不敢了嘛!」她趕緊向母親撒嬌。
「你還想有下次!?你這樣教我怎麼放開心出國呢?」
「人家以後不會了嘛!這次你就大發慈悲原諒人家。你也知道我平時不是那麼糊塗的人,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只有短短的一個禮拜,我不會再給自己找麻煩,也不會讓你擔心的,好嗎?」
聽她這麼一說,韓湘如的氣也消了。「你真的可以讓我安心嗎?」
衣依無奈地喊道:「我都二十歲了耶!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在我的眼中,你永遠都是長不大的小孩。」
「好了啦,你早點兒去休息吧!免得明天一大早展叔叔來接你時,你又得梳妝打扮個老半天!要是害他身為老闆卻沒搭上飛機,到時看你怎麼辦?」
「好啊,竟敢轉移話題!算了,不逼你了,快吃吧!吃完你也早點兒休息,你明天不是有課嗎?」
「下午兩堂而已,我明天可以睡晚一點。」
「這樣也好,多睡一點補充一下今天耗損的元氣,記得明天要先去把眼鏡配好。
來,這些錢拿去。這一個禮拜,想吃外面或是自己煮都可以,你只要給我按時吃飯就可以了。」韓湘如從口袋裡拿出一萬元放在餐桌邊。
「好,遵命,晚安,早安,Haveagoodtime!」
「幹嘛所有的話全講光了呀?」韓湘如又幫衣依盛了一大碗熱薑湯。
衣依邊喝著熱薑湯邊說道:「因為明天你一大早出門的時候我一定還賴在床上,不早點兒跟你問好怎麼行呢!」
「你呀!就生得一張甜嘴。好了,那我先去睡了,記得你的承諾,晚安!」韓湘如臨去前還不忘用眼神示意女兒得把桌上的飯菜解決掉。
「晚安!」終於把老媽給打發走的衣依高興地繼續吃著她的晚餐。
此刻她早已打算好,明天一大早她就要把那個冒失鬼的錢給寄回去還他。
想到這裡,她竟有一股想看他接到這筆錢時的訝異表情,她滿意於自己如此分文不取的「高風亮節」,也對於當他發現他的好意不被接受時的不滿感到快慰。
依她觀察的結果,他應該是位大男人主義的奉行者,對於這種人最好的反擊方式,就是不要給他有可以表現男子氣概的機會。
而跟蹤衣依回到家的展炘真覺得自己大概是太無聊了,真是閒著沒事幹的天字第一號超級無敵大涼人,才會有這種不入流的行為!想到自己此等可笑的行徑,根本不像高深的福爾摩斯或神秘的金田一,倒頗像是——之狼的化身!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也變成了這等窮極無聊的人,想來真是荒謬。
最初是出自於自己不忍心見她一個女孩子獨自在深夜回家,擔心要是在途中真發生了什麼事他可是難辭其咎,所以才不放心地跟在她後頭護送她到家。
天知道原來她身上根本帶有特倒霉的霉運因子,而且還是個智障的洋娃娃!
他實在沒見過一個人可以在短短的一條巷子內連續摔倒二次,這不是白癡是什麼!
只是,看她長得倒是頗有幾分姿色,像極了百貨公司櫥窗內展示的人形模特兒,長得漂漂亮亮的,但是似乎就少了一根筋。
他實在搞不懂她腦袋裡裝的是什麼!居然捨計程車不坐,偏要淋著雨,跌跌撞撞地步行數百公尺去搭公車,這還不打緊,她偏偏甘心浪費兩小時又三十七分鐘換了三路公車才回到家。
像她這種稀有動物,放眼世上大概所剩無幾。
怕是只剩她一隻了!
不過,嚴格說起來,自個兒也亂無聊的。
不僅白癡的跟在她身後陪她一起淋雨,最後,自己還得叫計程車回家。
媽的,自己也真是夠賤的!
這等特低級的烏龍事要是被他那群哥兒們知道,不笑掉大牙才怪!
「哈啾!哈啾!哈啾!」
身子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展炘連打了三個噴嚏。頂著一頭濕髮、身著濕衣回到自個家門前脫著那雙半個月前才從Ferragamo本店寄來、但如今恐怕得壽終正寢的皮鞋。
他心想,同樣淋了一夜雨的她,不曉得現在身體是否暖和了些……
起了個大晚的衣依,飛快梳洗完畢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算將昨晚就寢前謹記在心的事盡早付諸實現。
然而,原以為照著向他要來的名片上的姓名、住址便可以將錢寄還給他,沒想到她原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卻因那場雨而不得不告吹。
十看九看,無論她正著瞧、斜著看、倚著瞄、蹲著望,就是拼湊不出那張歪七扭八的名片該有的原始樣貌,這下她的心情真是Down到了谷底。
衣依尋不著下一步棋該如何走,只好洩氣地趴在書桌前,維持不動如山的石雕像之姿,猶豫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總不能要她每天神經兮兮地守在校門口等著他出現吧!
如果她到頭來必須使出此等下下策的話,那她當初要這張名片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搞不好還讓那個自大狂直往自個兒臉上貼金,誤以為她是在暗戀他呢!
想到這裡,衣依愈想愈不對勁!
當初她根本就不該隨便地說出要拿名片當紀念,這下子真的毀了!
望著那二萬元,她忍不住低歎了口氣。
她又不是為他做了多大的犧牲,這筆為數不小的錢財打死她她也不要!
想不到昨晚收下這筆錢根本就是給自己找麻煩。
如今她也只能徒歎無奈了,誰教她自己腦筋有問題,有好好的電梯不搭,才會倒霉地和他撞上,否則她寶貝的「靈魂之片」現在仍會好端端的貼在她的媚眼上,她也不需要為了賭氣而坐上他的車,搞得自己灰頭土臉。
到底始作俑者還是自己吧!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就像是考試未Allpass般,頹喪的衣依洩氣地穿整衣服,順手提起一個代表她此刻心情的黑色背包,腳步如萬斤重地緩緩步出家門。
唯一幸運的是,想不到她之前所配的隱形眼鏡現在正在作促銷,由於她的度數並不深,眼鏡行馬上就有現貨。
又戴上了隱形眼鏡,她突然覺得眼前的萬物影像清晰,每個人都鮮活起來。不過此刻衣依又神經質、矛盾地想著:這個世界真需要看得那麼清楚嗎?看得清楚一定是好的嗎?而看得不清不楚是否就一定是不好的呢?
由於昨晚吃得晚,又吃得撐,雖然現在已是近午時分,她卻一點兒也不覺得餓,她長年來的飲食習慣似乎就是如此的不正常,要嘛不吃,要嘛就吃一大堆。並非她想刻意減肥,而是與她本身極端的性格與多變複雜的情緒有關,心情好或心情差都有可能不吃,也有可能吃得把自己撐得半死,完全沒個準兒。
下午兩堂未來學課程的營養學分她原本就不太想上,想到一堆來自不同科系的同學聚集在百坪以上的超特大教室內,台上教授拿著麥克風聲嘶力竭、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再加上手腳誇張的肢體動作,儼然就像一個不曉得是哪裡來的神秘宗教在搞聚會,想來極其荒誕。
但,只要一想到身上還帶著那個冒失鬼的兩萬元,她就渾身不是滋味,這件事若不盡快了結,恐怕她的心情難有平定之日。
她到現在還是搞不懂他那個人怎麼那麼慷慨!
有誰會莫名其妙地丟兩萬塊給人呢?難不成他是個腦袋瓜有問題的散財童子?若是以後她有兒子的話,她兒子要是不幸成了這樣的人,那她不親手把他掐死才怪!哪有人不把父母辛苦賺來的錢好好珍惜的!不過,若錢是他自個兒辛苦賺來的,而他硬是要如此不把錢當錢看,那她也沒話說。
說起來這個世界上就是有各種光怪陸離的人,世界的風貌才會如此的多樣與詭譎。
就是要有那種一擲千金、散盡一切的人,才會有沙漠奇觀——拉斯維加斯這個黃金賭城的存在!地球上的一切便利性科學產物與奢華文明搞不好都是他們這種人所堆砌起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