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金萱
「對不起,但是你實在是太氣人了。」他仍然覺得生氣。
她繼續哭,沒有反應,甚至也沒有從他腿上爬起來的打算。
「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為什麼我會動手打你?」
她哭著沒有應聲。
半晌後他又開口,「我是為了你好。」
她仍沒動作,哭泣聲也沒有絲毫停歇,甚至因哭得太傷心,而發出像是喘不過氣的聲音。
言紙看著她抖動的肩膀,開始心軟。但是他仍不斷的告訴自己就這麼一次,最後一次,他必須讓她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因為一旦她出了國,他便再也無法待在她身邊為她化解危難,所以如果她真決定要出國讀書的話,她就必須改變自己,並學會一切自保的方法。
「不要哭了。」他語氣強硬,同時將她扶坐起來,要她看著他,「我說這些其實全都是為了你好,你知道嗎?」
她仍是哭個不停,一雙美麗的明眸大眼現已腫得像核桃一樣,淚水還不斷的往下掉。
「你……」他開始感到無措,看著將一張漂亮的臉蛋哭得慘不忍睹的她,想將她摟進懷中又怕她會反抗,掙扎半晌,他終於還是抵不過心疼,伸手將她摟進懷中,輕輕拍撫著她的背。
「別哭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他軟聲的說:「但是你真的不應該這麼粗魯的說話,叛逆的個性也要改一改,否則你真一個人到了國外,不但會交不到朋友,也很容易得罪別人,到時你要怎麼辦?」
陳婧屏仍是沒有回應,但這回她的哭泣聲明顯小了許多,像正在努力遏制哭泣一樣。
「你真的已經打算要出國讀書嗎?不去可不可以?」他在沉默了一會兒後,突然開口問。
她緩緩地從他懷中抬起頭來看他。
「我不想讓你討厭。」她吸著鼻子啞聲說。
「我?討厭?」言紙瞬間睜大雙眼,像是被嚇了一大跳,「我從來都沒有說我討厭你。」
「你拒絕我,一次又一次。」
「我拒絕你?什麼時候?」他一頓,突然露出恍然大悟與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指的該不會是,關於你早上要我娶你的事吧?」
剛剛控制住的淚意,轉瞬間又浮上眼眶,陳婧屏抿緊嘴巴沒有說話。
言紙被震呆了,她不可能會在意他的拒絕的,況且他也不是拒絕她,而是為她著想、為她好、為了不想她恨他。他不可能會拒絕她的,而她……
「告訴我,你對我到底是什麼感覺?」他忽然屏住呼吸,認真的盯著她。
陳婧屏怔怔的看著他,猶豫著該怎麼開口回答他這個問題。
對他的感覺,在經過這一段日子的寂寞、孤單、眼淚、心碎和懊悔後,她已經沒有任何疑慮的相信自己早已愛上他了,但是她該老實告訴他嗎?他會信嗎?
心臟不知為何怦怦、怦怦的開始狂跳,言紙緊盯著她臉上猶豫不決,卻又欲語還羞的表情,感覺心裡頭愉快的小泡泡一個一個的冒,愈冒愈多、愈冒愈快。
會嗎?他之前的感覺並沒有錯,也不是錯覺,她是真的對他有友情以上的好感,可能嗎?
「如果你不知道要怎麼回答的話,那麼告訴我,你喜歡言硯,愛他嗎?」他小心翼翼的盯著她,小心翼翼的開口問。
這個問題,陳婧屏毋需猶豫便直接的搖頭,給了他一個確切的答案。
不愛?!
「你不愛他又怎會不斷的倒追他,甚至還不惜冒險想以假車禍來吸引他的注意與關心?」他立刻衝口問。
陳婧屏看了他一會兒,旋即又低下頭,沉默了半晌之後,才以尷尬又有些糗的語氣小聲的說:「我弄錯了。」
「弄錯了?」言紙呆呆的看著她,臉上表情充滿了錯愕。
她點了點頭,關於這一點,老實說她也是在離魂那段時間弄清楚的。
她對言硯的感覺,就像少女迷戀年輕俊帥的偶像一樣,看到本尊時會感覺情緒沸騰、會瘋狂,但是不見時卻也不會想念,甚至於哪天他突然完全消聲匿跡,她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反應,還會隨時間的流逝而完全遺忘他。
可是言紙就不一樣了!
自從知道他對她的感情,習慣了他在她離魂的那段期間,每天到醫院裡的陪伴,她一天沒見到他整個人就會覺得不對勁,而且除了不對勁之外,還會胡思亂想。
她會想他是不是不再關心她,想他是不是累了不想再理她,想他是不是終於發現比她好的女生比比皆是?
她會擔心、會傷心、會心痛和生氣,但是對言硯她卻從來沒有這種感覺。
從早上他闖進她房間看見她的身體後,除了一開始的驚嚇與後來的羞赧之外,其實她沒有感覺到憤怒,相反的,她還有一絲竊喜,在他脫口說出要負責的時候。
當時她心想,何不利用這機會將他預約下來,這麼一來她便再也不必擔心哪一天他會突然對她置之不理,畢竟以他的個性他是絕對不會食言的,可是他卻拒絕了她。
一個人可以心碎幾次?可以為同一個人心碎幾次?
她從來不知道,甚至不相信有心碎這種事,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心痛難抑讓她知道原來心碎就是這麼一回事。
「什麼意思?什麼叫作弄錯了?」他深吸一口氣問,愉悅的泡泡變成了不安的泡泡。心想著,她的意思該不會是在告訴他,她跟在老四屁股後追了十年,根本是追錯人了,她其實另有真正心儀的對象吧?
看著他,陳婧屏清清喉嚨決定跟他坦白,反正也許下個月她就不在國內了。
「我一直以為自己喜歡言硯,但事實上我對他只是偶像式的喜歡,與男女之間的愛情完全無關。」
「你怎麼會突然知道那與愛情無關?」畢竟她倒追老四都已經十年了,沒道理——
「因為我愛你。」
言紙愣住,張口結舌的瞪著她。
他沒錯聽吧?或者,是她說錯了?她愛他?
「你……」
「你可以不信,也可以假裝沒聽見,反正我已決定要出國,等我出國後就不會再煩你,你大可放心。」她聳聳肩,故作輕鬆。
他動也不動,仍是不發一語的瞪著她。
「好了,你還有什麼話想對我說的?如果沒有的話,我還有很多事要做。你知道的,我要先到學校辦理休學,然後申請成績單寄到國外去申請學校……」
「夠了,你哪裡也別想去。」他倏然開口打斷她。
陳婧屏愕然不解的看著他。
「我愛你。」
她張大嘴巴,情緒在一時之間完全轉換不過來。
「我已經不記得這種心情存在多久了,它久到讓我以為這輩子只能永遠這樣默默的暗戀你一輩子。
「但是現在,你既然告訴我你也愛我,讓我知道我們之間的情感並非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一廂情願,就別想我會放你走。」他說著,伸手將她攏進自己懷中,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護住她的背,徹底防止她溜出他的懷抱。
她仍是說不出話,眼眶突然濕潤了起來,眼淚就這麼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言紙輕歎,將她淚流不止的臉壓進自己的肩窩裡,緊緊擁著她。
「我不會讓你走的,不會讓你離開我,你最好早點接受這一點。」他發誓般喃喃地對懷中的她說道。
對她,他是不會再放手了。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時間在轉瞬間已向前躍進了一大步,將近十年的時間咻一下便過去。
言紙因為趕赴已排定的手術,沒法陪心愛的老婆作產檢,感到有些郁卒,不過還好醫院的同事們全都知道他愛妻心切,一待他走出手術房,負責為他老婆看診的林醫生已靠站在門外,等著向他報告他那已懷孕五個月的老婆的情形,同時不忘調侃他。
言醫生疼老婆的名聲幾乎跟他的醫術一樣出名,不只醫院內所有的員工都知道,就連前來看診的病人都會天外飛來一句,「聽說你很疼你老婆厚?」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很想看看他這位「上港有名聲,下港也很出名」的醫生長得是何模樣,他的病人愈來愈多,多到連讓他偶爾抽個空照顧「興趣」的時間都沒有,以至於幾件原本答應了過去建築系死黨要畫的設計圖,他至今都未有時間動筆。
忙碌兩個字不知不覺成了他的生活寫照,但他從來都不覺得累或苦,因為只要一見到老婆那張洋溢著幸福的笑臉,他什麼煩惱都忘了。
他的老婆,陳婧屏。
言紙不知不覺的揚起一抹微笑。
「言醫生,你又在想你太太了?」剛推門而入的護士一望及他臉上的笑,就知道他心裡肯定又在想老婆。她明知故問,調侃的說。
只見言紙好脾氣的笑了笑,「你知不知道下午我請了假,由張醫生來代我的班?」
「知道,為了今天早上的手術,你沒時間陪太太去作產檢,所以才會請假半天回家陪你太太嘛,大家都知道。」她再度以調侃的語氣回答,不過結果仍是獲得一記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