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金萱
方雲揚面無血色的瞪著她,顫抖的雙手瞬間緊握輪椅兩邊的扶手,青筋清楚的浮上手背。她竟然連離婚協議書都簽好了!
「你不必擔心贍養費的問題,我不會獅子大開口的向你要錢的,我根本沒打算跟你要什麼。」見他遲遲未伸手接過離婚協議書,邾松婕苦澀的告訴他,並不等他接手逕自將離婚協議書放在他膝蓋上。
「我不准你走!」方雲揚用力抓住轉身要離開的邾松婕,沙啞卻大聲的命令。
邾松婕閉上眼睛,任盤旋在眼眶的淚水滴落地板。
「憑什麼?離婚協議書上有我們倆的簽章,你我再也無絲毫關係了,你憑什麼命令我,不准我走?」邾松婕背對著他冷冷的說。
「沒有了離婚協議書你就是我老婆,我就可以命令你了是嗎?」方雲揚毫不遲疑地將膝上的離婚協議書撕得稀巴爛,在冷笑中將手中的碎紙屑揚手撒上天,頓時紙屑如雪花般飛舞滿房間。
「這輩子你休想離開我。」方雲揚一個用力的將她拉入懷中,冷酷無情低頭盯著她說。
「為什麼?是你要趕我走的,現在為什麼又要強迫我留下來?」邾松婕提高音量的質問他,卻在他抿緊雙唇間崩潰地哭了起來,「放我走,我求求你。我已經累了,我再也沒有力氣陪你周旋、和你對抗,我求求你放過我吧。」我再沒有那種冷酷心腸可以看你一天天的萎靡,一天天的枯竭而死,而不加以干涉理會,所以我只能求你放我走,讓我眼不見為淨的離開你,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
「不,你不會離開我的,你沒有那種冷酷心腸可以丟下我任我自生自滅。」方雲揚緊緊地扣住她的手,既殘忍又冷酷地剖開她的內心,然後在冷笑中誘惑的問,「你絕對不會這麼狠心丟下我一人離開的,對不對?」
「我會請小楊幫你找個特別護士,請小楊找個管家,請小楊留下來,你不會只有一個人的。」邾松婕告訴自己也告訴他。
「別想!這輩子你永遠別想拋開我!」他憤然地低頭噙住她雙唇,殘忍的吻咬著她,「你是我的,這輩子永遠是我的,即使我殘廢了我也不會放你走,你最好要有這個覺悟。」他在她唇間不斷的低語。
「不!放開我!」邾松婕絕望地推拒著他,害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會在他懷中動搖,好久了,這個強硬令她感到懼怕的方雲揚有多久不曾出現在她眼前了?
「放開你?下輩子怎麼樣?」他抬起頭,深邃的雙眼就這樣冷冷的鎖住她。
「我恨你。」她真的是這樣希望,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
方雲揚的心跳為她這三個字而停頓了下來,取而代之的卻是心碎的聲音,「我以為上一次我們說話的時候,你是告訴我你愛我。」他小心的隱藏心碎的打擊,以冷嘲熱諷的笑容揶揄她。
「你大概在作夢吧!」邾松婕苦不堪言地轉開頭,覺得自己很傻。
「原來是我在作夢,我還以為……」他自嘲地笑了起來。
「對,是你在作夢,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她用力甩開他箝制自己的手,掙扎地起身,怎奈她一個用力自己卻再度陷入他懷中,而且這次緊得幾乎讓她動彈不得。
方雲揚一試再試的想讀取她的心,怎奈就是行不通!她真的恨他嗎?他知道自己對待她的態度的確會讓人恨得咬牙切齒,可是她不能恨他,因為他是如此的愛她呀!他緊緊地將她抱在懷中,像是一放手她就會如煙霧般突然消失眼前,讓他一輩子也尋不著似的。
「你到底想怎麼樣?強留一個恨你入骨的人在你身邊有什麼用?我恨你聽到沒有,我恨你!」徒勞無功地試了幾回之後,邾松婕終於受不了的大叫,淚水也隨之灑下。
「讓我看你的內心,如果你真的恨我入骨的話,我就放你走。」賭了!方雲揚再也承受不了她再一句的「我恨你」,他一定要知道她的真心,即使那真相有可能會撕碎自己,「快點呀,難道你根本是愛著我的,卻說著心口不一的話?」他半瞇起眼睛奚落地說。
「放開我!放開我!」邾松婕使盡吃奶的力氣掙扎,她怎能讓他透視自己的內心,她怎能讓她再次將自己的真心撕碎踩在腳下,她怎麼能?!
「不敢嗎?那麼你是真的愛我嘍!」方雲揚強裝鎮定以冷笑的口吻挑釁的說,他還是想聽她親口說出來,或者讓他透視她的真心。
「不!我不愛你,我恨你,我恨你!」她摀住耳朵大叫。
「騙自己吧。」她激烈的反應強化了方雲揚心中的臆測,他將她搭住耳朵的雙手抓握在她胸前,傾身親吻她頸部時對她說。
「為什麼?為什麼不放我走,我恨你。」躲避不開他熾熱的吮吻,邾松婕淚如雨下的嗚咽出聲。
「不,你不恨我,現在不恨,將來也不恨,因為你絕對無法恨自己小孩子的父親,不是嗎?」方雲揚握著她的雙手來到她的腹間,輕聲的在她耳邊低語。
邾松婕在呆滯了一秒後,劇烈地震顫了起來,他的意思不會是……他不是在告訴她……神呀,這是真的嗎?她真的懷孕了?在她終於死心,下定決心要離開他的時候……神呀,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醫生說兩個多月了。」方雲揚微笑告訴她,語調輕柔的像個多情的男人,可惜處在震驚尚未平復中的邾松婕卻絲毫沒有發覺。
初春的陽光暖暖的射進窗內,帶來一室春天和暖的氣息。
邾松婕起了一個大早,前所未有的平靜心態讓她突然心血來潮的走到屋後庭院中,看著綠意盎然的花草樹木,她不知不覺地蹲下身整理了起來,撥撥土、拔拔草、修修樹枝,而小狗狗則在一旁繞圈子玩耍著,玩累了就撲趴在草地上休憩曬太陽。
自從知道她懷孕之後,方雲揚整個人都變了,他不再喝酒、發呆、自我糟蹋,或者亂發脾氣,相反的,他現在滴酒不沾,除了睡覺的時間外,他其餘的時間不是用來做腿部復健運動,就是處理小楊由公司帶回來的合約、文件,整個人看起來也不再萎靡不振、骨瘦如柴的,他終於振奮地站起來了。
神呀,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感謝的話,千言萬語還是只有一句——謝謝你。
老實說,這陣子每當她看著他汗流浹背的練習走路時,她時常想起以前意氣風發、冷酷無情又霸氣的他,然後愈想愈多就愈心驚,因為她發現自己在好早好早就愛上他了。
從第一次他救小狗,第二次他為他父親的過世而心碎,第三次對生病中的她的照顧,沒錯,在她兩次重病昏睡的期間,那溫柔的動作、那輕盈的言語再再都來自於他,其實她老早就知道了,只是他冷峻的面具讓她裡足不前,甚至讓她拚命尋找他的壞以配合他外表的冷酷無情。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再怎麼將他醜化,她還是愛上他了,而且這一愛還真是深得一發不可收拾,她想,如果他再次發火惡言想將她趕走的話,就算跪地抱著他的腳哀求他讓她留下來,她也會做的不是嗎?唉,看來她終究逃不開他,如他所言這輩子將永遠屬於他了。
「太太。」
由遠而近的叫喚聲驚動了她,邾松婕抬起頭就見黃嫂急急忙忙地衝到她眼前,喘息地大叫,「太太,我終於找到你了!」
「怎麼了?」她皺起眉頭站直身問。
「是先生。」她在喘息中說。
「雲揚怎麼了?」
「先生一大早找不到你的人,問我和小楊你去哪了,我們又不知道,他臉色一沉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連我叫他吃飯、公司打電話找他,他都不理,房內還傳來他摔東西的聲音,我和小楊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黃嫂不知所措地告訴她,「太太,你還是快回家吧,我擔心先生在房間裡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他一定以為你走了才……」
「黃嫂,這些東西麻煩你幫我收一下,我先回去。」邾松婕打斷黃嫂,毫不猶豫地拔腿狂奔進屋內,真該死!她竟忘了陪他做復健的時間,真該死!
「太太,你可回來了,你知道先生……」
「我知道,黃嫂都告訴我了。」她越過小楊,直接走到方雲揚房門前則,轉動門把,而門居然鎖著,她緩緩地吸了一口氣開口:「雲揚,是我,你開門好嗎?」
房內沉靜的沒有半點回應,邾松婕與小楊對看了一眼後再度開口:「雲揚,你在嗎?開門好不好?」
這回過沒多久後,「喀」的一聲門鎖已被打開,邾松婕毫不猶豫地轉動門把。
「太太。」小楊擔心地叫住她,他還沒忘半個月前,那間凌亂充滿碎玻璃的房間,以及她昏厥躺在碎玻璃與輪椅間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