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陳毓華
在東京呢,除了百萬富翁和出租車司機才買車,大多數的人不管要上班、旅遊,JR和十二條地下鐵是最方便的。
在滿街斗大漢字中,步小珪用她老牛拖車的大象行動還有細膩心思,每天暢遊東京,自得其樂得很。
就在她快樂的站在沒椅子只能站著吃麵的店門口,向蕎麥麵攤老闆大喊「替玉」(也就是小心吃麵沒把湯喝光再等著加面)的時候,看見了不該看到的人。
她抹抹嘴。呃,應該擦眼睛才是。
是眼睛花才會在不對的時候看見不該出現的人……不是一個,是一對呢。
她站的地方是六本木的小巷子口,而六本木是著名的酒店街。
她看見的是從酒店出來的一對男女。
那個男的,她認識……而且,熟得不能再熟。每天在你身邊醒過來的人你熟是不熟?
那女的,穿著雪紡紗,身材婀娜,隱約露出細瘦的小腿,腳不是Farrabo,專門設計給時尚女人穿的金色、細帶、高跟、尖頭的鞋子。
可以想見那種鞋子只能站不能走,所以,那女人有大半個身體是偎著黑歙靠著他走路的。
兩人穿過人行道,越過街,可以看見黑歙的胳臂上是她的金穗皮包,然後他招來出租車,從左後門體貼溫柔的扶著那女子上車,金穗皮包跟附近的金屬招牌相輝映,激發出來的金光閃花了步小珪的眼。
就在她忙著揉眼睛的時候,噗一聲,車子跑了,
步小珪也不示弱,才想說也叫輛出租車,既然要抓奸,還怕花什麼錢;她這幾天雖然瞞著黑歙到處跑卻是買了地鐵券,連出租車都捨不得叫來坐,現在,給她豁出去了,還管他那麼多幹麼!
是運氣好,她才把手舉起來,一輛整齊乾淨的出租車立刻停在她身邊。
看見她是孕婦,頭戴帽子的司機還很有禮貌的出來扶她坐進去。
「追前面那輛車陣XXXX的車!」
出租車司機瞄了眼步小珪氣急敗壞的臉蛋,大概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很快加入車潮中。
步小珪從來不希望自己的運氣這麼該死的好,車子走不到一公里就發現黑歙又在扮演標準紳士,正扶著那個林黛玉下車,然後轉進了其中一條巷子。
她不禁悲從中來。
即便她的肚子比籃球場還要大,那個臭男人也沒這麼噁心的體貼成這樣,果然野花絕對要比家花好。
她在前面一個街口下車,承受司機充滿同情的眼光,一股辛酸不平直在她胸口泛襤,不知道打哪來的氣力讓她堅持非親眼目睹不可。
至於親眼目睹什麼?
她暫時還不知道。
呵呵呵呵,原來,他們相邀一起是到這個地方來啊。大大小小的招牌,在她轉過街角的時候明白的杵在那。
姦夫淫婦!
這裡,前後左右,十字街口綿延到她看不見的地方,是溫泉旅館跟汽車旅館,至於巷子裡面,是五花八門的情侶館。
靠!現在才幾點,太陽還那麼大一粒,居然多得是雙雙對對的男女在她身邊穿梭,老少配、少男少女配、怪叔叔配清純小妞、男男配……就她這可憐兮兮的歐巴桑一個人站在這,她好想揉眼睛喔。
她不想知道黑歙進去的那家情人館叫什麼玩意,不想知道他帶那個美女開房間會發生什麼事,只是她的腳生了根,怎麼拔都拔不起來,只能對著那些招牌上的漢字發愣、發呆。
她的世界在一瞬間破碎,碎了一地的心是怎麼也拼湊不起來了。
有錢的男人十之八九果然都是不能信的。她的爸爸是這樣、黑歙是這樣,這世間到底還有什麼值得人去付出跟信任的?
她一直想不通黑歙愛上她什麼?她的慢吞吞、她的遲鈍、她的笨拙,她連說話應對都還要學習……
也許這一切都是他在可憐她而已。
她笨重的轉過身,沒有看見旅館裡面的黑歙跟著旅館經理一起走了出來。
步小珪失魂落魄的背影從他眼角掠過,
他先是一怔。
不可能的,這時候不是她睡午覺的時間嗎?
「黑桑?黑桑?」旅館經理叫著神情動作都奇怪的黑歙、
「Sorry,我好像看到內人。」英日文夾雜,黑歙還是不放心。會扛著那麼大肚皮到處趴趴走的女人真的不多。
「真的?」
「我去看看!」
第九章
步小珪不見了。
去旅遊能把老婆搞丟的人實在很天才,這個天才如今呈現半瘋狂狀態,他眼睛紅腫,下巴的鬍髭好幾天沒刮,頭髮亂得可以媲美稻草,身上的衣服更是別提了,從步小珪不見的那天開始就那一套。
那天,他回到飯店,空蕩蕩的房間讓他心生不祥,沒有她的蹤影,問了飯店櫃檯,才知道他前腳出門,她後腳跟進,而且已經持續好幾天。
他準備只要看見那個小女人,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按在大腿上好好的打一頓,可惜,他奢侈的願望落空了。
他的焦急狂躁,言語難以形容。
後來他把行李翻了一遍,一顆心更是蕩到谷底。日幣,護照,重要的證件都在,而,人不見了!
瘋狂中他不忘打步小珪的手機,卻是關機狀態。他隨時隨地的打,一想到就打,手機沒電的時候他卯起來打飯店那貴死人的電話,外出時,公共電話也是他最常尋找的目標。
有兩天他根本是瘋了的按那組背得滾瓜爛熟的號碼。
他除了打電話還能做什麼?
兩天後他從迷障中清醒,直撥一通電話到上海。
「喂,我需要你幫忙。」
他痛苦的聲音震撼了接電話的吁若湛。
吁若湛聽完他的敘述,筒單扼要的說:「十二小時內我就到……不過你欠我一次人情。」
黑歙感動的細胞還沒發酵就被一桶冷水潑得渾身濕,不過他沒時間去介意。「你說什麼都好!」
電話那端的人顯然很滿意,靜靜的掛掉了電話。
十二小時不到,飯店的停機坪連續接到知會,將有三架直升機會在半個小時內到達。
談不上風塵僕僕啦……吁若湛、祿瑤王、東方狂也、殷翡,他們呢恰巧都在上海,只要勞動雙腿搭上自己的直升機小睡一番就到日本啦,所以,完全談不上辛苦。
至於為什麼不肯低調的搭同一架直升機就好?不是裝闊,而是:身為吁若集團的吁若湛為了省錢,他搭的是祿瑤王的「便機」,至於互有「心結」的東方狂也跟殷翡誰也不想搭誰的飛機免得被人看衰,於是就有這麼多直升機在飯店上空飛來飛去……浪費能源了。
當他們看到黑歙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的時候,本來預備的一肚子惡毒完全便秘,只有互看當呆頭鵝。
「結婚這麼大件事竟然隨便丟封MAIL通知就當知會我們,這種人根本沒把我們當朋友。」沒吃到喜宴的人非常不爽,小聲抱怨。
「是啊,現在要用到我們啦,才來找人。」一串風涼話,很用力的落井下石。
「你們要是有時間廢話連篇,不如早點幫我找人要緊。」多日來無可發洩的心火,如同土石流一樣的狂瀉。
「哇咧,連口水都不請喝,這笨蛋不值得幫,我要回去!」要比任性是嗎?這群總裁幫裡可是一個比一個……混蛋!
「你們不幫就算了,我自己來。」黑歙疲倦至極,就算要花上他一輩子的時間,就算要把日本的上地翻過來,他也要找到那只慢吞吞的小烏龜。
烏龜能去哪?他是不是也該潛到水裡面去找一找?
「夠了,來都來了,現在不是消遣黑歙的時候,狂也,你回家去一趟吧!」吁若湛實在不想浪費時間看這些小子搞內哄。
「回哪個家?」他只是來湊熱鬧的好不好。
就說他們皮,吁若湛眼睛瞇成一線。「你日本老家。」
「靠!這你也知道。」
這位東方先生,他正好是日本「山口組」神龍座下最古老的黑幫少幫主。
日本三大黑幫勢力中,山口組由兵庫縣神戶市發跡,活動勢力範圍達到一都(東京)一道(北海道)二府(大阪、京都)三十九縣。
這也就是吁若湛非把東方狂也拎過來的原因。
被點名的人只好摸著鼻子回家敘舊去了。
「不用你說,我自己走人對不對?」相較東方狂也的被動,殷翡自動多了。
別小看殷翡活像一隻沒用的花孔雀,他手下無數的牛郎店、酒店、制服店遍佈海內外,更別小看人妖店的媽媽桑們,他們的人脈網絡可比日本首相的勢力還要驚人。
「好了,我的利用價值到這裡為止,黑歙,你忙你的不用招呼我,我會用你的名義去餐廳吃飯、開房間。瑤王,我們走吧。」吁若湛不客氣的擺明他來到日本所有開支用度都要黑歙負責。
當然,還有個跟班祿瑤王也一併麻煩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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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傷還蝕骨,皮肉痛也來湊一腳;在她還沒有把握獨自熬過這段人生慘痛時光,她的身邊已經擠滿醫生跟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