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莫塵
「你是怎麼來的？」
「我借了我媽媽的腳踏車騎來的。」他接過曉嵐遞來的面紙擦了擦臉。
「你的摩托車呢？」曉嵐記得薇薇說他有一部很拉風的摩托車，一百五十西西、黑色，薇薇還說他那部摩托車只載女朋友。
「車放在家裡，我想你家離我家不遠，騎腳踏車還可以順便運動一下。」
以為他在暗示自己運動太少，曉嵐趕緊一笑帶過。
看見煙灰缸裡的煙蒂，周偉傑不輕不重的問：
「有什麼煩惱事，抽了這麼多的煙？」[HJ2.5mm]
曉嵐這才想到什麼似的把兩手搗住嘴巴呼了一口氣。幸好，沒有很重的煙味。她雖然有抽煙的習慣，卻是很注重禮貌的，不希望抽煙影響到她和別人說話的口氣。尤其對象是周偉傑。
確定不會嚇到周偉傑之後，她才說：
「每根我只抽了兩口，因為你這麼慢，所以多點了幾根。」
周偉傑啼笑皆非的看著她，不知道原來她也會耍賴的。
「這麼急著找我有事嗎？」
其實他很高興她主動打電話給自己，但是這種現象又有一點反常，不知道她要和自己說什麼。很久以前，他常幻想有一天能單獨和曉嵐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或者只要安靜的面對面，想不到今天真能如願。
「我這樣把你叫出來會不會打擾到你？」曉嵐怎麼都開不了口講今天找他出來的原因，只好先東扯西扯。
「不會的，只要我幫媽媽把衣服洗好就沒事了。」看出她的無所適從，周偉傑喝了一口水，給她一點緩和時間。
曉嵐瞪大了眼！她沒聽錯吧？而周偉傑的表情看起來亦真亦假，她根本無從分辨他的話是否為真。
「老實說，有時候我分不清你是說真的還是開玩笑。」
周偉傑笑著把身體向前傾，看著她的眼睛，小聲的說：
「你放心，如果我要讓你聽懂，你一定聽得出來的。」
在他向自己靠近的那一秒鐘，曉嵐的心猛跳了一下。如此近的距離看著他是第一次，她忽然發現他的鼻子很挺、很好看……。
喂喂！紀曉嵐，你在想什麼？你是來幫葉薇薇忙的，不是叫你來欣賞他的。幸虧自己的大腦還清醒，曉嵐連忙收心斂神，把身體微微向後坐，和他保持「安全距離」。
「我還是希望你說的每句話都是認真的，免得我要去猜你的真假。」
周偉傑也笑著坐直了身體。
「你還沒說找我什麼事。」
曉嵐清了清喉嚨。
「那個，薇薇……薇薇把照片給你看了沒有？」
話一出口，曉嵐恨不得打自己一個耳光！紀曉嵐，你在耍寶啊？快點把重點說出來！她在心裡警告自己。
看著她有點怪怪的表情，周偉傑覺得她是有事情要和自己說的，但他不準備逼她，他要讓她自己慢慢的說。
「你說的是去露營的照片吧？有啊！葉薇薇洗了一份給我，你應該也有吧？」
她當然有啦！雖然她的鏡頭不多，而且每張都很醜，葉薇薇還是很好心的洗了一份給她，但是不包括葉薇薇自己和周偉傑的合照。
「你和薇薇的合照還不錯，你們……看起來滿配的。」
他們真的配嗎？葉薇薇給她看了一張兩人的合照，很明顯的，葉薇薇笑得幸福燦爛，而周偉傑也笑得很開心。他們不配嗎？為什麼自己嘴上說配，心裡卻不是這麼想？
「葉薇薇很上相。」她想說什麼？周偉傑似乎看出一點苗頭了，但是在她沒有說明之前，他不想自投羅網。
其實他最想的是和曉嵐合照，可是露營的那兩天，她只要一發現自己和她出現在相機前，便會嚷著不喜歡照相，然後躲得遠遠的，所以他只有在擠滿幾十個人的團體照裡才能看到她和他的合照。
露完營回來，他有一點失落。曉嵐對他的態度和小學時似乎沒什麼兩樣，尤其是單獨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可以感覺到她的神經緊繃。她真這麼討厭他嗎？他也很想找個機會問問她。
「薇薇……」曉嵐深吸一口氣，決定要說了。
「曉嵐……」沒想到周偉傑也同時開口。
兩個人的舌頭一起凍結在空氣中，片刻之後相視一笑。
「你先說吧。」這一笑，曉嵐的緊張去了大半，但也把原先要講的話忘了。
「女士優先，你先說吧。」周偉傑表現紳士風度。
緊張的時刻又來了。
「薇薇從國中開始和我同班，我和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變成很好的朋友了。」
周偉傑一手支著下巴，炯亮的眼睛看著她邊說邊玩弄著手指，等到曉嵐發現他正看著自己的手時，才無措的想收起手，卻又不知道要放哪裡。
「我可不可以抽煙？」如果有根香煙在手上，又和他隔著一層煙霧，或許就不會這麼難開口了。
周偉傑抬頭四處看了看，然後指著店內一個「禁煙」的指示牌給她看。
曉嵐看到了，但仍不死心的問：
「你確定那個不是裝飾品？或者僅供參考用？」
周偉傑笑著搖了搖頭。
「好吧。」曉嵐歎了口氣，既然不能抽煙，那就玩刀叉吧！
「你和葉薇薇是兩個個性完全相反的人，或許因為互補的原理，所以你們才會成為好朋友。」
「沒錯，的確是這樣的。如果我和薇薇喜歡上同一個東西，我們一定會時常爭吵，那就成不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了。」
否定嗎？我倒覺得……如果你和葉薇薇喜歡的東西是同一個，依你的個性，你一定會把東西讓給她。」周偉傑慢條斯理的說，清清楚楚的解剖她。
他的話真是一針見血！把曉嵐真正的本性都說出來了。問題是，他怎麼會知道？
「有時候吧！因為薇薇是我最好的朋友，讓她一點沒有關係的。」
為什麼他會如此瞭解自己？曉嵐不經意回想起露營時他給自己的礦泉水。她從不曾對他說過自己只喝礦泉水，那是湊巧嗎？可是，他為什麼可以把自己看得這麼清楚？
「她的確是一個不錯的女孩子。」
周偉傑順著她的話說了一句，而這句話卻讓曉嵐心裡有一點點泛酸。此時她心裡有兩種聲音：一個叫她快點把今天找他的用意說出來，另一個卻是叫她不要說。就在她掙扎的時候，她聽見自己的聲音——
「其實薇薇……」說了四個字，她又突然頓住，接下去的話一直梗在喉嚨裡，怎麼也出不來。
紀曉嵐！你在等什麼？你不是要告訴他葉薇薇很喜歡他嗎？然後再問他對葉薇薇的心意、叫他不要辜負薇薇就行了。看來，他對薇薇的感覺是不錯的，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那麼，你在遲疑什麼？
一抬起頭，周偉傑的眼神正等待著他。在餐店裡昏黃的燈光下，他的眼睛看起來是如此溫柔、如此迷人……
天哪!她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來這種地方似乎是個錯誤的選擇，可這是離她家最近的一家適合安靜談事情的地方。
她努力集中大腦的力量去指揮僵硬的舌頭：只要告訴他薇薇很喜歡他，希望他也能喜歡薇薇，這樣不就好了？
說兩句話有這麼困難嗎？
等了半天，只見她拚命用牛排刀敲自己的手掌，雖然那刀子已鈍到無法用來自殺，但她這個動作加上臉部奇怪的表情，可能會讓別人誤以為她是什麼變態的殺人狂，於是周偉傑輕輕抽走她手上的刀叉。
手上一空，曉嵐才又清醒的望著他。
「看起來你很煩惱，你和葉薇薇吵架了？」
「吵架？沒有啊。」
曉嵐搖搖頭，如果只是吵架那還好處理，她們兩個不是沒有吵過架，但是兩人都是仇不帶過夜的，所以很快就和好如初了。
「那麼你在煩惱什麼？和葉薇薇有關？」
周偉傑已經從她吞吞吐吐的話裡猜出一些端倪，不管她想講的事是否如他所想，都還是要拿出來解決。
聽見他的話，曉嵐頓時好感動，好像有他在，什麼困難都可以迎刃而解。既然如此，那就說吧——
「你知不知道薇薇很喜歡你？」
她說完話的片刻，氣氛又陷入一片凝結。
停了片刻，周偉傑鬼鬼的笑著說：
「喜歡我的人似乎很多。」
「可是薇薇不一樣!」現在沒時間計較他的臭屁或自大了，如果不一口氣講完，曉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有勇氣說。
「那你呢？」
「我？」曉嵐指著自己的鼻子，不懂這關她什麼事。
襯著黃色的燈光，她覺得周偉傑的眼睛像有催眠作用似的，幾乎讓她說出心裡的話。
「難道你不喜歡我？」
喜歡她這麼多年了，他也希望能得到回應。以前他覺得自己悶著頭喜歡她，就算她不知道也無所謂；但是現在他變貪心了，看著她、聽著她、想著她，讓自己的心被思念填滿，他希望她能分享他的感受。
好不容易躲開他的眼睛，曉嵐心虛而軟弱的說：
「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你？你不要真以為自己是萬人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