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陳毓華
「還好什麼?」
她笑容可掬,「還好我今天早上沒找到你,我本來想把自己錄取的事情跟你分享的說,還好我沒說,說了就糗了。」
「今天要上班,所以我很早就出門了。」她竟然這麼信賴他!
「也對喔,想不到你是個大老闆呢。」
「妳覺得意外嗎?」
「不會。」
「為什麼?」
步小珪笑得有點羞澀,「因為你看起來就是那種很偉大的人。」
唉,很偉大的人通常都是死翹翹很久的那種「偉人」,他該不該把她的讚美虛心接受下來?
「我臉上有寫字嗎?」
「是氣質。你的氣質很特別,我最喜歡你微麥色的頭髮,看起來好溫柔。」
這樣也能形容他的特別?
「通常,我的朋友們不會用溫柔來形容我。」有限表情的撲克臉,冰霜蓋頭的XX○○……他們比較善用這些糟蹋人的名詞。
他們哪知道天天跟一群雄性動物鬼混哪需要什麼可看度高的表情,不結面腔給他們看就已經很給面子了。
「你有很多朋友嗎?」她的臉突然出現羨慕的渴切。
「嗯。」怎麼了?
「我好希望像你這樣……」從小被排擠,她根本沒有朋友,因為慢如蝸牛的個性行為被認為是後天遲緩兒,還差點被送進特殊學校去讀書。
求學的過程對她來說是一本血淚史。
當年,當她好不容易擠進大學窄門的時候並沒有得到應該的祝福。
兩個姊姊,一個把高中拿來當四專念,一個更扯,因為談戀愛變成了遺臭萬年的五專生,破了該學校有史以來的紀錄,因為這樣的不幸,三人同時從高中畢業,同時參加大學聯考。
成績公佈,她上國立大學,兩個姊姊卻慘遭滑鐵盧,連最爛的私立大學車尾都沒吊上。
事情這樣就完了嗎?當然不是。
大媽、二媽一致決定她們兩個心肝寶貝既然沒有學校可以讀,憑什麼她這拖油瓶可以去上學?
不念,大家一起不要念!
就在家裡每天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因為兩張技術學院寄來的通知單,愁雲慘霧頓時以八隻腳的速度離開他們家屋頂。
雖然是備取,但在台灣,只要有錢就有門路,不怕沒書可以讀。
步柏邑最多的就是CoCo,更何況……他叫底下人舉牌抗議,撒油潑糞的基本技能更能叫人傻眼。
於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也就是大學開學日,一串長到拖地的鞭炮吵得左右鄰居不得安寧,步家兩位公主考上了南部某家私立技術學院,可喜可賀啊!
兩個討債鬼去了南部,步小珪鬆了一口氣,少了兩個姊姊的家她只要專心伺候大媽、二媽就好了。
當然,寒暑假的時候她依舊過得水深火熱,不過,用四個月的天堂生活換兩個月的地獄塗炭怎麼算都划得來。
「妳在想什麼?」敢在他面前發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完全沒有回魂跡象的人真的很少,看起來這隻小烏龜一點都沒有把他當成可怕的上司。
這樣可不行,但是,他又不想她怕他。
媽的!這是什麼該死的矛盾心理?
「步小珪,妳給我醒過來!」
「哦……」她一臉受驚。
「妳的辦公桌在外面,所有的工作細節端紫硯會告訴妳。」
兩個小時,一百二十分鐘,就簡單的面談,他居然用了這麼多時間--
「總裁,我可以問問題嗎?」像小學生的單純發問。
「還有事?」
「嗯。」
「說吧。」看起來早上半天時間通通要賣給她了。他有些頭痛,卻也想知道她到底要問什麼?
「剛才端小姐帶我進來的時候說我的工作原本是她的,為什麼?」雖然說能得到這份工作比中樂透還要讓人高興,但她並不希望奪人所好。
「哦,她這樣說?」
步小珪用力的點點頭。
「妳不必介意她說什麼,她是阿霹手下的人,她的辦事能力無可挑剔,但是能有自己的人我就不借將。」他喜歡一項歸一項,不管公私都這樣,這就是他的行事作風。
而端紫硯肯定誤會了什麼。
「哦?」她對集團的內部情況還是一知半解。
「不管任何事情,妳只要相信我的話就對了!」
「可是,我不想因為我讓任何人不愉快。」
「端紫硯有說她不愉快嗎?」
「好像沒有耶。」
「那不就得了!」
「瞭解。」她眉開眼笑。
「妳下去吧,我要辦公了。」
跟她在一起總免不了浪費時間,可是,他竟然有些喜歡這樣的浪費。
「好。」她溫溫柔柔的點頭。
她的動作是慢了些……好吧,他承認比老牛拖破車還要慢,但是性情溫順,出自那樣的家庭家教卻是一等一的好,歹竹出好筍這話用在步家真是貼切極了。
步柏邑啊,你可知道你擁有著什麼樣的寶貝?
說要辦公支開步小珪的老闆大人足足又花了快半個小時的時間才開始連上網絡,然而,午休放飯時間好像到了唷!
他想把步小珪放在身邊,可能要有革命性的決心。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習慣那個丫頭才行!
第三章
不要她回家直接說不是比較省事?!
因為晚歸就請她吃閉門羹,大門緊緊上鎖,明明亮晃晃的大廳任她門鈴按得都快啞了,裡面的人就是吃了秤坨鐵心裝死。
交錯的鐵條映照著路燈冷冷的光,也像在嘲笑。
要找碴為什麼選在今天吶,她很累呢。
她不是步家的米蟲了,別說今天才上班,更別提八字都還沒一撇的薪水,想不到這個家就容不下她了。
把她關在門外的遊戲不是第一遭,像時尚流行,姊姊兩人總是過一陣子就翻出來玩一玩,溫故知新一遍,重溫她被惡整的洋相。
以前她年紀小還有人肯「不經意」的把她撿回家,這回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流浪街頭是注定了。
垂頭喪氣的轉頭,卻差點一頭撞上牆。
「唔,對不起,我不小心……」那牆是有溫度的人肉,她連忙道歉,因為緊張口舌更不輪轉,差點把頭點地。
「妳又隨便鞠躬道歉了?」靜謐的夜晚,出現的聲音有著包容和那麼一絲無可奈何。
「對不……」她又要說,趕緊用手掩住嘴。
「這麼晚了,還不進去?」黑歙暗自搖頭,想改掉她動不動就先低頭的習慣,她性子這麼溫馴,去到哪都會被人吃定的。
即使不能硬著來,不過,是非改不可。
「你怎麼在這裡?」他……聽見她的吶喊嗎?或者只是湊巧?他們在公司分手,她自己搭車回來的。
「妳忘記我就住在隔壁。」這裡的人多是開車呼嘯而過,糟蹋這附近一片優美景色,像她用兩腳走路的人少之又少,他從自家窗戶看得一清二楚。
剛開始,他並沒有出來管閒事的意思。
他自在的洗澡、看晚報卻發現她還在家門口。
接著,他就這樣走出來,更甚的,在她剛剛回眸的瞬間,他看見她娃娃臉上茫然、惆悵的模樣。
於是,他又管了她的事。
「那是你的房子?」
「我只是借住。」
「我們也搬來沒多久。」
「妳忘了帶鑰匙?怎麼沒人來開門?」
「也不是第一次,沒事的。」幽幽望著綠林深處的豪宅,她對這裡一點歸屬感都沒有,呵呵,現在連家門都進不去了,去他的歸屬感呢。
「妳是說……」
「閉門羹啊,我兩位姊姊很愛玩把我關在外面的遊戲,我小一點的時候還差點被外面的流浪狗咬傷,有一次,還被公園的流浪漢帶走,幸好鄰居看到報警才把我帶回來。」
「妳是說她們常常這樣欺負妳?」黑歙下巴抽緊,聲音如緊繃的弦。
她故作愉快。「不要緊的。」
「都是一家人,她們竟敢這麼待妳?!」步小珪看不見的無影刀劍飛來飛去,他的臉色更見恐怖。
「其實……並不算是一家人,我只是拖油瓶,我們家很複雜的,一時說也說不清。」
「反正下了班,我閒著沒事,妳就說吧!」他稀少的耐心果然被改造了,主動告訴人家他很閒。其實家家有本經,只是多與少而已。
「其實爸爸肯讓我入了步家的戶籍,單是這點恩惠,我就應該永遠記得感恩。」
當年顏小荻--也就是她媽媽,就像每個十七、八歲的青春少女一樣,因為貧困的家庭,不富裕的經濟,滿腦子玫瑰色幻想,對任何能夠拯救她於水深火熱的人都來者不拒。
十八歲那年看見率眾到附近討債的步柏邑,她看見被討債的人卑躬屈膝,看見步柏邑威風凜凜的大哥模樣,一見鍾情。
她主動追求,對於他已經有兩個老婆的事實視而不見。
俗話說,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顏小荻的爛漫天真、姣好容貌,年輕的肉體……對於自動送上嘴的肉有哪個男人會推拒的?
於是乎,乾柴烈火燒光的結果就是有了她。
步柏邑聽見顏小荻懷孕當時很是高興,他已經有兩個女兒,當前,最需要的是有個男孩可以繼承家業,然後發揚光大,討債集團是可以長久永續經營的行業,只要人類的貪婪之心存在,討債的他們就不怕沒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