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何紫沅
仲翊進廚房倒了杯水給她。她順手拿了幾顆藥丸一口吞了下去。「你在吃什麼藥?」
「沒什麼!鎮定劑而已,」她滿不在乎的說,「我吃這個就跟吃飯一樣,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不管怎麼樣,這些藥還是少吃,對身體很不好的。」
「沒什麼差別的。」她又順手點了根煙。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如果你願意說的話,我是個很好的聽眾。」他的誠懇讓人無法拒絕,「當然,如果你不願意說,是不用勉強的。」
兆琪用一種前所未有的眼神,一種極具挑逗的眼神看著他。
「我今天去醫院檢查,醫生告訴我……這輩子不可能再生育,因為我兩年前的墮胎不當……可笑還是可悲……你說這不是報應是什麼?不是懲罰是什麼?」她把臉埋在手掌裡,微微顫抖的肩看得出來她在哭。
仲翊尷尬的坐在那,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原來我是想,若是找不到好男人,至少可以生個孩子來陪伴我,但是現在……
什麼都沒有……「
仲翊只有任由她哭,不經意地他想起了曉顏,很自然的看了看表。他這舉動無論多麼自然微小,還是被兆琪給看見了。
「你當不當我是你的朋友?!」她用一雙微微泛紅的眼睛看著仲翊。
「當然,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說。」
「我求求你今天留下來陪我一會兒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一個人獨處,我一直忍不住的要去回想,我好怕,真的好怕。」她使勁的抓住仲翊的手臂,面對一個流著眼淚如此無依的女人,他怎麼也不忍心丟下她一個人離開。
可是曉顏怎麼辦?他無法想像曉顏在知道一切事情的始末之後會有何反應?!就算她能體諒,他又如何解釋自己在結婚紀念日當天竟然和另外一個女人共處一室。
「你需要睡一會兒,我扶你到房間裡休息一下好不好?」他輕聲的對她說。隱隱約約的,兆琪似乎也感覺到仲翊對曉顏那份深情蜜意,但是她始終是貪得無厭的,這麼些微又淺顯的關心是無法滿足她的。
她故意和他有身體上的接觸,在他的手觸碰到她手臂的同時,她放肆自己的軀體和他貼近,仲翊當然閃避,卻還是絲毫沒有任何非分之想,甚至還叫她小心點走。
她恨他對曉顏如此忠誠,從來,她最無法忍受男人藐視她的身體,因為那始終是她最引為傲的。
而現在,無論是他的行為,他的表現,都明顯的標示著他不希罕她的身體。她沮喪、不悅、甚至氣憤,但是她唯一不會做的就是「放棄」,對她而言這是個前所未有的挑戰,她決定向他們堅貞的愛情堡壘宣戰。
「我要你再答應我一件事!」「你說。」他拿了一小壺水放在床頭。
「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曉顏,我已經夠可笑了,我不要她瞧不起我。」
仲翊雖然無法理解她的想法,但還是答應了她。
「我答應你不會告訴她,但是你要好好休息,把自己身體照顧好,船到橋頭自然直,別想這麼多了。」
兆琪點點頭。
「你睡一會兒,我去打個電話。」
出了房間他再看看表,已經七點多了,花店應該把花送過去了,但是電話裡要如何解釋自己尚未到家呢?「
雖然想不出理由他還是撥了電話;意外的,沒有人接電話。
他知道曉顏是故意不接,無論如何他必須盡快回家一趟,解釋清楚之後再帶她一起過來。
他硬著頭皮再進了房間,兆琪坐在床上,似乎正等著他過來。
「對不起,我現在必須先回去一趟,因為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晚一點我會再過來看你,你先睡一會好不好?」
他面有難色的說,深怕她再有什麼激烈的反應,但出乎意料的,她只是微笑的點點頭,並說道:「出去的時候幫我把門帶上,謝謝你。」
仲翊不再多說,掩上門出了房間,才走到大門口,突然房間裡面傳來巨大的玻璃碎片聲,他不假思索的衝進房間,看見兆琪正使盡全力砸碎房內所有的玻璃器具,連落地窗也不例外,她的手臂甚至臉頰都被碎片給劃傷。仲翊別無選擇,只有抱著她走出房間。
仲翊想把兆琪放在沙發上,但是她的雙手緊緊的抱住他。傷口流出的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襯衫,而她只是哭,口中不停喃喃自語。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真的很害怕一個人,我不要求什麼,只求曉顏分一個晚上給我就夠了,求你今晚不要走。」
仲翊不知何時流了一身汗,汗水濕透了他的白色襯衫。他雙手抱著兆琪,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膚觸,至少那是和曉顏完全不同的,有一刻間他真的迷惑了。
而兆琪更因為他沒有任何拒絕,進而大膽的吻向他的唇。狂烈而衝動的,一剎那的激情熾火幾乎將他吞沒,但他始終被動的接受她和她的唇,直到她忘情的伸手去解他的皮帶,他才迅速的站起來向後退了兩步。
「對不起,我真的控制不住,你介意嗎?」她再次向他的忠誠挑戰。
「我幫你包紮傷口。」
他轉身找藥箱,兆琪指了指電視機旁的櫃子。他用極熟練的手法為她上藥包紮,這段時間內兆琪的目光沒有離開過他。
「你介意的,對不對?因為曉顏的存在,因為你對她的忠誠,你會不會從此不再理我,甚至看不起我?」
「別說傻話,我為剛才的舉動向你道歉,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一句對不起並不表示事情不曾發生過?」
「沒錯,但是它的存在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他露出從來沒有的嚴肅面孔,令兆琪感到有些恐懼。
「你的意思是……忘了它,當它從沒發生過?我辦不到!」她有點歇斯底里的大叫,她覺得自己把事情搞砸了,仲翊可能出了大門之後就永遠不會再看她一眼。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他把藥箱放回原位,站起來說。
「好,你走吧!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好話誰都會說……到頭來還是丟下我一個人,走!你不要管我了!」
她像是走到了絕望的谷底,整個人癱在沙發上。他別無選擇的留了下來,他怕留下她一個人,萬一有個閃失後果更難收拾。
他打電話給正在休假的仲瑤,請她過去看看曉顏。但是一整個晚上他都沒有等到仲瑤的回電,第二天一早他立刻動身回家。
回到家,大門是鎖著的,這證明曉顏並不在家。三十朵香水百合維持原樣的放在客廳桌上,而其中幾朵的花辦被撕成碎片散落在桌面上。他確定她有收到花,但是她究竟會上哪兒去呢?她的衣物和幾個大型的旅行袋都在,可見她沒有帶任何東西外出,而以交友圈單純的曉顏來說,她會去的地方只有兩個:若不是在仲瑤那,就肯定是回台中娘家去了。
在確定不在仲瑤那之後,他決定馬上動身下台中。
沒有任何預警之下,她這個舉動嚇壞了所有的人。她是第一次在結婚之後獨自一人回家,什麼行李都沒帶,因為一切都決定的如此匆忙。她無法忍受那種被冷落的感覺,昨晚接到花之後她心裡沒有一絲喜悅,她直覺的認為這是某個事件的開端,是可笑又真實的感覺。
她等到了九點,只等到一通電話,仲翊始終沒有出現。
她不知道該給自己什麼理由,所以她把所有的改變歸罪到兆琪來了之後。她堅決的相信自己是對的,因為事實證明了一切。
母親看到她的第一眼只有短暫的喜悅,因為她是隻身一人回來。
「怎麼突然跑回來了,仲翊呢?」母親說話時還不時的往門外頭瞧。
「上班吧!我自己一個人回來的。」
「是不是又吵架了?自己脾氣不好不要老不讓步,」她很擔心的說,「動不動一個人跑回來,看你等會兒怎麼跟你爸爸解釋。」
「那正好,這一次你可以評評理到底是誰不對?」她想起來又有點憤憤不平。
「我說是誰一大早就吱吱喳喳吵個不停,竟然會是你。」曉季只穿了一件寬大的海灘褲,光著上身走下樓來,「你們女人哪,總是為那些小事斤斤計較,男人不是一天到晚閒著沒事,那麼多空理你?」他懶懶的坐在沙發上,打著呵欠,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這個時間你怎麼會在家!是不是又翹課了?」
「老姐,我拜託你好不好!」他順手拿起報紙,把臉給全遮住了,「我已經畢業了,熬了四年好不容易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就被你給吵死了。」
「你休息的還不夠久?!」曉顏一把抓下報紙,她這才完全看清楚曉季。
他的頭髮剪得很短,皮膚因為游泳的關係曬得又黑又亮。除去膚色不說,他和曉顏的五官感覺很像,在他國中的時候經常有人認為他們是雙胞胎,而曉季始終對這類的批評表現出強烈的反感;一直,他也為自己俊美秀氣的五官感到自卑,甚至到最後他根本避免和曉顏一起出去,只為了免去心中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