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穆憐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她?連她僅剩的唯一親人都要將他帶走,獨留她孤身一人在世上存活。
看著習詠歌哭得肝腸寸斷、悲哀至極,感受到自她身上傳來的淒絕傷心,他只能站在一旁默默地守候著她,默默地表達他的關心與哀情。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搖晃著頭,拒絕接受殘酷的事實。
老天給她的命運竟是如此坎坷,她幼年喪母,如今又要承受喪父之痛,她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安排,無法相信她所敬愛的父親死狀這般淒慘。
過多的淒絕哀傷讓她無法承受,激動的情緒使得她眼前突地一片黑暗,她的身子晃了晃,在喪失意識的那一刻,衛知言眼明手快地接下她軟癱的身子。
「詠歌、詠歌!」他拍拍習詠歌的臉頰,發覺她不省人事,於是,刻不容緩地一把抱起她,將她帶到陰涼處躺下休息。
臉上猶見她傷心的淚痕,抱著她的衛知言也不禁為她一掬酸淚,他相信任誰都無法承受這般殘酷的事實,何況是她呢?
將她輕放在陰涼處的草皮上,他伸指輕輕地為她拭去眼角殘留的淚珠,她傷心的模樣讓他於心不忍,她淒絕的情緒清楚傳達到他,震撼了他的心。
滿滿的不捨、疼惜之情讓他的眼光一直停留在她滿是淚痕的小臉上,讓他情不自禁地抱了抱她,在此時此刻,他清楚知道自己的情感走向,心中沒有任何的懷疑、猶豫,他無法繼續告訴自己對她毫無感覺、毫無依戀、毫無一絲愛意……
「就算你的情感不真實,卻無法阻止我真切的心。」衛知言俯下身細細親吻了下她的額,希望這一覺可以穩定她的情緒,讓她暫時忘卻殘酷的憂傷。
而他在心中悄悄地發下誓言,他要成為她的安慰、成為她的支柱,成為她心靈上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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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從一段長長的惡夢中驚醒,習詠歌驀然張開眼,眼中有著濃濃不散的驚恐。
「你醒了?」他放下研究手中書籍的工作,趕緊來到她的身旁輕聲詢問。
見到衛知言一張有著擔憂神情的臉孔,她才稍稍安了心,長長吐了口氣息,嘲諷地訴說她的夢境,「我作夢了……我剛剛作了一個惡夢。」
他的一雙英眉不自覺地攏緊,「什麼惡夢?」
習詠歌以手覆在她冒出冷汗的額上,有種鬆了口氣的放鬆感,「一個可怕的惡夢,我夢見我父親無端橫屍在一堆草叢中,死狀淒慘不已……不過這只是一個夢,他不會有事的。」
聽著她說的話,衛知言的一雙眉攏得更緊了,不知道該不該將她從夢境中帶回現實來,但她可以再次承受那種失去至親的椎心之痛嗎?
見他一副憂慮至深的緊繃面容,習詠歌也不禁跟他一般攏起一雙秀眉,由他緊抿的唇角可以看出他心中有事,「你怎麼了?」
他只是無言地盯著她看,一雙深邃的眸子有著她不敢碰觸的緊張有一種莫名的傷感。
「你為什麼要這樣看著我?」
在他眼中她似乎看見了另一個自己,另一個哭得傷心欲絕、肝腸寸斷的自己,她伸手按著心臟,一種恐怖的情緒從心底竄出,試圖想要將她從自我的安慰中拉出,面對這個現實的世界。
一幕幕她不願回想的景象突然一一掠過眼前,乾涸的眼眶在瞬間又氾濫成災,滴滴的熱淚在她措手不及下滑落臉龐,直直掉落。
「那不是夢……不是夢對吧?」她偏頭看向不發一語的衛知言,他的沉默對她而言是最大的體貼。
衛知言僵硬地點點頭,不願再提起令她傷心的殘酷,卻又不願她這樣逃避現實。
習詠歌雙手覆住臉孔,熱淚滴滴地掉落,沾濕了她的掌心,斷斷續續地嗚咽聲從她緊咬的唇間逸出,霎時間整個情況好不淒涼。
「他是這麼好的一個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下場?」她不懂、實在不懂,老天爺是用何種方式來評論一個人的好壞?為什麼像父親那樣凡事親力親為的老好人會遭此橫禍?
無法阻止她的哭泣,衛知言低聲地道出他在她昏迷這段時間所做的事,「我已經幫你把父親安葬好了,你要不要過去祭拜一下?」
習詠歌撤下覆在面上的手,淚水依舊不止,「祭拜……」她閉上眼任憑淚水流下,試著去接受父親不在的事實。
「是啊,我把你父親暫時葬在草叢那兒,以免他繼續在日光下曝曬,日後你還是可以把你父親帶回台灣安葬,而且我還發現了可以出去的路了。」
他的消息讓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現在她可以出去了,卻失去了一位好父親,「謝謝你,謝謝你幫我安葬我父親。」
「這是我該做的。」
習詠歌緩緩起身,帶著渾身的傷心,在衛知言的指點下來到了習衍安葬的地點,噗通一聲,她跪在充斥黃沙的地面上,哀戚的珠淚不絕,卻再也喚不回她所敬愛的父親了。
「爸,女兒不孝,沒有好好的安葬你,我來晚了,來晚了……為什麼你不等等我呢?為什麼?」她數度嗚咽,在臨時造的墓前叩拜再叩拜,直到她的身心倍感疲憊,這才撐起不穩的身子。
衛知言見她搖搖欲墜的模樣,忙不迭地迎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臂,穩住她搖晃的身軀。
習詠歌看了他一眼,「很感謝你為我跟我父親所做的。」她的眼中浮現一抹傷痛,他的狠心拒絕猶言在耳,教她想忘也忘不了,「但是我不需要你的安慰。」她一把扯回了手臂,摒棄他的關懷及幫助。
衛知言看著她撐著搖晃的身子步步往樹下走去,明知道她倔強的性子不會接受他的好意安慰,但是他卻無法忽視她這副傷心欲絕的死寂模樣。
他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有始以來頭一次對她發了脾氣,「別在這種時候跟我耍個性,不要拒絕我的幫助跟關心。」
習詠歌倔傲地用力扯回臂膀,正式與他宣戰,「我很感謝你的幫忙,我也接受了你的幫忙,但是不需要你好意的安慰。」
「你在賭氣?」他一眼即看出她的打算。
她抬起一雙紅腫的眼看向他,「我沒有在賭氣,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不需要安慰,尤其是你的安慰,否則你又會讓我胡思亂想,到時候又被你說這是我一時的錯覺。」
「你……」他就知道她一定耿耿於懷,他悠長地歎了口氣,「我是為你好……」
「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你的好我無福消受。」她要忘記他種種的好、忘記他的關心、忘記他默默付出的體貼心意,就算失去了感情、失去了親人,她還是可以活得很好。
衛知言頓覺一股惱火在他心底燃燒著,注視著高傲神情的黑眸逐漸閃耀著絲絲火苗,他有種想將她狠狠打醒的衝動,但是他的心卻催促著他做出違反心意的舉動。
在習詠歌無法反應、措手不及下,他將她猛地拉進懷中,不顧她的掙扎,雙臂緊緊地環住她的嬌軀。
「你幹什麼?放開我!」她被鎖在他的懷中無法動彈,雖然他的胸膛溫暖得令她想哭,但一想起他所說的絕情語句,她就忍不住想要逃離他。
她才剛剛決定要好好忘記他的好、忘記對他不斷累積的好感、忘記對他的喜歡,可是她的耳聽著他穩健的心跳,感受著自他傳遞而出的溫熱,強偽裝起的冷凝逐漸在他懷中融化。
她討厭自己這樣的無能,討厭自己如此的軟弱、討厭自己這樣的心軟,卻無法討厭他……
才剛剛止住的淚無聲無息地佔領習詠歌白嫩的雙頰,她的心好亂、好亂,他的溫柔只會徒增她的煩惱,撥亂她一片看似平靜的心湖。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你明明討厭我、明明拒絕我、明明不喜歡我,為什麼你還要這樣?」她不懂男人心,更加不懂他究竟在想什麼?
他的溫柔對她而言是種負擔,既然無法接受她的心意,那就讓她靜靜地療傷吧!為什麼他還要來招惹她?為什麼還要她在心中燃起一絲希望?她不要、不要再這樣剪不斷、理還亂。
衛知言將她緊緊抱在懷中,想要分攤她的悲傷、她的難過、她的淒絕,「我不討厭你,真的不討厭你。」他靠在她的耳邊輕訴著心意,「不是同情、不是錯覺,我清楚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不接受你的感情是擔心你會變卦,這裡的環境很容易催化我們的感情,我不願這只是你一段短暫的愛情,我玩不起愛情遊戲!」
愛情,他不是不懂這玩意兒,可是當他愈是深入接觸,愈是明白自己無法談場刻骨銘心的愛情,看似理智穩重的他佔有欲強、情感強烈,冷淡的外表掩不去一顆火燙熱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