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岳盈
伊蘅見過不少人種,但從毛髮到眼睛都呈現水銀色的女子還是頭一次遇上。但這不是吸引他的原因:他被吸引了嗎?
伊蘅粗暴的搖頭甩去這個念頭,他只是被……吸引了!只是這種吸引跟男女之情沒關係,純粹是好奇罷了。
對,就是該死的好奇!
她的髮色像最純的銀,瞳孔也是,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眼睛看不見?
有一種叫白內障的眼疾,是眼睛中間的水晶體混濁不透明,使得瞳孔變成白色造成視力障礙。只要經過手術除去水晶體上生出的不透明薄膜,就能恢復視力。永夜的情況不曉得是否相同?或許他應該請艦上的醫生為她好好診治。
意識到他正盤算什麼,伊蘅在震驚之餘,不由得深深厭惡自己。
他究竟在想什麼?
這名女子是仇人的同路人,他不但不想辦法折磨她,竟然渴望著那雙銀色的水眸不僅能倒映他的身影,還能把他的影像深深刻印在記憶裡。
為何會有這麼荒唐的想法?
想不明白的他,陡然對懷中半垂著眼瞼,輕輕顫抖的永夜生起氣來。
氣她僅是溫馴的蜷縮在臂彎裡對他造成這種影響,氣她為什麼要生得一張楚楚可憐、令人不忍呵責的無辜嬌容,更氣她不像被人綁架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哭鬧。因為如果她真這麼做,他就不會對她產生絲毫的憐憫心,更不會覺得自己的作為是可恨可鄙的。
伊蘅懊惱的朝他艙房隔壁的房間走去,那裡原本是屬於弟弟伊芃的。
超級電腦伊娜在他冷酷的聲音命令下,為他開啟門。伊蘅一言不發的走進房間。
失去主人的艙房,景物依舊。屬於初春森林的氣息夾雜著散溢木材乾裂的馨香朝他靠過來。
伊芃古怪的品味在此刻成了他唯一能擁有的想念。
性喜大自然的伊芃,尤其對木材的香味情有獨鍾,刻意要伊娜這種自然的香澤經由通風口送進他的艙房。除此之外,還以虛擬影像製造出裝飾性壁爐裡的熊熊火焰,那其實是具有調節溫度功能的電暖器,使得房間時不分任何時候都在沁涼中瀰漫著一股永不止息的暖流。
他曾斥責他的奢侈、浪費能源,然而伊蘅這時候不再這麼想了。
只要伊芃還活在世上,就算一百倍的奢侈、浪費,他這個做哥哥的也願意供養他。
感應到他心中由悔恨和自責混雜的痛苦,永夜的心情由害怕和莫名情愫交織而成的忐忑轉變成一抹夾雜苦澀的深切同情。然而,當他心裡的恨火又重新燃起,她不禁再度為自己的處境擔心起來。
伊蘅走到床邊,永夜被他心中暴烈的情緒嚇得屏住呼吸,但他只是將她摜到床上。
她的身體碰撞著床面,滾向牆壁。幸好床是貼著牆放置的,要不然跌到床下少不得一陣皮肉疼痛吧。
「我真是恨不得殺死你!」極力壓抑的粗啞聲調除了憤怒和復仇的嗜血渴望外,還有著永夜所不能明白的複雜情愫。
她將身體蜷縮在角落,銀色的發瀑像一層保護傘般罩住她,然而,他滿是恨意的冰冷凝視如冰塊結成的子彈不留情的穿透發瀑射得她全身發疼。
無聲的悲泣在她喉中迴響,遭人誤解的痛苦幾乎要撕裂她。永夜咬牙抵抗竄過脊柱的寒意,壓抑著那股像洪水般奔肆在她血管裡的狂怒。她多想大聲的向他抗議自己的無辜,咆哮他對她的不公平。
她做錯了什?為什麼要把別人的錯誤硬栽在她身上?
為何他就不能不恨她、怨她,將她當成朋友?
朋友?永夜逸出苦笑,這無疑是癡心妄想。
突然,沉重的壓力襲擊著床面,他的身體朝她的位置過來了。
永夜的血液中流竄著一抹警覺,將她凍在原地。
他想做什麼?
「你不要裝作可憐兮兮的樣子,在我親手將殺害伊芃的兇手處決前,我會讓你陪著我在這冰冷的地獄裡煎熬!」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從緊咬的齒縫迸出心中沉痛的悲傷。「我又沒有對你怎麼樣!」
伊蘅完全不明白她在叫嚷什麼,卻能感覺到她在害怕。心裡掠過一陣奇異的不忍,但他狠心將它推開。這才是他想要的,見到備受人呵疼的公主在他的威脅下哀號,才能滿足他為仇恨的利刃剮得傷痕纍纍的心情。
「你說什麼都沒用,我是不會放過你的!」他繼續撂下狠話,隨即領悟以對方多半不懂他在講什麼。只要把語氣裝得很兇惡,就算他在吟詩,這位小公主也會被嚇得哆嗦吧。「你知道你很美嗎?」他咬牙切齒的吼出這句話,伸出手指一圈又一圈的繞起她打結的銀絲。「擁有這般該死美貌的你,大概迷倒了這星域的半數男子吧?」
想到有半數的男人匐葡在她的裙下,強烈的怒火在他心裡熊熊燒起。
「不過我是不會被你迷惑的!」他用力扯著她的發,永夜頭皮一陣疼痛,被迫隨著他的扯力靠向他。
伊蘅攫住她有些瘀青的下顎,她的皮膚是那樣細緻,彷彿吹彈即破。他深邃難解的眸光逗留在她臉上,從她的銀髮、銀眉、銀睫,到她挺秀的鼻,澄澈表明無瑕雪顏,誘人犯罪的粉紅小嘴,一一仔細品鑒,氣息漸次粗重了起來。
伊蘅下意識的以拇指愛撫她好摸的皮膚,永夜的臉上升起一抹夾雜著困惑的紅暈。對他心裡湧起的愛慕情緒感到不解。
他不是說不會被她迷惑嗎?
「那只是一種肉體的吸引力!」他憤恨的嚷著,可是心裡明白,他不是對所有的女人都會生出渴望的。
二十六個單身年頭裡,他被女人激起生理渴望的次數寥寥可數,每次都能以理智壓抑下來,何以想要親吻、碰觸這個他恨不得置於死地的女人?!
一定是被仇恨沖昏頭了!
歷史上多得是為了報復而強暴敵人妻女的事件,仇恨心往往毀滅了人的良知,而做出禽獸不如的舉動,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突然渴望碰觸懷中的女人吧?
不然她這副怪模怪樣,他怎麼會喜歡?
如果她的毛髮是黑的,至少眉毛是黑的,他說不定還會看上眼,但長這副德行,他怎麼可能喜歡嘛!
他一方面刻薄在心裡誹謗她,一方面又覺得指下的冰肌玉膚猶如新生嬰兒的皮膚般光滑柔嫩,嗯,挺好摸的。
永夜臉頰浮上一層夾雜著困惑的氣惱紅暈,對他在心裡將她貶得一文不值,卻又佔她便宜的舉動啼笑皆非。
她不悅的轉動頭顱,想掙脫他的鉗制,但伊蘅的手指加重力道,讓她無法掙開。
「放開我!」她氣惱的叫道。
雖然還是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伊蘅的腦子卻意會到她氣急敗壞的怒叫意味著什麼。
「是叫我放開你吧?」他冷笑著,聲音更加的冰冷。「問題是我沒必要聽你的命令,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俘虜,我想對你怎樣就怎樣。」
「你想怎樣?」
當他再度意會到她的語意,伊蘅微蹙起眉來,但很快便把心中的疑問丟開。那不過是他的猜測罷了。
陰沉且不具任何愉悅的笑聲自他喉腔滾出,伊蘅充滿惡意的審視她。「你儘管去想像吧!所有最可怕、惡劣的想像,我都有可能做出來。我說過,在我活在仇恨的地獄裡時要你陪我。地獄是不可能有天堂般的溫暖和享受,有的只是火焰的燒烙!當然,我是不會用起初的火焰燒你這張漂亮的臉蛋,但男人所能做出的惡劣事情,卻不是你這位不知人間險惡、養尊處優的公主所能想像出來的。」
他故意重重的從鼻間哼氣,讓濃濁的鼻息噴吐在她小臉上,期待地看著她臉上的紅暈直抵髮根。她果然不負他望,小臉兒嫣紅醉人,棲息在眼瞼上的睫羽害怕的直顫抖。
他發出乾澀的得逞笑聲。
「這樣就怕了,等我真的做出來,你不嚇死才怪。」他對她的膽小輕蔑不已。
永夜蹙起眉,儘管心如小鹿亂撞,但她並不害怕他真的會對她怎麼樣。他只是嘴巴壞,口氣惡劣,在他心底其實沒有多少邪惡念頭存在,只會虛張聲勢的嚇她。
「我該怎麼做呢?」他如絲般柔滑的低沉嗓音帶著危險的挑逗意味,火炬一般的凝視銳利而熾熱,永夜只覺得一股冷熱交迫的奇悸動從頭直貫腳趾。
他不會真的想對她怎麼樣吧?而且,他能對她怎麼樣?
水銀般的杏眸不禁湧起陣陣的惶惑不安,她勉強鎮定住心神,試著刺探他心底的想法。
然而,他精神海域裡的詭譎波濤卻讓她難以解讀。太多、太複雜的情緒交互衝擊,是霧迷津渡般的不確定。
最後,邪惡的一面在復仇的意念下佔了上風,伊蘅惡狠狠的俯低頭,對著她不住顫動的唇瓣極盡威脅的惡言惡語。「我要剝光你,徹底的凌辱你,讓你見識男人最惡劣的一面!」
話雖這麼說,他卻遲遲的沒有採取行動,熾熱的眸光從她急速跳動的頸動脈緩緩的往下移,在她高聳的女性胸脯停留了短暫的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