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莫塵
說完,眼神又回到水靈身上,只聽見水靈睜著一雙失神的眼睛緩緩、無力地說:「我只是來看看你,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直到出了霍靖天的房間,水靈的心還是亂紛紛的。
為什麼我要在意?回到房裡,水靈生著自己的氣想著。「我不過才認識……不,根本還不算認識他呢。為什麼我要在意他?他要和誰摟在一起是他的自由,再說他和那趙姑娘不是挺登對的嗎?」雖然她這樣告訴自己,一顆心仍像是被人綁了一條繩子似地緊緊揪著,讓她難過得有點想哭。
剛開始大家都懷疑這個年紀和模樣不太像大夫的小伙子,是否真能醫好霍靖天;等到確知霍靖天沒事後,每個人都對他豎起大拇指,對他的態度也變得更和氣。
岳水靈秀氣的模樣本來就討人喜歡,加上人也關切,所以一坐下來,大家便圍了過來。這些終日以武為生的人,長年下來累積了一身的沉疔舊疾,這下知道水靈的醫術了得,於是爭相請他順道幫他們治一治。
等到青青從平義堂回來,她才想到該是幫霍靖天換藥的時侯了。她把服用的藥材交給李總管,告訴他如何煎煮後,便往霍靖天的房間走去。
往霍靖天房間的路上,青青小聲地抱怨說:「小姐,你別怪我多嘴。這裡的人來路不明,又都長得凶狠可怕,你千萬別和他們太親近了,免得惹禍上身。」
「多事!我哪和他們親近了?我不過是和他們聊聊天而已,你別想太多了。」水靈嘴上虛應著,心裡卻因為要再看到霍靖天而心跳個不停。
儘管空氣中因為下過雨透著涼意,但是她拿著藥的手心卻沁出許多汗。
此時霍靖天正躺在床上。畢竟練過武的體力復元得快,經過一夜的休養,除了傷口仍有陣陣的疼痛之外,精神已好很多。他腦子裡一直忘不了早上水靈神色不定離去的情景。
心緒不定對元氣的恢復有極大影響,然而,只要水靈的臉孔一出現在他的腦海,全身便有一股從沒有過的感覺竄流。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使他心慌,甚至胸前的傷口都抽痛起來,他伸掌覆住傷口,慢慢坐起身子。
「霍莊主。」門外傳來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這聲音正是他想著的人,一瞬間,欣喜之色佈滿臉上。
水靈正拿著青青從平義堂帶來的創傷藥要幫霍靖天換藥,她特地囑咐青青要拿最好的藥材,希望能讓霍靖天早日康復。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有點害怕單獨和霍靖天相處。不是因為他可怕或令人憎惡,而是水靈不知如何去平復當她看到或碰到霍靖天時心裡的悸動,那種感受讓她開始患得患失、心事重重。
水靈今年已經十八歲,心中對愛情及婚姻自有憧憬。可是,卻從不知道真正面對一個自己心儀的男子時,心靈會有如此巨大的衝擊,讓她不知所措。
水靈刻意背著他,不去接觸他的眼神,她在桌上把藥調好,儘管如此,她仍然可以感覺到身後的目光。藥調好後,她不得不轉身面對他,只見他端坐在床上;稍微遲疑了一下,心想他還不方便下床,於是把藥拿到床前,同時把青青也叫過來。
看到她的出現,霍靖天一顆飄浮不定的心逐漸平穩。他靜靜地靠坐在床上,看著水靈調藥的背影似乎有些緊繃,也就忘了自己的思緒不定。
水靈看著他身上的紗布,心想要先解開他身上的舊紗布才可以上藥。可是要解開他的紗布就一定會碰觸到他的肌膚,她輕咬著下唇,想著該怎麼樣才可以避開這種尷尬。她向一旁的青青看了一眼,示意她去解開紗布。青青從沒有接觸過男人,更何況她害怕見血,知道去解紗布一定會看到霍靖天的傷口,情急之下,緊張地說了一句:「我出去一下。」便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水靈又急又氣地望著門口,絕望之餘,極不情願地將頭轉回來,看到霍靖天正笑著看她。因為青青的臨陣脫逃,水靈只好把手上的藥放在床邊,然後伸手去解他身上的紗布,她想盡快做好就可以逃開這裡。不管她如何地小心翼翼,還是免不了要離霍靖天很近以及觸到他的身體,她垂著眼不敢去看他赤裸的身體,又要控制急促的呼吸,解了三圈,她便臉發紅、氣微喘。
霍靖天望著她辛苦的模樣,不禁笑了出來。
水靈看著他因為笑而輕輕震動的胸膛,不明所以,便停了下來。
「怎麼了?」她問。
霍靖天帶著笑意,深深地看著她的眼睛問:「你很怕我?」
水靈不肯承認他猜中她的心事,於是故作鎮定道:「我為什麼要怕你?」
「因為你一直不敢靠近我。我看你解得很辛苦,我自己來好了。」霍靖天望著故作模樣的水靈,心中實在不忍。水靈還來不及阻止,他已伸手到背後把紗布拉開;這一動,傷口一陣地厲害的疼痛讓他皺了眉,他低哼一聲把手伸到胸前。
水靈看到他痛苦的表情,便忘了自己的緊張、害羞,著急地向前探問:「你怎麼樣?沒事吧?」
看著她焦慮的臉,霍靖天心裡的歡喜早已超越胸口上的痛,於是捂著胸口搖了搖頭說:「沒事。」
「真的嗎?我看一看。」水靈忘了自己的難為情,也顧不了碰到他身體的尷尬,快速地解開剩餘的紗布。只見他的傷口處滲出一點點血跡,顯然是剛剛扯動了傷口。
「唉呀!你還說沒事,都已經流血了,疼不疼?」
「有這麼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在這裡,我不用擔心。」霍靖天忍住痛地開玩笑。
水靈見他傷口出血還笑得出來,不禁有氣地瞪了他一眼,轉身拿來一塊乾淨的布先把血擦掉,再仔細檢查他的傷口;等到出血停止後,她迅速地把剛才調好的藥輕輕地敷在傷口上。
霍靖天看著她認真地表情,努力忍住想去觸摸她的臉的念頭,一方面又對自己的慾望感到慚愧。為了轉移自己的心思,他開口問:「你的醫術是從哪裡學來的?」
水靈一邊認真的將藥塗在他的傷口上,一邊不加思索地回答:「我六歲時,父親就開始教我認識藥草,十歲就開始背人體週身的穴位了。」說到醫術,水靈臉上不禁露出自信和得意。
「那麼,令尊的醫術一定非常高明,才會有你這麼好的徒弟。」霍靖天誠懇地稱讚,著迷地看著她散發光彩的臉龐。
「那當然!」聽霍靖天稱讚起自己父親,水靈更是得意,一臉的笑意。
「如果我沒猜錯,令尊是鎮上平義堂的岳正平岳大夫吧。」
「咦?你知道我爹?」水靈驚訝地抬頭。
霍靖天笑一笑說:「集善鎮上就這麼一間平義堂,再加上岳大夫一向為善行義不落人後,我早就耳聞他的大名。」
聽到他如此稱讚自己的父親,水靈一張小臉更是興奮得紅了起來。
「不過……。」霍靖天皺起眉深思著。
「不過什麼?」
「我記得我爹說過,這岳大夫膝下只有一位女兒,倒沒聽過他有兒子……。」霍靖天邊說邊看著水靈,他明白要拆穿她可能會讓她有點難堪,但是他實在忍不住要弄明白,這幾天自己的心緒不定究竟是不是真是為了一個「女子」?
水靈沒想到他會如此一問,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接口,一顆心七上八下,想到自己的謊話就要被拆穿了,忽然她腦筋一轉道:「我是……岳正平是我的義父。」
「義父?」霍靖天緩緩點頭。他看著因為說謊、著急而臉紅的水靈,心裡已大概明白是什麼樣的一個狀況。
「那麼我應該如何稱呼你呢?」
水靈看了一眼霍靖天,「我……叫岳凌。」然後又畫蛇添足地說:「凌是傲氣凌人的那個凌。」她以為這樣聽起來會比較像男子的名字。
「岳凌?好名字。」霍靖天點點頭笑道。停了一會又問:「那麼,你學了幾年的醫?」
水靈不疑有他,眼睛一轉、心裡算著,嘴裡便說:「已經十二年了。」
霍靖天臉帶笑容說:「唔,很長的時間了,難怪你有一身這麼好的本領。」他停了一會兒又說:「這麼說來,你今年也已經十八歲了吧?」
水靈聽他說出自己的年齡才知上當,「啊」了一聲,張嘴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回應。
霍靖天為了表示自己的「公平」,便說:「我長你七歲,今年二十五歲了。」
原來他大我七歲。水靈垂眼心裡默想著,然後突然想起那位美麗的姑娘。不知她今年幾歲?和他是什麼關係?頭一抬,和霍靖天熾熱的眼神對個正著。
頓時時間好像停止,空氣也凝住了,耳中只聽見自己如雷的心跳聲。
換好了藥,水靈不敢再逗留。回到房間裡,她便坐在桌前癡癡看著自己裹著紗布的手,想不透自己為什麼對霍靖天會有如此深刻的感覺和好感。「難道這就是喜歡嗎?我喜歡上他了嗎?」她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