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胡以汶
自己不是白癡,她寧願不要這種傷害朋友而得到的安慰。所以陶楷韻的眼光立即轉向藍玲,十分擔心藍玲的反應。
「我……」藍玲沒想到薛志風說得如此直接,但想到自己正要面對兩人,又硬生生的把所受的屈辱忍下來。她低著頭不讓兩人見到自己險些奪眶而出的淚水,頓了一下才抬起頭故作輕鬆狀,「反正我也不在意,你就更不需要在意了。」
陶楷韻不打算置身事外,而生氣的瞪了薛志風一眼。
薛志風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係又將毀於一旦,除了痛斥自己的失言外,更對藍玲衍生出一份深深的愧疚。
陶楷韻才想繼續炮轟他,藍玲卻加以阻止,「你別誤會他,我和他早就達成默契,我們兩人只不過是普通朋友而已,所以他剛才不是針對我而說的。」她撒了謊。
「哦?」陶楷韻狐疑的望著她,猶有一絲不信。
薛志風則很想跪下來謝謝藍玲,如果她落井下石,他還希望對陶楷韻產生什麼影響力,那簡直是作夢,沒有信任哪來的影響力叼?
這時陶楷韻因為呼叫器響了,必須到櫃檯回電話而暫時離開。趁著她離座,薛志風激動萬分的向藍玲道謝。
藍玲看著他「失而復得」的神情,頹喪的開口,「算了吧!確定對方對自己沒興趣,也算是一種收穫,但是我到現在才明白另一件事。」
薛志風以不解的眼神詢問著她。
『其實你真正喜歡的是楷韻吧!我早該知道的。」藍玲瞧他一眼,「我剛才看你急成那樣,竟然不忍心對你以牙還牙,免得破壞了你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你說我笨不笨?」
薛志風聽著她的話,仿拂在瞬間被強大的電流貫穿全身。這女人和他想像的不太一樣,不,該說是太不一樣丁。
看著她的委屈,本來他是不該有任何反應的,但藍玲那種犧牲得極為自然的想法,卻輕易觸動他心中最柔軟的部分,甚至可以用震懾來形容。
藍玲的外表一向給他精明愛計較的印象,現在她一下子變成即使犧牲奉獻也毫無怨言,其中的落差讓他產生強烈的慚愧,歉疚自己之前對於藍玲的錯誤認知。
但是對於他這種過分的傷人言辭,藍玲又為何能如此寬容呢?他不懂,真的不懂。
薛志風和藍玲的目光不期而遇,藍玲朝他無奈的一笑。陡然間,他明白了她那種無奈全是因為他。
「沒什麼事吧?」陶楷韻適時回座,見到藍玲頹喪得令她心疼的表情。
「還好。」藍玲連忙掩飾。
「誰說的?」薛志風突然插嘴,他優閒的插起一塊嫩羊排放入嘴中,「藍玲趁你去打電話的時候猛盯著我瞧。」
陶楷韻有些意外的聽著薛志風向自己「告狀」,不敢相信他真的是個自命風流、目中無人的沙豬男人。
藍玲則是很想把耳朵摀住。她實在無法再承受薛志風對她的奚落,難道他不明白他的每一句話都對她有深遠的影響嗎?
但薛志風似乎打算接著說下去,「我終於因而瞭解件事。」
「說。」陶楷韻快要忍不住破口大罵了,她倒要聽聽看薛志風還能說些什麼傷人的話。
「原來藍玲是個這麼美麗的女人。」薛志風轉而凝視著藍玲,「美麗得讓我好想一親芳澤。」
在一旁的藍玲,霎時羞紅了臉。
「啊——」陶楷韻的反應則慢了好長一拍,只是張著嘴驚訝的看著兩人。
「我改變心意了。」他定定的望著藍玲,「請讓我正式追求你。」
「給我面紙。」藍玲對陶楷韻要求著。透過激動的淚光,她知道自己的善良換來的是他何等動人的允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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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的童話故事結束了,身為觀眾的她,還是認真過日子吧!她自我解嘲。陶楷韻最近不得不把心思放回工作上,因為看了藍玲和薛志風的相處,除了羨慕,還是羨慕,一點建設性都沒有。
一方面,老總或許逼得太緊了些,不但一天到晚在她耳邊說那些受到美洲煙草產品傷害的人有多可憐,還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堆關於香煙的資料,規定她非得仔細閱讀不可,讓她不得不重新當個學生,因為用功而毫無喘息的餘地。
不過,事情的發展並不是全然對她不利。透過老總在暗中操盤,講了各方政經要角對美洲煙草施壓後,美洲煙草趨向庭外和解的意願愈來愈高。
陶楷韻深呼吸一口,準備面對十分鐘後即將展開的「和平會談」。經過上次的翻臉相向,她已經不敢奢望雙方能好好的坐下來協商,她一直以為下次彼此再見面會是在法庭上。
這次她一定要平心靜氣,至少為了那些可憐的求償病患。陶楷韻語氣堅定的對自己再次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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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是美洲煙草行銷部的經理,公司改派我來是希望你不會因為之前的不愉快而介意,而我專程前來綠心環協的用意,正是為了找出雙方的平衡點,最好可以一次就達成兩邊都能接受的協議。」
看起來頗為斯文的行銷部了經理,絲毫沒有出身於大公司的霸氣,這是美洲煙草針對陶楷韻的脾胃,對她施予溫情攻勢的策略。
「你該知道的,」他露出為難的表情,「這樣子拖下去,控訴的成本不談,光是外界對於美洲煙草繪聲繪影的謠傳,對我們所造成的名譽的損失程度就難以估計了。」
陶楷韻欣然同意他的說法,這也是綠心環協最有利的立足點。老實說,在不知道美洲煙草會採取什麼態度之前,她確實對他們仍有揮之不去的戒心,但現在對方既然如此坦誠,她也就不好表現得太過不近情理。
「既然如此,請提出貴公司對此事的處理方案,我們再逐條修正意下如何?」
同意之後,丁經理便拿出準備好的協議書,依序念出。好不容易陶楷韻耐心的聽他全數念完,才發現結果和她想像的竟然完全不同。這哪是賠償協議?簡直是近乎象徵性的安慰獎嘛!
陶楷韻不敢相信在他溫和有禮的態度下,說出的卻是毫無誠意的賠償條件,而且他似乎還覺得理所當然。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說法實在讓人很難滿意?」由於太過意外,陶楷韻選擇好聲好氣的問他,希望一切都只是自己聽錯了。
「我明白你的感覺。」丁經理坦白的回答她,「其實就我個人的立場而言,也十分同情受害者所獲得的待遇,但賠償條件只能如此,這是行情。」
貓哭耗子假慈悲!陶楷韻的憤怒陡地升溫,她遽然開口,「笑話!你說這是行情,請給我一個理由,不要信口開河!」
「既然有行情,當然會有衡量的標準。」他客氣從容的語調依舊,已早有準備,「美洲煙草之所以會成為受害者的求償對象,是因為有人認為香煙使他們受害,但爭議就出現在是否真的是因為我方產品出了問題才使這些人受害。更進一步說,到底煙草會對人體造成多少影響,才是討論的重點。」說到這裡,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看陶楷韻,等到她點頭同意這是重點才繼續說下去。
陶楷韻覺得截至目前為止,他說的並無不妥。
「現在,我們經過諸方求證,包括港詢國內煙草方面的權威人士及醫生,得到對我方相當有利的答案,幾乎可以證明美洲煙草的產品沒有問題,只不過也證實了過量吸煙確實對肺部健康有所影響,所以我們仍規避不了道義上的責任。」
「哦?」陶楷韻十分不以為然,她在猜想美洲煙草不知道又從哪裡找來一堆名不見經傳的「專家」,用錢買通好幫著他們說話,爛招數!
「請你放心,美洲煙草所找的都是以公正和專業出名的人士為原則,他們可以證明錯絕對不在美洲煙草。」丁經理很有把握的說,「相對的,委託你出面的那些肺癌病患,如果想發大財,恐怕要找別家倒媚的公求償了。」
毫不負責的打算,在他的話裡表露得一清二楚,令陶楷韻的臉都綠了,她實在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你們好陰險!」她終於爆發了,「我就不信我們找不到另一個『專家』來和你們抗衡。」
「很抱歉。」他好像能猜到她要說什麼似的,立刻反駁,「你應該知道,要成為公正人,必須不和制煙業有任何利益關係,但這種人何其難求?台灣僅有的一個已經站在我們這邊,我實在很難想像你將去哪裡找第二個?」
「是誰?」陶楷韻實在忍不住詢問,她無法想像有人竟能枉顧社會公益,卻甘願只為一己之私而出賣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