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富希喬
「啊……」瞬間,瑪穎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面前是一望無際的燈火輝煌,腳下是黑暗中寶石般繽紛的千樓萬廈,壯觀至極,還能俯瞰遠處海港上一艘艘瑰麗閃亮的郵輪……好美!美得令人屏息!
「你……你家到底在第幾層?」她雙手貼著透明玻璃,望著前方璀璨的夜景,覺得自己好像漂浮在夜空中,腿都有點發軟了。
「四十六樓,是全香港最高的住宅。」他笑了,很滿意她的反應,接著他眸光閃過一絲狡獪,手臂鉗住她的纖腰,不讓她逃跑。
「你幹嘛?」她側頭看他,覺得他逼近的面孔裡有一分怒氣,不禁往後瑟縮。
「算帳時間到了。說!你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哇咧——惡人先告狀!「你才為什麼不告而別呢!」被他一凶,她火氣也上來了。
「我有留下紙條,請你等我回來解釋一切——」
「那就算道別嗎?沒有寫時間、沒有寫事由、沒有寫去哪,好誇張!你要我等多久?苦守寒窯十八年嗎?」她生氣的用食指戳著他穿著浴袍的胸膛。
「你應該要相信我,那時我有難言之隱。」他的憤怒也不亞於她。「而且後來我有打電話給你,但你已經不見了!」
「你才為什麼不相信我?」她氣得眼眶紅了。「什麼難言之隱我不懂!那天我在尾牙時有聽到總經理和阿齊的談話,知道你可能要走,我特地問了你,給你機會等著你跟我解釋一下,你卻欺騙我!」
「你聽到了?」葛森的眸子閃過一抹訝異。「那你應該能理解我為什麼不說,葛五爺很有可能對我身旁的人不利,雖然我有托之彥幫我看顧你們的安全,但保險起見,你知道得愈少愈好。」
「你不要自以為是!我什麼想法都還沒有,你就幫我決定一切了!」她看著他的眼透著傷心。「信任我有這麼難嗎?難道你以為我腦袋空空,不能瞭解事情的嚴重性,知道真相後會扯你後腿——」
「我沒有那麼想!」他眼神裡有一絲難受。
他有點懂了,以往總是對人防備重重的他,真的在無意中傷到她的心了,而發現她難受,他的心就整個揪了起來。
「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雖然你那樣對我,但我還是等你等了十天,希望你打電話給我,只要一通就好,讓我知道你很好、你也想我……但是你沒有!」眼淚從她的眼眶直直墜下。
「不知道你到底去哪、去做了什麼,讓我擔心得無法做事。你是不是真的拿了一把槍,像上次你編的笑話一樣,跟人家火並去了?還是有人追殺什麼的?我滿腦子胡思亂想,只能不斷說服自己,你這人那麼厲害,一定沒問題的;如果我相信你沒問題,你就一定會好好的、笑嘻嘻的再出現在我前面……」她哽咽道。
葛森的心陡地抽緊,他將她摟進懷裡,緊緊抱著。「對不起……我懂你的意思了。」
瑪穎擤著鼻子,濕濡的雙頰貼在他的胸膛上,喃喃埋怨,「你哪有懂!結果你這頭沙豬,竟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法把我騙到香港來!」
葛森被她那濃濃的怨氣逗笑了。「我真的懂,你說的那些感覺我已經嘗到了。你不知道這一個多月來,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被你阿嬤掛了多少通電話?不過托你的惡作劇之福,我發現了一件事。」
「什麼事?」
「我愛你。」
瑪穎的心臟瞬間停止,忘了呼吸,她的小腦袋傻傻的離開他的胸膛,抬頭瞪著他。「麻……麻煩你再說一次……」
他的雙眸望著淚痕猶濕的她,裡頭是一團深情。「我愛你。」
她澀澀道:「我以為你的字典裡沒有這個詞。」
「現在新增造詞功能,所以就有了。」他促狹道。
她破涕為笑,伸手捏捏他的臉頰警告。「我這樣捏你,你會痛吧?那代表你現在不是在作夢,不能反悔喔——」
他輕笑。「是!」
摟著她坐到沙發上,讓她坐在自己的臂彎裡,面對著燦如繁星的萬家燈火,他試著慢慢訴說他的過去、他的工作,一點點把自己毫不保留地向她透露。
他講著他如何被當成剋死母親的掃把星的童年,如何被二媽、三媽忌憚,被父親厭惡,好多年除了奶奶全家沒有人跟他說話……
他如何被過繼到日本葛家,跟真夜、元夢、之彥以從塔羅牌裡取的代號——女教皇、魔術師、愚者、吊人,四個孩子一步步創立自己的天下……
在父親過世後,他怎樣重新回去接下香港葛家,讓大家心服口服,又是怎樣他們四個義兄弟姊妹,蠶食鯨吞下整個創星集團……
瑪穎邊聽邊哭。
原來他說的話從來都不是玩笑,所有誇張話語背後,都有著再真實不過的情感。
夜晚慢慢過去,他們就這樣坐在落地窗前,看著日出升起,話題怎麼樣都聊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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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像是作夢一樣的日子,葛森帶著瑪穎配了副新的無框眼鏡,因為知道她到哪裡都要唸書,所以在她來之前,他就在家裡佈置了一整間的法律圖書室,希望這樣能把這個小書獃子扣留久一點。
每天她唸書,他在旁邊晃蕩、或者是出外不知幹什麼去;等她唸書告一段落,他就帶她到處玩,去蘭桂坊、太平山頂、尖沙咀、維多利亞港……
不過,每天早上她一剛開始唸書時,他就非得來鬧鬧她不可。
「我不相信你念得下去。」
「你不要在旁邊吵我,我就念得下去!」小怒。
「哪有人來香港不吃喝玩樂,只光讀書的?!」
「如果某人不要在考前把人騙到國外來,我當然可以從容的吃喝玩樂!」青筋浮現。
「離律師考試還有半年多,你不用急——」
「跟你說第N次了,我四天後就要參加法官助理考試,兩天後一定要回台北,不要一直吵我!」厚——她要翻桌羅!
把她惹到快爆炸了,葛森才覺得心滿意足,笑得像剛偷吃了魚的貓,打了個呵欠。
「好吧!那你念你的,我先去睡個覺。」她生氣的樣子非常可愛——
「等等!」瑪穎不服氣的把正要踱出書房外的他叫住。「你不是說你除了當總裁外,還是什麼組織的『愚者』,怎麼還是那麼閒?你會一天到晚抱怨無聊,就是因為每天過得太輕鬆——」
「知道、知道……」葛森取笑道:「你快成老媽子了,一直碎碎念。」
「還不都是你害的!」她氣得抓起身旁的抱枕朝他丟去,他嘻皮笑臉的閃過,把門關上。
好不容易過了許久森都沒再來吵她,瑪穎整個人沉浸到書裡去,這時,卻聽見對講機響了。
響了很久沒有人接,她猜葛森又出門去了,便到客廳裡去接。
「喂,您好,請問這位葛太太您認識嗎?要不要讓她上去?」管理員跟另外一位穿著旗袍的中年女性顯示在對講機的螢幕上。
瑪穎看了看那個婦人,她看起來挺憔悴的,不過掩不住氣質的雍容華貴。
「呃……您讓她上來好了,謝謝。」
不一會兒,她打開門,讓那婦人進到客廳裡來。
「您好,我叫瑪穎,您是來找森的嗎?他湊巧不在,應該一會兒就回來。」瑪穎微笑的請婦人在長沙發上坐下。
「我不是來找葛森的,我是來找你的。」婦人撲通一聲跪下。「我叫葛陳蘭花,是葛五爺的妻子,葛先的媽媽,能不能求你幫我一個忙?」
「啊……您別這樣,您先起來,」瑪穎嚇了一大跳,連忙要扶她起來。
但葛陳蘭花堅持不肯站起身來,她眼眶一紅道:「只有你可以幫我了……請你一定要幫我,讓葛森放了我的先生跟兒子!」她為了葛五爺的事,私底下去求阿齊,是阿齊建議她過來求瑪穎。
瑪穎無法把她拉起身來,只好自己也跪下去,跟她相對著。「您別這樣說,到底怎麼回事?」
「瑪穎小姐,你知道我先生他們的事嗎?」她希冀的望著瑪穎。
「知道一點!」瑪穎蹙著眉頭道。
「你知道我先生跟兒子被葛森關起來了嗎?」
關起來?!這不是動用私刑嗎?
瑪穎難以置信的搖搖頭。聽起來像天方夜譚!她知道葛森去台灣就是為了處理葛五爺跟葛先的事,但沒聽他仔細說到底怎麼處理的。
「我先生自從總裁位被奪之後,就處處跟葛森作對;我兒子私吞公款、購買槍械,這些都是我們不對,但我先生跟兒子個性雖然很魯莽,卻都不是壞人,葛森已經將我們的家產充公、把我們逐出創星了,這樣的懲罰已經夠重了,求求他不要讓我們一家人一輩子無法團聚……」葛陳蘭花忍不住哭了出來。
瑪穎心亂如麻。「您跟森之間可能有些誤會,我實在不清楚……這樣好了,待會兒森回來了,您跟他談談看,他不是那麼狠心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