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鈺玟
原本他打算帶鍾璦同行,可是她還有兩個星期的課要上,最快也要十五天後才能夠到英國與他相聚。
不忍心見他難過,她故作堅強地說:「別這樣,十五天很快就過去了。」
他難捨地捧著她的臉,「可是你沒聽人家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過沒有你的四十五個秋天。」
雖然他明天才出國,此刻兩人卻已感受到相思的難耐,尤其是他們從來沒分開那麼久的時間,望著他近在眼前的俊顏,她多麼希望能任性地要求他不要離開,可是她不能這麼做。
「我……」她想多說些安慰他的話,眼淚卻克制不住地滾出眼眶,並且愈滾愈快,有如斷了線的珍珠。
她的淚水讓他心疼極了,慌亂地用手想抹去她的淚,但是卻來不及,情急的他衝口便道:「別哭別哭,我不去英國了,你別哭……」只要能止住她的淚水,要他上刀山、下油鍋都行。
一聽他這麼說,鍾璦的淚水流得更急了。
歐陽真彥見狀,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只能又急又心疼地看著她,低喃的叫她別哭之外,完全別無他法。
哭了好一會兒,在他以為自己將被她的淚水淹沒的時候,她的淚水終於有了稍緩的趨勢。
看著她哭得又紅又腫的雙眼,他心疼得要死,「求求你別再哭了。」他真怕她哭壞了身體,而且他們還未分離呢。
鍾璦努力地吸吸鼻子,用著充滿鼻音的聲音道:「我……我難過嘛!」
歐陽真彥抱著她,輕拍她的背脊,承諾著說:「你別難過了,我答應你不去英國就是了。」看她難過成這個樣子,他怎麼能放心地離開?
出乎他意料地,她居然搖頭道:「不行。」
「不行?」他以為她會很高興他的決定,沒想到她竟然反對!
她緊緊地抱著他,彷彿他馬上就要離開一般,哽咽地說:「我好希望你不要去英國,可是我不能這麼自私。」
「反正我也不想去,乾脆就不要去好了。」
鍾璦猛搖頭,「不行,你不去,伯父會不高興的。」
「也許,但只要跟爸說清楚,爸會諒解的。」父親不是那麼不聽情理的人。
「還是不行,既然已經答應的事就要做到,不可以出爾反爾。」她不希望他被看成是個言而無信的人。
歐陽真彥拉開她,認真地注視著她的眼睛,「你真的要我去?」只要她說個「不」字,他就不去,他捨不得她難過。
「嗯。」鍾璦點頭,雖然心痛難捨,但她不想成為他事業的絆腳石。
「好吧,都依你。」
她又緊緊地抱住他,「我會想你的。」會好想好想……
「我也是。」
「要記得每天打電話給我喔!」她這十五天的日子一定守在電話旁,等他。
「我會的。你也要乖乖的,不要亂跑知道嗎?」換他叮嚀她了。
她點頭。「嗯。」
「不管是誰約你都不可以跟他出去!」他用著命令的口氣道。
「朋友都不行嗎?」鍾璦抗議,這太霸道了!
他考慮了一下,「女的朋友可以,但只要有男的就不行!」他可不希望十五天後,老婆就成了別人的。
「好。」反正她沒什麼男的朋友。
「我會每天打電話回來查勤的,你要是亂跑,就得小心你的小屁股!」僅是叮嚀不夠,加一點恐嚇效果想必會好一點。
「知道了。」她一向少出門,所以不認為這會是個問題。
「最近天氣涼了,早晚要多加件衣服知道嗎?」
「嗯。」
「還有……」
只見歐陽真彥像個老媽子般,不斷地叮囑鍾璦要注意些什麼事情,頑皮的風兒在空氣中來回奔跑,吹散了他的聲音。
那一年的秋天,他二十二歲,她十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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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
站在一扇木製的大門前,歐陽真彥心中的激越,真是筆墨難以形容,每每伸出手想去按下門鈴,卻又在觸及門鈴時縮了回來。
就在他下定決心要切實付諸行動時,門板毫無預警地被拉開,門內、門外的人在見到彼此是誰時,臉上一致出現驚嚇的表情,但驚嚇的程度有些微不同。
門外的歐陽真彥畢竟是有備而來,對於此行會見到誰,他心中早有個底,但門內的人則不同,對於他的突然出現,她的反應好像見到鬼一樣,受到的驚嚇不可謂不輕。
「伯母。」歐陽真彥率先打破沉默。
「你……」門內的人瞪著他,一時間仍說不出話來。
他以為她不認得他是誰了,遂表明身份,「我是歐陽真彥,伯母您不記得我了嗎?」他為這個可能感到心痛,小璦呢?她是不是也忘了他?
「不……」一度空白的腦袋再度轉動,林月眉低低地道:「我記得。」
她當然認識他,並且印象深刻到即使三年不見,即使他的外貌、氣質已有些改變,她依然能一眼就認出他,只因為他曾是女兒深愛的未婚夫婿。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經過一千多個日子的刻意隱藏,他還是神通廣大地找著他們,她明白他此番前來的目的,這也是她這些年來日夜擔心、祈求上天不要發生的事情,但它還是發生了。
既然林月眉沒忘記他,歐陽真彥便直接道出他此行的目的,「小璦呢?她在哪裡?我要見她!」三年的分離,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她,更要知道她當年為何一聲不響就悄悄離開。
該來的還是來了,林月眉糾著眉心,認命地抬眼看著歐陽真彥,語氣歉然,「對不起,小璦不能見你。」更正確地說,是她不願意見任何人。
尋尋覓覓了三年,好不容易終於讓他找到了他們,他已打定主意非見到她不可,不管她有任何拒見的理由,他一概不接受。
「我不管小璦能不能見我,今天我非見到她不可!」他的語氣充分表達出他不容動搖的決心,並作勢要闖入屋子。
林月眉想阻止他,可是她的力氣哪能與歐陽真彥相比,眼見他不費吹灰之力輕易地闖進大門,通過小庭院,就要進入屋子,她連忙拉住他的衣袖,急急地道:「請你等一下!」她不能讓他就這樣貿然闖進去。
歐陽真彥頓住腳步,靜靜地等著她道出口的話。
即使心中極度不願意讓他見到女兒,無奈她擋不住人,丈夫這時又不在家,她連幫手也沒得找,不得已,她只好妥協,「好吧,我讓你見小璦,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你見到小璦時千萬要冷靜,絕對不能嚇到她。」她就怕小璦見到他,病又發作起來。
「我答應你。」他毫不考慮就點頭允諾,只要能讓他見到小璦,別說是一件事,一千件、一萬件事他都答應。
林月眉做了一次深呼吸後道:「你跟我來吧。」她領著他進入屋內。
穿過客廳、廚房,林月眉一直走到位在走道最盡頭的房門前才停下來,「這就是小璦的房間。」她輕聲道。
歐陽真彥的眼中閃著熱切的光芒,興奮地說:「那我們快進去吧。」他迫不及待想見她了。
在開門前,她猶不放心地再次叮嚀,「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我不會忘記的。」
得到他的承諾,她小心而緩慢地轉動門把,而歐陽真彥則屏氣凝神地緊盯著門板一寸寸地被向內推開。
鍾璦的房間給歐陽真彥的第一個印象是,十分昏暗,他眨了幾次眼才適應,並藉著微弱的光線辨識出床的位置,床上微微的隆起,顯示那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兒。
即將見到鍾璦的狂喜幾乎淹沒了他的心,他大步跨入房中,直往床的方向走去,對身後林月眉阻止的言語聽而不聞。
「不可以……」
第二章
「渾沌迷離」是鍾璦身處的世界裡唯一的寫照,她陷入其中多年,也許偶然會出現一絲光亮,但她從來不敢嘗試去抓住它,因為那光亮的背後似乎隱藏更多的黑暗,她沒有勇氣去揭開它,寧願日復一日深陷在這渾沌迷離中,她覺得這樣比較安全。
不尋常的聲音驚醒了半夢半醒的她,她瞪大眼睛看向聲音來源,就見一個龐大的黑影直往她壓過來,她立即大叫,「不要過來!」並且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般,把自己縮到床的最角落。
「小璦,是我。」沒發現她的異常,興奮的歐陽真彥反而加快腳步向她靠近,他等不及要將她再擁入懷中。
鍾璦根本沒聽見他的話,她的眼中只看到高大的黑暗魔王伸出魔爪,想要將她拖入無邊的地獄,她放聲叫喊,「不要過來啊!不要抓我!放開我……啊——」無法擺脫惡魔的鉗制,她只能閉上眼睛以尖叫來表達內心的恐懼與絕望。
歐陽真彥不明白她喊得這般聲嘶力竭是為什麼,而她抗拒他的肢體動作更是令他難以接受,他緊緊地抓著她的雙臂,在她耳邊訴說著,「別怕,小璦,是我!我來找你了,小璦,張開你的眼睛,看看我,小璦,我是真彥,你忘了我了嗎?我是夏彥啊!」最後他的話也變成了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