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莫塵
她轉身對眾人說:「幸好他中的箭沒有毒,不過如果再不把箭頭拔出來,只怕時間一久會更難處理。」
她一說完,整個房裡的氣氛變得更加凝重和緊繃,眾人焦急地互望。水靈看著他們臉上擔心和緊張的表情,瞭解到床上受傷的人對他們而言十分重要,於是深吸一口氣向他們道:「傷者需要安靜,請你們到外頭等著。還有,請幫我準備一些熱水和乾淨的布。」
那美貌女子的眼中噙著淚水,著急地望著水靈說:「大夫,請你一定要救救靖天。」
「姑娘放心,我會盡力。請先出去吧。」看她的樣子,這個人對她而言一定非常重要,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水靈不自覺地在心裡猜測著。
等水靈要的東西全送進房裡後,青青關上門,拿出水靈的工具,緊張地問道:「小姐,怎麼樣?看來這人傷得很重,到底救不救得了?」她一踏進青銅莊,心裡便想:今天要是沒把人醫好,不知出不出得去?所以她看到水靈沉重的臉色,雖然心裡有數,但還是得問一問。
水靈捲起衣袖坐在床頭,用水清理他胸前箭傷周圍的血跡。清去血跡後,傷口露了出來,那男子的胸膛也赤裸裸地呈現。
水靈因從小和父親到處行醫,加上時常為病患把脈診病,所以對男女之間的接觸也無特別的感覺。但她的手剛碰觸到這男子的肌膚,忽然覺得一陣奇異的感覺竄過全身,再看到眼前結實而線條優美的胸膛,頓時覺得血液全衝到臉上,心臟也突突地猛跳。
「小姐,怎麼了?」青青遞來消毒過的銀針,看到她臉紅,不禁覺得奇怪。
水靈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心情回復平靜後,才將眼光集中在傷口處。她迅速熟練地在幾個止血、止痛的穴道處上針,只見血流漸漸緩住。接過青青遞上的小刀,水靈白細的手放在箭頭旁,用刀穩穩地往箭頭旁邊的肌膚切去……
霍靖天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朦朧中,只依稀聽到手下的叫聲和翠兒的哭聲,胸前則像是燒起火似的疼痛,忽然又覺有一隻溫涼的手輕輕柔柔的撫拭自己的胸膛,正覺得有說不出的舒服時,突然一股輕微的刺痛劃過胸膛——
他想起自己遇到埋伏,被一枝暗箭射中前胸並跌下馬,眼看一把刀正朝自己劈頭砍下……心裡一驚,於是用僅剩的意識和力氣想抓住那隻手;隱約中,聽到一聲女子的驚呼,並聽見有人喊著:「小姐!小姐!你沒事吧?」然後便昏迷不省人事。
在岳水靈劃開霍靖天傷口的剎那,霍靖天突然伸手抓住她拿刀的右手,她一驚之下,竟劃到自己的左手,霎時只見鮮血自傷口處汩汩流出,看得青青魂都快飛了。
「小姐,你休息一下吧。你留了好多汗。我看看你的手,還疼不疼?」青青擔憂地說,邊看著岳水靈手上的紗布。
水靈的心亂多過手上的疼痛。她也不清楚為什麼這個男人的傷會讓她有這種心亂如麻的感覺?收拾好所有東西後,天也黑了起來,青青漸漸受不住疲倦,倒在椅子上睡去,水靈則不時地起身走動,以免自己也睡著了。
看著霍靖天因失血而蒼白的臉孔,臉上剛毅的線條因為熟睡而變得柔和;深密整齊的眉毛、挺直的鼻樑、稜角分明的嘴唇,不知為何,她對眼前這張以前從未見過的臉孔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好感,好像她早已認識這人一般。她輕歎一聲,走回桌前坐著。想起那個漂亮的姑娘,不知她和他是什麼關係?想著想著,慢慢也敵不住倦意,趴在桌上淺淺睡去。
霍靖天稍有意識之後,先是感覺喉嚨裡好像有一把火燒著,接著胸口劇烈的疼痛讓他更加清醒。他垂眼看到胸前裹著紗布,顯然是有人幫他取出了箭頭,他想撐起身體坐起來,這一動發出了輕微的聲響,將淺睡中的水靈驚醒。
「咦?你醒了。」發現正想努力起身的霍靖天,她連忙上前。
霍靖天因為受傷流血過多,全身使不上力氣。水靈兩手扶著他的肩膀,用盡力氣,脹紅了臉,好不容易才讓他靠在枕上;同時也發現自己的上半身不知不覺靠在他胸前,明顯地感受到他強壯的軀體和男性的氣息,她連忙往後退出幾步。
霍靖天先是覺得此人身材纖細又無力氣,不懂為什麼會找他來照顧自己;接著發現離他不過幾寸的臉孔上長而密的睫毛、小而豐滿地的唇,以及一般淡淡的幽香,心中更加地疑惑。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他的聲音雖然虛弱無力,語氣卻是威嚴和警戒的。
水靈本著救人一命的心腸,從來也沒有想到要人感謝;但是遇到這麼「不客氣」的病人倒還是第一次。心裡越想越有氣,但嘴裡還是回答:「我是你們莊裡的人從鎮上請來的大夫。」
「大夫?你是大夫?」霍靖天聽見她清脆甜美的聲音,更加深心裡的懷疑。他仔細地打量著她只覺得她嬌小的身形在男裝之下隱約可見,看起來頂多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怎麼會找來這麼一個「大夫」?
他伸手撫過胸前,自己所中的箭確實已經拔掉,也裹上紗布;雖然仍隱約覺得疼痛,但比起剛中箭時的窒息感覺已減少許多。「可不可以請你拿點水給我?」
雖然生氣,水靈想到他畢竟是個病人,於是倒了桌上早準備好的水端給他,並在一旁看他慢慢地喝完杯中的水。
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兩人同時回頭,走進來一位老人。
「莊主,你醒啦!」看見霍靖天坐起身來,他意外又高興地笑著,向水靈點頭表示謝意和嘉許,然後走到床前探視。
水靈回以淡淡一笑,拿著杯子退回到桌前。
「李總管,讓大夥兒擔心了。」霍靖天蒼白的臉上露出淺淺的笑。
看到他的笑容,水靈不禁微微一愣——除了自己父親之外,她從不曾和任何一個男人親近過,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霍靖天卻一直讓她有種不可言喻的、想靠近他的衝動。
正當水靈癡癡地想著,老人向她走來。
「岳大夫,我們莊主的傷現在已不礙事了吧?」
水靈再看向霍靖天,只見他也正望著自己,臉上又是一陣熱。「他有點輕微的發燒,可惜我手上沒有退燒的藥,希望今天晚上不要再惡化,你們明天找人隨我回平義堂拿藥,只要按時煎了給貴莊主喝下去,好好調養半個月,應該就能完全康復了。」
「那麼……」老人沉思了一下又說:「是不是能請大夫待到我們莊主傷好之後再回去?」
這怎麼可以!?更何況那個人對她好像沒什麼信心。
「這……可能沒有辦法。」水靈猶豫著。她心裡明白,雖然霍靖天的箭已經取出來了,但是他流了不少的血,如果沒有仔細看顧,不但痊癒得慢,恐怕還會留下後遺症。但是要她在這裡多留幾天,萬一身份被拆穿了怎麼辦?
「可是……萬一您走了,我們莊主的傷勢有什麼變化,該怎麼辦?」
水靈看了霍靖天一眼,他也正帶著玩味的眼光看著她。
「我們可以多付一些錢給您……。」李總管見他仍猶豫著,忽然想到「有錢好辦事」,雖然這個大夫看起來不像是這麼俗氣的人,但天下哪一個人不愛財?
「這……不……我不是擔心這個問題。」水靈沒有料到他會提到錢的事。自己幫人看診主要是想幫助人,並沒有想過收費的事,聽到李總管的話,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
「我擔心的是,如果我不回去,萬一有病人到平義堂看病便找不著我了。」
李總管聽見她的話,又道:「大夫仁心仁術,眼前就有一位急需您醫治的傷者,請原諒我的自私,要求您留下來。」
說的也是,眼前就有一位病患,她怎能丟下他就走了呢?更何況從一開始她心裡便希望霍靖天能平安無事、早日痊癒,不是嗎?
兩人的談話吵醒了一旁的青青,只見她迷迷糊糊地說了聲:「小姐,有事嗎?」
聽見她的話,水靈驚嚇且慌張地走到她身旁,搖著她的肩膀:「青青,快醒醒。」因為急於叫醒青青,她沒有看到李總管和霍靖天正交換著一個怪異的眼神。
這一搖晃,青青是清醒過來了。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後,才看清楚霍靖天坐在床上,還有一個老人在屋內,她趕忙站起身小聲地問:「怎麼忽然跑出這麼多人?」
水靈只是拚命地向她使眼色,希望能掩飾她剛才的那句話。「青青,你是不是正在作夢,夢到小姐……就是我姐姐?」
這問題問得有點奇怪,青青不解地看著水靈。
李總管看著她兩人的動作,再向霍靖天看了一眼。霍靖天向他微一點頭,李總管便走向水靈。「這位小兄弟一定是累壞了,我看就這樣吧,待會兒我安排間客房讓您主僕二人休息,明天請您寫好藥方後,我再派人帶這位小兄弟回去拿,您看這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