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金萱
過去一個星期來,她每天都會嘗試著誘他與她說話,但今天她一點動力也沒有,只是默默的跟著他,默默的坐進車內,默默的等待車子到達家門口。
下車時她仍沒有開口,關上車門時也沒像以往那般對他說聲謝謝,轉身就往公寓住處走去。
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明俐。」沉默了一個星期的梅兆曳終於受不了的出聲喚道,她今天非常奇怪,讓他很不安。
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卻仍是一副暮氣沉沉的模樣。
「發生了什麼事?」他忍不住下車走到她身邊,購心的問。
她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搖搖頭。
他根本就不相信。「是不是店裡發生了什麼事?還是你媽媽的病情惡化了?」
「沒事,真的沒事。」她搖頭說。
「別騙我,你一點也不像沒事的樣子,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忘了曾經答應過我,不管發生任何事都會告訴我,讓我幫你嗎?」
「我真的沒事。」
梅兆曳抿著嘴,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他的眼神雖嚴厲卻充滿關心,表情雖生氣卻又充滿柔情。這麼充滿魅力的一張臉,這麼靈動的一雙眼,在看情人時,會有什麼樣的神情呢?
褚明俐不由自主的想,感覺心底有種悶悶的酸澀之感,讓她極不舒服。
「我很累想回家休息了,你也回去吧。」她說完轉身,卻被他一把給拉了回來。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做是朋友?」他遏制著怒氣沉聲問道。
「你呢?你有把我當做是朋友嗎?」褚明俐看著他,突如其來的反問。
梅兆曳一怔,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問,竟不知要如何回答。她發現了自己對她那分異於普通朋友的感情了嗎?
他的沉默讓她失望,她撥開他的手,淡淡的開口道:「我很累了,再見。」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走進公寓,消失在他眼前。
梅兆曳呆站在原地好半晌,不確定自己剛剛是不是被拒絕了?
她知道他喜歡她,卻什麼也不說,撥開他的手時是那麼的決然,轉身離開的時候是那麼的斷然,開口說再見時又是那麼的冷然。她對於他所付出的感情,煩躁多於喜歡嗎?她是不是覺得他很煩人、很討厭?
她在拒絕他嗎?
他掀了掀唇,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冷冷的。
其實他早該預想到會有這種情形不是嗎?並不是所有人都必須無條件的接受來自另外一個人的感情,每一個人都擁有拒絕的權利,但相反的,也都有可能被拒絕,這實在沒什麼好意外的不是嗎?
或者他真以認自己真是萬人迷,魅力無窮,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拒絕得了他,他真的是太可笑了!
轉身走向車子,他強迫自己不要看也不要等她住處裡的燈光亮起再離開,因為說不定這樣的關心,也會被她歸類到他在自作多情,而增加她的煩惱。他自嘲的忖度。
正當他伸手想打開車門的瞬間,一聲疑似驚嚇的尖叫聲倏然從褚明俐的住處傳出。
「啊!」
他立刻轉頭,身體的反應比他頭腦還快,加快腳步的衝向那棟公寓。
一樓的鐵門是鎖著的,但卻已老舊斑駁又有呈現氧化狀態,因此在他憂心如焚的猛踹了幾下之後,砰地一聲,鐵門便被撞開。
他毫不猶豫的朝樓上飛奔衝去。
呼呼呼,風在他耳邊呼嘯;怦怦怦,心在他心口狂跳。他害怕得完全不敢去想像發生了什麼事,或者她現在到底怎麼了。
她不是住在三樓嗎?為什麼眼前的樓梯卻像萬丈高樓一樣,讓他怎麼也爬不完?
三樓一到,率先入眼的是她家敞開的大門,他想也不想的立刻衝進去,差一點被癱坐在客廳地板上的褚明俐給絆倒,還好他及時收了腳。
「明俐?」他擔心的喚道,蹲下身伸手輕碰她面無血色的臉。「你還好嗎?發生了什麼事?」問話問,他迅速將她從頭看到腳,確定她沒有受傷。
「小……偷。」她顫抖的雙唇中勉強吐出了兩個字。
梅兆曳一驚,立刻站起身,全身戒備的張望著四周,開始一間房間一間房間的查看。當然,結局如他所料的,並沒有看見任何人影,因為小偷早已跑了。
「他從陽台的逃生梯逃掉了。」她告訴他。
「站得起來嗎?」他將她從地板上扶起來,走到椅子旁坐下。「要報警嗎?」
褚明俐稍微想了想,搖搖頭。
這種闖空門的案子多不勝數,警察到了頂多也只是做個筆錄而已,根本就不可能能替她捉到小偷,她又何必浪費國家資源呢?
梅兆曳蹙起眉頭轉頭看向大門外,為什麼她尖叫這麼大聲,他踹們更大聲,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跑來查看發生了什麼事?
「你的鄰居都這麼早睡嗎?」也未免太好睡了吧?
「林爺爺、林奶奶大概又到兒子家住了。」
「然後呢?」他知道她口中的老夫婦是住在對門的。「這棟公寓應該共有八戶人家吧?」
「四樓兩戶已經有一年沒人租了,二樓兩間房子正在賣,而一樓是店面,十點打烊後就沒人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這棟公寓裡,現在就只住了你一個人?」他難以置信的瞠大雙眼問。
褚明俐點點頭。
「他媽的!」梅兆曳再也遏制不住的大罵道。
從小到大,他一向都是彬彬有禮又乖巧的,根本就不曾大聲咆哮或咒罵過,可是自從和她重逢之後,他發現自己要流氓的功力真可謂之一日千里,進步之神速,恐怕連角頭老大都要靠邊站。
她真是他媽的把他給氣死了!
「你說髒話?!」她訝然的看著他,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咒罵給嚇了一大跳,因為他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會說髒話的人。
「怎麼樣,我還會說更難聽的,你要聽嗎?」他火氣超大的瞪著她。
「你在生氣?」她瞠著眼,慢半拍的問。
「很高興你發現了。」他忍不住用嘲諷的口氣說。
褚明俐欲言又止的看了他半晌,最後小心翼翼的開口道:「你最近似乎很容易生氣。」
「這是拜誰所賜?」
看他一副想要與她秋後算賬的神態,她趕緊拿出剛受驚嚇的理由來緩和他的火氣。「我剛剛才經歷一場驚魂記。」
你只是驚魂記,我根本就已經到地獄走一遭了。瞪著她,梅兆曳在心裡怒斥著。
不行,他不能再讓她一個人住在這裡,否則的話他早晚會被她害得真的提早到地獄去報到。
「如果你不想再經歷下一場驚魂記,現在就跟我走。」
「走去哪?」他的話讓她忘了裝可憐,她愣愣的問。
「安全的地方。」不必每天讓他提心吊膽的地方。
所以他的意思是要她搬到別的地方去住嘍?褚明俐不自覺的皺起眉頭。
「這是我家。」她提醒他。
「這是座空城!」他遏制不住怒氣的吼道。
「即使是座空城也是我家,你不能因為我住在我家而對我生氣。」她義正詞嚴的說,還特別強調「我家」兩個字。
「我生氣是因為你缺乏危機意識,徒手面對搶匪時如此,一個人住在這種地方也如此!」
「這種地方是我家。」她再次強調的說,已有些火氣。他憑什麼瞧不起她住的地方?
「我知道這是你家,你用不著一再的強調!」他生氣道。
「那你就不要用瞧不起的語氣來說它。」她不名覺的提高嗓音,「我承認是有點老有點舊,但是它很安全,九二一大地震也沒能將它震倒。」
「安全?對於天災,是,我無話可說,但是對於剛剛發生的那種人禍呢?它安全在哪裡?你敢保證不會再發生,而若再發生,我也會這麼巧的待在樓下還沒走嗎?」他也跟著提高了嗓音。
想到剛剛的事有可能再發生,褚明俐的火氣不自覺的收斂了起來。
「那小偷已經來過了,知道我這裡沒什麼好偷的,應該不會再來了。」
她臉上浮現的不安也讓他稍微收起了火氣,但仍有些沒好氣的回答道:「剛才那個混蛋會如此,但是你以為全台灣只有一個小偷嗎?」
「你不要嚇我。」她對剛剛的事仍覺心有餘悸,根本無法想像如果再一次……不,她不會這麼倒霉的。
「你以為我在嚇你?」梅兆曳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問。
「不是嗎?明明就沒那麼可怕,你非要說得這麼恐怖,大不了我把大門和鐵窗全部換新就是。」她在安慰自己。
「如果那混蛋直接躲在樓梯轉角處等你呢?你知不知道樓下的鐵門根本不堪一擊,被我一踹就爛了?」
所以他才進得來?
「應該沒有小偷敢這麼明目張膽……」她喃喃地說,見他迅速的瞇起眼睛,急忙改口,「我會連樓下的鐵門一起換新。」
說了這麼多,她就是不想搬離這裡就對了。梅兆曳心裡有把火直冒,他咬緊牙迸聲問:「你到底在堅持什麼,為什麼死都不肯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