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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文 / 胡以汶

    一直對他所言不以為意的趙貝茹跟著沉默了,她開始明白對他使用一般的招數是沒有效果的。

    「怎麼?對我感到害怕還是厭惡!」喬峻面對尷尬,雖是自我解嘲的語氣,但仍表現出他對趙貝茹還是很在乎,才會讓他開口變得如此困難。

    「怪不得……」她搖搖頭。「二姐她們直提醒我要防著你,說你是個……」

    「說我什麼?」他又露出流氓本性,開始惡聲惡氣。

    「你好性急喔!」趙貝茹竟然輕啟朱唇,愉快的笑了起來。「難怪學鋼琴的挫折感會這麼重。」

    這女人的神經到底是什麼做的啊?在他喬峻的怒目注視之下竟然還笑得出來?

    「我二姐只說你是個很凶的人,不過我倒不認為。」趙貝茹湊近他,不僅為瞧個清楚,還對他頑皮的擠眉弄眼,沒有絲毫的恐懼之意。

    喬峻真是被她徹底打敗,他不禁懷疑那幾刀是否把他的威嚴也砍掉了?

    「你皺眉的樣子還是很好看!」她突然又冒出一句,惹得一向沒人敢在他面前討論他長相的喬峻也不由得臉紅。

    「別再說了!」他可不能再任她說下去。「總之我平常做的事和這種軟綿綿的彈鋼琴方式完全不同,就像要你展現出強大的氣勢一樣的困難。」

    經過一番聊天,他變得比較能放鬆了,口齒也恢復往常的伶俐,不過她的表情倒是嚴肅了起來。

    「彈鋼琴和做任何事情都一樣,有它不同的面貌和彈法。」她顯然不贊成他剛剛所說的。

    他頭一次發現她也有自己的個性,嫻柔的美之外更添另一種令人著迷的氣質。

    「我對你的職業感到好奇。」她一向不是個多事的人,但她覺得有和他溝通一下的必要。「你剛剛說寧願拿棍子揍人?」

    喬峻心裡一涼,知道她終於問及重點,雖然趙君吟為他留了面子,沒和她說太多,但這一次顯然掩不住他的身份了。

    「你在當天看到那群少年追殺我時就該明白一切了。」

    「是你先欺負人家?」

    他滿臉不贊同的說:「欺負?哼!我不過是教他們一些做人的道理罷了。」

    「我就知道。」趙貝茹輕呼。「之前我就猜你是個教育工作者,看你的結實身材,大概是訓導主任或體育老師之類的吧?」

    喬峻差點沒暗笑到抽筋。可是莫名湧起的強烈自尊卻又讓他失去坦白的勇氣。

    「差不多。」他說得很小聲,反正從某個角度來看,他確實是在勸對方改邪歸正嘛!

    「現在的學生的確不好教。」趙貝茹開始同情他。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你既然是個學生,就不能找借口逃避學習,就算是比較暴躁的人也有安詳柔和的一面,例如你平時在我面前就表現得很好。」

    當然好,因為我已經快憋得崩潰了!喬峻在心裡訴苦。

    但他就是無法對她大吼,只好回她一句,「反過來說,你自己又做得到嗎?」

    「雖然我只會彈鋼琴,但鋼琴並非如你所說,都是軟綿綿的。」趙貝茹忽而換上嚴肅的口吻,端坐在她的寶貝鋼琴前面,深吸一口氣。

    「你要做什麼?」喬峻有點擔心她逐漸漲紅的臉龐。

    她不發一語的開始彈奏普羅高菲夫的B大調小鳴奏曲,這首技巧現代,風格卻極為冷峻的曲子,幾乎有大半段落都緊扣聽者的心弦,尤其在第三樂章刻意以連串的不諧和音尖銳的連珠而出,悚然之間節奏卻絲毫不亂、清晰可聞,讓人明顯感到彈奏者由指尖貫穿而出的勁道與霸氣。

    喬峻幾乎都看傻眼了。

    莫說聽覺的感受,一瞬間,他對於趙貝茹宛如鷹爪般的有力指勁和氣勢,競有恐懼的錯覺,視線卻又深深的被吸引,一刻也不願閉上眼睛。

    他突然想到,獅子會咬人有什麼了不起?倘若有一天家貓突然變得比老虎還兇猛,這才叫做真正的可怕。

    連串的爬升音符將高潮提至極限,倏的或然靜止,喬峻的情緒也跟著重重一頓。一片安靜中.他只聽到趙貝茹急促的喘氣聲。

    「我……不常這樣彈……好累哦……」趙貝茹逞強的朝他眨眨眼,試圖給他安心的笑容,神色間卻儘是痛苦。

    「你還好吧?」此時他對她多了幾分尊敬,卻更加擔心她的身體。「我不知道原來彈鋼琴會如此傷神?」

    「真是見笑了。」趙貝茹撫著胸口,臉色仍然未見好轉。「我的心臟不好,容易缺氧,這是老毛病了,別擔心,一下就會恢復。」

    「我只不過說句氣話,你竟然證明得那麼認真,真是的……」喬峻心疼的幫她揉捏著頸、肩,協助她順氣:「對不起,我收回剛才的話。」

    他很不願承認自己是感動了,但這和懂音樂與否根本無關,地的努力令人既震撼又尊敬。

    趙貝茹在他的均勻按摩力道下卻啜泣起來,讓他嚇了一跳,趕緊放開雙手。

    「我弄痛你了?還是這麼做該先徵求你的同意。」

    天知道他這輩子做過幾次紳士,他無奈的想。

    「不!這樣很好。」趙貝茹直搖頭,順便擦擦眼淚。「你誤會了,只是你的動作讓我想起過世的父親,他也會幫我這樣按摩。」

    「哦!他是怎麼樣的人?」他剛好乘機探知趙家的狀況,免得訊息總是一面倒,都由那僱主所左右。

    「不管對誰而言,我爸爸都是個很好的人,只可惜他走得太突然,留下很多問題讓我們姐妹措手不及,偏偏我又幫不上忙,唉!」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趙貝茹顯然是沒把喬峻當外人了,這一點她自己始終沒發現。

    喬峻的雙手繼續動作著,眉心卻糾成一團,兩方的說法簡直天差地遠嘛!

    那僱主的奇怪要求本就讓他相當懷疑,現在更有理由弄個清楚了。

    「我是不是說太多了?」自顧著說話的趙貝茹感覺到他在分心,立刻禮貌的住嘴。

    「不,我喜歡聽,請你繼續說下去。」喬峻回神,略微加重了手上的力值。「況且無論如何,按摩比起彈鋼琴要簡單多了。」

    第六章

    喬峻太清楚此時是該抉擇完成任務或陣前倒戈的時候了,但他更明白只要趙貝茹待在他週身幾公尺之內,他的大腦便有一半的細胞將停止運作,無法思考。

    所以他認命的找上趙君吟和趙婷芳兩姐妹。

    「你的過去可真輝煌燦爛啊!頂著黑道大頭目的光環,想假裝查不到你的資料都難。」

    趙君吟將請人查到的資料整份放在桌子上,若有深意的看他一眼。「我真想不透趙家有什麼地方可能得罪到『景福會』,更想不通為何會需要你親自出馬。」

    趁著趙貝茹不在,趙君吟刻意與喬峻約在咖啡廳,打算把所有的事情都問清楚。

    「這還是其次。」不怕危險硬要跟著來的趙婷芳,忍不住搶著說。「我們家現在已經可謂一無所有,也不怕你來偷或搶,但是三姐是我們家的寶貝,光看她和你走得這麼近,就足以讓我們食不下嚥了。」

    「我看起來有這麼可怕嗎?」喬峻面無表情的低下頭啜了口咖啡。

    只要趙貝茹不在,他就是百分之百的喬峻。

    「否則你以為我們為何只敢在公共場合的你見面?」趙君吟的語氣頗為無奈,但也顯示出弱女子不得不從的顧忌。

    「我們倆只被你嚇一次便怕到現在,何況是從未見過世面的貝茹?話說回來,你想達到什麼目的就直說無妨,不必拐著彎以她作為對趙家的要脅。」

    他愣了一下,敢情她竟把他想成這麼無恥的人?

    見他臉色瞬間下沉,兩姐妹立刻噤若寒蟬,心想若非為了趙貝茹,也不必和這種人打交道。

    喬峻看了真是有口難言,想到趙貝茹昨天還正義凜然的教訓他,就不由得歎氣,只是礙於面子,他是死都不會說出來的。

    「我沒有這麼下流,你們不必因為擔心激怒我而拖累她,不傷害趙貝茹是我對你們最基本的保證。」喬峻仍然是那副死魚臉,他給了合理的理由,「對於你們沒把我底細洩漏出來的決定,這算是優待。」

    好傲慢的男人!說話的語氣竟彷彿是君臨天下的王。

    兩姐妹才鬆口氣,喬峻的開口又使她們陷入神經緊張了。「不過,我們這種不問黑白,只懂得拿錢辦事的人,再怎麼說也還是要給僱主一個交代。」

    「僱主?到底是誰出錢?要你辦什麼事?」思緒一向靈敏的趙婷芳腦中閃過幾許聯想。

    「優待和免費是兩回事,你最好學著把嘴隨時閉上,別問一些我不可能回答的問題。」喬峻冷冷的斜睨她一眼。

    「真是流氓作風。」趙婷芳忍不住小聲嘟噥著。

    「我本來就是,而且從來沒否認過。」他還她一句。

    這種壞得徹底的惡人,最叫人招惹不得。

    「唉,算了,趁現在有什麼來意就直說吧!」趙君吟擺擺手。「我真想不通,像貝茹這種小時候聽到虎姑婆的故事都會哭的人,怎麼能和你處之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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