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巧盜魔女心

第6頁 文 / 陳毓華

    想他赫連負劍居然為了一包餑餑折腰,不禁"悲從中來"……天殺的,他居然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來反擊她。

    他萬般後悔自己一路縱容她,現在後悔是不是來不及了?

    "赫連大哥,那餑餑跟你有仇嗎?還是你生氣了?"水靈靈吃完自己的肉乾,神不知鬼不覺地湊到他身邊。

    他那濃濃的眉,深深亮亮的眼真吸引人。

    赫連負劍決定拉下臉不理她,讓她自己唱獨角戲,橫豎即使他不睬她,她也興致昂然地哼哼曲兒和拈花惹草。

    他想得出神,嘴巴也專心啃東西,冷不防右眉突來一陣刺痛。

    "你搞什麼鬼?"

    水靈靈一臉淘氣,使壞地笑,亮閃閃的眼神,無視赫連負劍眸底成潭的凝水。

    她手拈一根金眉毛。"我覺得它很特別,想拔一根下來瞧瞧。"

    他乾淨的臉部線條像塊被風火錘淬的冶鐵,冷硬得駭人。

    "小東西,我警告你,沒經過我的允許絕不准你從我身上取走任何東西,還有——"他的口氣像對待一袋垃圾。"記住你的身份,病人該有病人的樣子,我絕不允許你再做出這種輕浮的動作來!"他怒斥。

    "我沒病,寒毒也不常發作,我會變成這樣說來說去不全是你的錯。"她齜牙咧嘴,尖尖的小虎牙又露出來。

    "不用費心機想引起我的愧疚,你的身體弱得像病貓,先天不良,後天失調,還敢怪人?"他嗤之以鼻,口氣是厭惡的。

    她存心教他內疚,雖然他根本不欠她什麼。

    該死!他要取回青雷劍有千百種方法,何必浪費時間在這裡陪她!

    他是站在世界最頂端的王者,需要對數以萬計的人負責,卻從來沒同情過誰。

    他的環境培養出他的剛毅和果決,要做人所不能;唯獨沒人教何謂同情和心軟。

    看他冷著臉,水靈靈努力板臉止笑。"你別忘了,拿人食祿與人消災,是你親口答應替我祛毒的,我可沒義務天天看你的古董臉。"

    "你說我拿人食祿?"他暴戾地凶她。

    "你方才吃進肚子裡的是什麼?我的肉乾和餑餑吔!"

    他那慎重擰眉的樣子像丑巴巴的沙皮狗,他當她欠他銀兩啊!

    赫連負劍的俊臉其臭無比。

    "你生氣了?"她小心翼翼地問,並做好預備要逃走的動作。

    白癡!再蠢的人也知道他氣得想殺人。

    "不要讓我再聽見同樣的話!"去他的!他就知道不該吃她的東西,天下哪來白吃的午餐,尤其這小魔女,好像只要他一放鬆警戒,她就無孔不入地乘虛而入,他絕不准許她養成這種壞習慣。"你信不信我立刻把你轟回去!"

    水靈靈滾動的眼珠子在他身上兜啊兜的。"你想趕我走,我馬上從這裡跳下去,讓你終生遺憾!"她旋即面向山拗。

    "請便!"他赫連負劍從不吃這套。

    他要因為這彫蟲小技而要脅他屈服,就不配做黃金城之主了。

    一陣狡黠忽掠赤她粉粉的俏臉,她衣袂飄飄,赤足的腳毫不遲疑便往下跳——

    雖說不在乎,赫連負劍還是將她的一舉一動收進眼底。見她一躍百下,不敢置信和驚恐登時竄進他的眼。

    這該死的小女人竟然為了一點芝麻小事跳崖!念頭方才閃過,褡撻和長劍哪來得及拋,赫連負劍縱身便跳!

    "水靈靈!"

    他六神無主地跌在一片爛泥裡。

    "嘻……赫連大哥,你洗泥浴啊?"她的聲音藏著明顯的笑意。

    赫連負劍尋聲望去,只覺胃部糾結,血脈賁張,滿腹的焦灼恐懼全化成想宰了她的衝動。

    但見水靈靈完好無瑕地站在一塊平石上,手裡還扯著山壁上的野草玩哩。

    顧不得一身泥濘,他怒氣衝天地移向那個罪魁禍首。

    她竟把他當猴耍……不擰斷她的脖子,他的名字就倒過來寫!他敢發誓,這半輩子還沒人敢惹毛他到這種地步。

    水靈靈在赫連負劍的注視下,開始有些不自在。

    "是你自己呆呆往下跳的!"她只是想誆他。

    "你很高興自己的詭計得逞了?"他雙眸奇寒。

    "我哪知道你那麼好騙,隨便說說你也信得跟什麼似的?"敢情是赫連負劍會錯意了。

    他如岩漿噴射的怒火又飄高了幾丈。

    "你——簡直豈有此理!"他齒冷。

    水靈靈瑟縮了一下,纖瘦的肩登時垮了下來。

    "人家是女生吔,你大吼小叫的,我會怕。"

    "你會怕?"他好似聽到空前大笑話,喪失理智地狂吼。"當你戲弄我的時候怎麼沒考慮到結果?"

    看他一副言出必行,非宰她而後快的吃人表情,水靈靈擰著肩,有些緊張了。

    "好嘛!算我不對。"

    她怯弱的認錯模樣如一陣及時雨,迅速蒸發了赫連負劍的怒焰。

    他不相信自己的怒火居然說滅就滅。

    抹著突覺筋疲力竭的臉,赫連負劍帶著殘餘怒氣嘶吼著:"看在你有病的分上,今天的事就當過去了,但是——"他惡聲惡氣強調。"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赫連負劍的表情真有趣,紅紫白青,要不是水靈靈知道他現正在氣頭上招惹不得,早就笑得風雲變色了。

    "你的意思是說——"她瞅著他變換快速的臉生怕又被他突如其來的閃電擊中。

    赫連負劍陰森著沾了泥的臉,一邊提高音量咆哮:"去把竹笠戴起來,我們要趕路了!"

    這笨女人一點也不會想想自己是什麼破身體,竟敢不自量力的曝曬在太陽下,簡直是存心跟自己過不去,打算曬人干或烤排骨啊!

    水靈靈又露出她的小虎牙來。"赫連大哥,你別瞪了,再瞪眼珠子就要掉出來了。"

    "快去!"他吼。

    才給她一丁點顏料,她就開起一座染坊來,他的威嚴,他的公信,哈!全滾一邊涼快去了。

    赫連負劍狠甩了甩濕得像落水的身體。

    他自幼養成的清高身段已斷,接下來的路程——他閉上眼,完全不敢想像,只感覺筋疲力盡。

    踩著吱吱叫,浸了泥水的靴子回到山路,水靈靈難能可貴地乖乖等在紫騮馬身邊。

    "嘖,你真不是普通的髒。"他那身衰相,實在教人發噱。她眨眨眼,不敢笑,生怕被分屍。

    "我勸你最好不要這麼做。"赫連負劍冷漠地開口。

    只要她敢笑那麼一笑,他保證教她倒大霉,吃不完兜著走。

    "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嗎?"她裝蒜的技術一流。她才不會笨到和現在的赫連負劍耍嘴皮呢,識時務者為俊傑嘛!

    "上馬!"他的命令為何一到她耳裡全變成馬耳東風?她到底有沒有神經?

    "看你滿可憐的樣子,不如我委屈點,幫你弄乾淨衣衫,你一身髒兮兮,別人看我跟你走在一起,對華貿易指提點點,這樣對健康不好。"至於是誰的健康,當然是指她自己嘍!笑翻了嘛。

    "水靈靈——"

    他的咆哮叫人頭皮發麻。

    好啦、好啦!看來她還是三緘其口好了。

    雁作行雲,昏鴉嘶啼。

    他們終於趕在夜晚來臨之前投宿在獵戶的家裡。

    赫連負劍神清氣爽,通體舒暢地洗了個澡;當然,是在他付出一筆為數可觀的銀子後才獲得的享受。

    這是一間寒酸簡陋的小木屋:一目瞭然的空間,一張冰冷的木板床,木頭做的飯桌,要滅不滅的燈火,其他空無一物。

    忽地,一顆鬼頭鬼腦的腦袋瓜由門口探向赫連負劍。

    他一走出來就瞄見那個鬼崇的小影子。

    "你不上床睡覺在這裡做什麼?"連想都不用!除了水靈靈外還會有誰習慣做出這無聊幼稚的行為。

    "你洗好澡了?"她顯然也換過衣裳,一件白藕色的秋羅,素綢褲,一對鑲明珠的緞鞋,華麗又素簡的金箍,依舊固定在她柔美細緻的黑髮上。

    她渾身上下不見金珠銀飾,卻煥發出一股無垢絕塵的清麗丰采。

    "哼。"他用冷哼作答。

    他一定是眼花頭昏了,居然覺得她美麗?哼!

    "換洗的衣服呢?"她瞟向他的手。

    "作啥?"

    "給我!"

    和他相處十二個時辰下來,水靈靈做了個"切膚之痛"的結論,她非"推翻暴政"以正清流不可。

    赫連負劍的霸道和強悍她領教過了,以卵擊石的硬碰硬太傷精神,所以她翻來覆去地想,終於讓她想出"以柔克剛"的千古不顛真理,她相信一旦自己成為一個"有路用"的人之後,那臭傢伙鐵定離不開她,屆時,看他還敢不敢動不動就對她大小眼,嘿嘿!

    "我幫你洗呀。"她做出溫良賢淑謙恭低下的小女人模樣。

    "你?"他恍若看到變種的生物。

    "是呀,是呀!"她墨黑晶亮的眸子寫著"相信我吧!"四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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