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岳盈
「什麼男人緣呀!那些臭男生根本是瞎了狗眼,拿我當哥兒們看待。要不是看他們還有點利用價值,三不五時可以說些黃色笑話、吹一下戀愛經驗給我聽,我才沒時間跟他們鬼混呢!」怡孜惱火地道。
「哎呀,你不要說的那麼勢利嘛,人家只是跟你借筆記,你還不是按件計酬,有哪點虧待自己了?」
「如果是這樣就算了。你不曉得那些傢伙有多惡劣,要我幫忙追女朋友我認了,失戀後還半夜打電話來找我哭訴。我既不是張老師,也不是心理咨詢師,更不是甩了他們的女人,哭給我聽有用呀!」她忿忿不平地罵道。「好康的事輪不到我,這種傷神又傷心的事才找我,真是一群混球!」
「你罵的人不包括李大佑吧?」妙紫打趣地說。「人家對你可是仁至義盡。你哪回找他要資料,他不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外加請你吃飯,讓你吃飽還外帶,甚至把業務機密都洩漏給你了。」
怡孜難得的臉紅起來,口齒不清的回應,「那傢伙對我還算不錯啦。」
「不錯?我看他對你可不只是不錯。怡孜,你不要利用人家的感情喔。」
「我哪有!」她臉上著火似的發燙。「你不要亂講啦,我跟他是哥兒們的交情,又不是男女之情。別……別提了,你的寶貝女兒呢?小嬰兒都是吃飽睡,睡飽吃,日夜顛倒的,這陣子可累壞你了。」
「還好啦。」妙紫懶洋洋的回答。「白天有保姆幫我忙,晚上還有燕煬在。他可對女兒寶貝得很,孩子一哭,他立刻衝過去抱。」
「你想這會不會是移情作用?他把孩子取名為?屑,又這樣寵愛,是對傅雪,也就是方?屑舊情難忘嗎?」
妙紫細緻的柳眉旋緊,但很快便放鬆下來。
「與其說是舊情難忘,倒不如說是想彌補。不管怎樣,孩子是我和他的,他寵愛孩子,我這個做母親的,當然也開心啦。只是燕?屑可比方?屑筆畫還多,我擔心孩子學寫名字時,會怨他。」
怡孜低笑了起來,「妙紫,你好大方。要是換成別人,說不定光為女兒的名字就跟燕煬吵起來。」
「只為了女兒的名字嗎?」她淺淺一笑。「跟個死人計較完全沒有意義。燕煬若不愛我,又怎會疼愛女兒?從我懷孕到孩子出生,他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我相信他對我的感情。」
怡孜怔怔地望著她,納悶著那究竟是一份怎樣的情愫,讓兩個相愛的人有足夠寬度、深度的心,接納彼此。燕煬因妙紫而走出傅雪慘死的傷痛,妙紫更因為這份愛而包容丈夫為另一女子傷心,甚至把女兒取做相同的名字。
「戀愛到底是什麼呢?妙紫,你比我小一歲,卻比我還懂愛情。」她感歎地說。
「怎麼了?看這麼多愛情小說,寫這麼多本愛情小說,你居然不知道何謂愛情?」妙紫十分訝異。
「別取笑我了!」怡孜煩躁地說,眼神怔忡。「我只是個看戲的人,雖然被戲台上的演出感動,感覺卻像隔了一層。愛情是鏡中花、水中月,我看到了,卻摸不著呀。就像情慾一樣,我知道那是怎麼回事,也可以透過文字寫出來,但是說真的,我只是彙集各家的說法演繹而成,其實不瞭解。」
「既然這樣,你更需要去戀愛。」
「去戀愛?」她一副活像妙紫說了天大笑話般的表情。「只為了想知道愛情就去戀愛?你該不會也想建議我,索性去找個人上床,好瞭解什麼是情慾吧?」
「我……才不會建議你這種事呢!」妙紫氣惱她竟這樣誤會。
「如果真這麼做,我就犧牲太大了。就算可以A更多錢,也不值得呀!」
「拜託!先戀愛,再來討論要不要上床好不好?你不要本末倒置。」
「妙紫,你實在是太純情了。這年頭,上床不需要有感情。」
「我就不信你可以跟個你不愛的男人上床。」
「如果他像燕煬那麼帥的話,我可以考慮。」
「好呀,你竟敢覬覦我老公!」妙紫好氣又好笑。
「覬覦又如何?他又不會看上我。」怡孜可憐兮兮的眨巴著眼。「我看憑我這副男人婆的模樣,別想找到對像談戀愛了。乾脆把你們夫妻間的愛慾橫流表述給我聽,我也省得煩惱何謂愛情、何謂情慾了。有了兩位活色生香的範本,我的小說一定會更有看頭。」
「你想得美!」妙紫臉紅紅的啐道,給她的頭一個大爆栗當懲罰,並在她的哀叫聲中,促狹地說:「那種事還是你自己去體會吧。我看是你太挑,不然眼前就有個好對象,隨便你是要談戀愛,還是想找他上床,他都定然奉陪。」
「誰呀?」
「李大佑!」
老天爺!
怡孜咕咚的跌到沙發下。
第二章
照片上的男人回視著李大佑,即使隔著墨鏡,他仍然可以感覺到鏡片下犀利的眼神,有如冰刃刺向他。
這個念頭或許可笑,但他就是這麼覺得。
他旋緊眉,視線移向照片旁的小檔案。
單鐸,三十五歲,美藉華裔。
他其實是土生土長的台灣人,與他一樣出生在桃園,上過同一年小學、國中、高中,同樣考進警察大學,只是單鐸沒從警大畢業。
他們相似的,還不僅是從小到大的成長經歷,他們甚至擁有某一程度相同的血緣,單鐸的祖母是他的姑婆。
但這些以外,其實還有種科學無法解釋的牽引,使他亦步亦趨的循著單鐸的成長之路。
最初他並不明白這點,直到跟著父親去探望姑婆時,在那裡看到單鐸從小到大的照片、成績單、獎狀……某種心領神會注入他心間,恍然意會到他與單鐸之間存在著某種無法解釋的牽引。即使無法證實,即使只能任這個牽引牽引著他,大佑都無意抗拒這樣的宿命。甚至將單鐸為何改變了自己的職志,不但沒從警大畢業,反而沉淪於他向來唾棄的黑暗海域裡的原因當成畢生探索的目標。
他是那屆警大生中最優秀的一名,如果他順利畢業,以他的優秀想在警界出人頭地不是不可能,為什麼他會休學離開學校,自此遠離他向來崇仰的正道,遠離一手撫育他成人的祖母?
大佑再度凝視照片裡的男人,似乎想向他尋求答案。然而他墨鏡下的表情諱莫如深,儼然是一道難解的謎。
單鐸在警方的檔案裡沒有留下任何前科。儘管國際刑警將他視為危險人物,懷疑他是軍火走私販鯨幫幫主的左右手,卻查無實據。
他入籍美國,遊走全世界,數不清有多少樁軍火走私案與他擦身而過,但僅僅是擦身,警方找不到他直接涉案的證據。但有旁證暗示他與這些案件有關,並極有可能是暗中籌劃的幕後主使人。
這些卻都只是懷疑。單鐸太過機靈了,猶如見首不見尾的神龍,對警方作業方式極為熟悉,遊走於法律邊緣,以合法掩護他的非法行動,讓誰也逮不住。
他有許多年沒有回台灣了,這次突然回來,是因為傅雪的死讓鯨幫元氣大傷,他不得不回來主持大局嗎?還是另有緣由?
一道閃光在他渾沌未明的腦中出現,大佑像被電到似的全身一顫。
那是什麼?
他的心猛地一跳,那道如流星般的光芒閃得太快了,快得讓他無法捕捉。雖然知道那道光很重要,大佑就是無法確知它代表的意義,只能模模糊糊的感應到一股強烈的恨意忽地在胸口沖卷,令他血氣上湧,怔愕在當場。
怎會這樣?
他顰額蹙眉的緊盯著照片。
單鐸那張不遜於國際巨星的酷帥臉孔,在時間之神的考驗下,非但不顯得蒼老,反而增添成熟男子的魅力,外加習於黑暗生活的邪魅氣質,對異性形成強烈的危險吸引力。魁梧結實的體魄則令同性妒羨,這樣的好身材一半是天生,一半是後天鍛煉,要是讓怡孜看到,口水八成流下來了。
這念頭讓大佑的眉頭攢得更緊,幾乎要打成死結。
刺耳的電鈴聲突如其來的響起,他被驚嚇得差點從沙發上摔下來。
大佑本能的抬首看向掛在壁上的時鐘,時針指向八點的方位,原來他發了這麼久的怔。從下午開始休假到現在,他似乎什麼都沒做,只顧盯著單鐸的照片看。不知情的人,怕會以為他對單鐸單相思呢!
自嘲的念頭還在腦中盤桓,電鈴聲不死心的持續響著,為了耳朵著想,大佑只好起身走向門口。
這時候會跑來他公寓、又這麼沒耐心的摁著電鈴不放的人,他屈指只能數出一名。打開裡門,果不其然看到那張橫眉豎眼的臉。
「你聾了呀!我摁那麼久的門鈴都不來開!」怡孜在鐵門外抱怨。
大佑趕緊幫她開門,怡孜氣呼呼的將手上的提袋推到他面前。
「拿著!」
他如接聖旨般的接過,表情詫異的斜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