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蘭京
「用意不錯,但新人們不見得會領情。」好心幫人,人家恐怕還不屑收。
「我也不是非要人領情不可,只是幫了好幾場婚禮下來,發覺很多新人到時根本沒空籌劃這些,不然就是找一些外面的職業團體來演奏。」愈講愈有氣!「那超無厘頭的你知道嗎?因為那些職業演奏者自己不信上帝,很跩地卻在教會演奏聖樂,不是匠氣十足,就是把教會演奏得像爵士酒吧。甚至還有樂團在教會婚禮上演奏布蘭詩歌!哇咧他們到底是智障,還是在詛咒新人?布蘭詩歌內容講的是淫亂放蕩跟毀滅耶!」
耍耍白癡也犯不著在別人寶貴的婚禮上耍吧。
她一想就堵爛,呱啦呱啦翻江倒海地吠個沒完沒了。等到口渴了才赫然想到,她跟他講這些幹嘛?
而他,竟也擺出高度敬業精神地用力垂聽。
「總、總之,我只是想提供新人們一個參考。」咳,恢復道貌岸然,展現專業精神。「他們如果有其它打算,當然我們就閃邊涼快,在台下替他們捧個人場。」
「是嗎?」
瞪她做什麼?而且她實在不喜歡他這副眼鏡,反光太強烈,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
「我很欣賞妳的想法,非常體貼。」
喔?嗯,小小得意,忍不住眉飛色舞。呵呵!
其實她還有滿多點子的。好比說……
「我也可以支持妳的樂團,負責小提琴的部分。」
她的笑容突然抽筋,嬌顏扭曲。
WHAAAAAAAAAT?!
「至於大提琴和長笛的部分,我也有人脈--」
「等一下!」她的華麗夢想中並沒有他的角色。「我可沒說你OK!」
「需要能力檢定嗎?」好的。「我在大三以前有十二年的學琴經驗,已經到達協奏曲的程度。之後是因為課業很重,加上長期的住院訓練,就很少練習。但是給我兩個月的時間,我會進入狀況。」
「我說的不是那個!」暴跳暴吠。
「那麼妳說的是哪個?」
妳想排擠我?
她猝然瑟縮,不知腦中為何會突然震盪這一句,氣氛肅殺。
「我這、這個是,沒錢可拿的白工。」
嚴刻剛稜的鐵面,頓時消融,化為溫暖的笑靨。「原來妳擔心的是這個。」
當然不是!
「妳既然是因著一顆真誠的心,來幫助可能有需要的人,我當然也不會以低俗的金錢來衡量。我們什麼時候把人手招聚起來開個討論會?」
討論會?「我不過是--」
「下個月好像有滿多對新人要結婚。」隨手一掏PDA,資料立現。嗯……「看來大家都想當六月新娘。妳說的小型婚禮樂團應該趕不及幫上六月結婚的新人們。」
「你管我什麼時候要幫什麼忙!」別再牽著她的鼻子走!「這是我的事,而且--」
「對不起,我絕沒有奪走妳主導權的意思。」他懇切得連狂響不止的手機都不理。
「我只想像個副手那樣地支持妳,因為妳好像還沒考慮到樂團需要的排練。」
「那又怎樣?反正我也是弄著玩的!」管得著嗎?!
「妳不是說妳最近在忙的就是這件事?」怎麼轉眼突然變得很閒?
「那是--」
「而且妳不正是因為著手籌辦這些,所以沒空繼續跟我相親?」
啊!對喔,她居然忘了。
「妳該不會是唬爛我的?」
答對了!沒獎品。噢喔,有人臉變大便色的了……
「傅玉,妳是為了逃避跟我交往才扯什麼婚禮樂團的謊,還是妳真的想籌組樂團但並不想讓我參加?」
賓果,統統都猜中!對了,他是腦神經外科醫師嘛,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
哎,好吧,乾脆跟他攤牌。「方醫師--」
「叫我司真。」
「請先把你的手機關掉可以嗎?」煩到沒力了。「婚禮樂團的事我是很認真地在胡思亂想,但是對於合作的人選我絕對講究。」
她犯不著跟自己過不去。組團最重要的,就是要人爽,不爽就拉倒。
「喂?我方司真。」
「而你呢,」長長秀髮冷傲掠往肩後。「就正是我--」
「找到小套房了?」不錯,夠效率。「還不用房租?!」
他刻意挑眉望她,她則驚愕大瞪他那支如阿拉了神燈般的萬能手機。
小手霍地箝住還握著手機的巨掌,打死不放。
「你就正是我所需要的提琴手!」
她凌厲逼視他,狠狺詛咒。
「司真,加入我吧!」
「我願意。」
「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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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煩。很煩,超煩,霹靂煩。
她想要的是房子,不要男人。可是不透過這個男人,她就住不到華美絕倫的免費小套房。怎麼辦?要怎樣才能擺脫掉她不要的男子還保有她中意的房子?
「那就跟他交往看看嘛。」在公司同為櫃檯招待員的美人同事涼道。「不是說他還滿帥的嗎?」
「不要。」
「哎。」美人靠著亮麗的洗手台,長指支煙吞吐。「妳啊,只有玩的本錢,卻沒有玩的本領。」拗起小姐脾氣來,就幼稚透頂。
「我只是對玩的對象很挑剔。」狠狠把唇彩補上去,哼!
「既然要玩,妳門坎就不要設這麼高。妳是找玩伴,又不是找老公,幹嘛這麼刁呢?」對方的條件已經優到當老公都不成問題。「我還巴不得找到方醫師那樣的對象:他每天辛苦忙他的,努力賺錢給我花就行了。」
多逍遙自在啊。
「我也很想找到這樣的對象啊,可是……」
強烈的不甘心,倏地凝為一股疑慮。
不行,她還是沒辦法允許自己太接近方司真,保持距離比較妥當。但……
她該怎麼抗拒那種很「對」的感覺?那隻大豬頭明明不符合她對白馬王子的要求,卻充滿奇怪的吸引力,在在散發他就是「那個人」的氣息。問題是,「那個」到底是哪個?
而且,她總覺得他的笨拙背後有某種有趣的神秘,不斷勾引她艾麗斯夢遊仙境般的好奇。他只是單純忙碌的兔子,還是不懷好意的怪怪貓?為什麼她總有種隱約中被他牽著鼻子走的壓迫感?明明主導一切大局的人是她呀……
可惡,有夠煩!他算老幾,憑什麼要地為他浪費那麼多腦漿?愈想愈氣!
即使來到寧靜溫馨的教會大家庭,她仍憤恨難平。
「妳最近跟妳那口子怎樣啦?」
教會廚房裡,痞痞一聲閒扯淡,換來的卻是小人兒陰森咒怨的冷冷回眼。
「對不起,我更正。」小的知錯。「小玉兒,請問妳負責聯絡關懷的方司真弟兄近來可好?」
「他還活著。」
「喔。」不要講得這麼怨毒嘛。「妳窩在廚房幹嘛?」
「為等一下團契的分組活動泡茶。」
「妳每次都帶那麼高級的茶葉和茶具來,不會太辛苦嗎?」
正挖到一半的精美進口茶罐被重重敲上流理台,噴濺一桌昂貴的乾燥茶葉。
「你到底有何貴幹,凱哥?」煞氣四射,低緩寒吟。
「沒事啊。」無聊聳肩。「只是想以小組長的身份告訴妳一聲,別組的人想約我們這組一起去大湖采草莓。妳覺得怎樣,副小組長?」
「關我屁……什麼事?」
大帥哥懶懶嘟嘴挑眉,雙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裡,倚門賣笑。「妳可以問問我,是哪一組要跟我們辦草莓聯誼。」
「請問,」好想剁了這豬頭……「凱哥您不進大會堂聽道卻特地晃來這裡跟我哈拉要聯誼,是出自哪一組的提議?」
「柯南的小組。」
傅玉嘔著一臉怪相,轉身對瞪。「柯南?」
「她小組裡的那位王子哈妳哈好久了,每次努力跟妳搭訕都被妳三言兩語就笑笑打發掉。」防禦功力之高深,人家連根寒毛都碰不到。「聽說王子申請美國研究所的事有響應了,可能暑假前就會辭掉國科會的工作,專心赴美閉關,苦修博士班。」
「慢走。」回頭繼續玩她的扮家家酒。
「好無情喔。」
「我不想跟柯大小姐那組的人扯上任何關係。」
「為什麼?」嘿嘿嘿。「還在記恨方司真差點被分配到柯南那組去的事?」
「把菜刀赫然指向他鼻尖,嚇得高大壯漢花容失色,展手投降。
「凱哥,你不覺得廚房這兒有點吵嗎?」嗯?
「小玉兒,有話好說……」
「你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才正堵爛先前方司真害她慘遭教會長輩誤解,凱哥這會就來挖她傷疤。分明討打!
原來方司真早在學生時代就是教會的會友,只是當了醫生後才忙到沒時間來。資歷甚至比她還深,認識的人脈也比她還多。他決心抽出時間恢復教會生活,積極參與團契後,好死不死,竟被分配加入柯南那個小組。
開玩笑!小組時間大家不是用來討論之前在大堂聽的講員信息,就是哈拉有的沒的一堆八卦--對外一律宣稱是:將信仰落實於生活層面之有意義的靈性對談。方司真那隻大頭呆會有什麼八卦好聊!他跟柯南最大的共同話題就是她:傅家千金的貧窮生涯、嬌弱玉女的暴拳猛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