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亞果
「阿爹,你別吃太快,當心噎著。」
「不會……」他喝了一口酒,說道:「今天為什麼可以吃肉?那阿久吃什麼?」
「以後都可以吃肉了。」童舒那笑了笑。「阿久吃素面,不必擔心他。」
童大夫仔細一看,阿久果然埋頭吃著素面,這道菜渺小到他剛才根本沒看見,真搞不懂,放著這麼多山珍海味不吃,吃那一碗素麵有什麼意思?
阿久這傢伙的腦袋可能真的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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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姐姐,這是我家雞生的蛋,送給你。」
牧牛的阿春提著一籃蛋給童舒那。他娘說童大夫招了一個內婿,他是沒指望了,可是他還是很喜歡她,見到她臉都會紅。
「謝謝。」她把蛋接過來。「阿春,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出來。」
她把蛋拿進去,拿了幾個銀角子,又匆匆跑出來。
「我送你的,不跟你拿錢。」阿春拚命地搖頭。
「胡說,蛋是你娘要賣的,你拿來給我,她回家見不到銀子,一定會生你氣的。」
「不會啦,我跟她說蛋在途中打破了就好。」
「不可以說謊。」她將錢塞在阿春厚實的掌中。「天氣愈來愈冷,難道你不想給你娘買件暖冬衣?」
「我……」
「你不拿錢,我就不拿蛋。」
「這……」
「你收下我才歡喜。你家的雞蛋又圓、又大,我阿爹最愛吃了。」
阿春聽了咧開口笑,笑了一會,突然皺著眉,往屋裡張望著。
「你在看什麼?」
「我娘說,你阿爹給你招的內婿,樣子好看得不得了。」
「你娘聽誰亂說?我阿爹才沒有!」她臉也紅了。
「真的?」阿春雙眼睜大,很驚喜的說:「那姐姐……那是不是表示我還有希望?你可不可以嫁給我做我媳婦?」
「阿春,這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你不喜歡我嗎?」
「我喜歡呀,可是這種喜歡就像喜歡弟弟一樣,我娘如果給我生個弟弟,我也會像愛護你一樣的愛護他,你懂嗎?」
阿春搖搖頭。
「我不懂,我又不是妳弟弟。」
「阿春!」
「沒關係啦!」阿春搔搔頭。「我知道你不會嫁給我,我只是問問看而已,只要你不討厭我就好了。」
「我怎麼可能討厭你?你人那麼好,一定會娶到很好的姑娘做媳婦的,到時給你娘生個白胖孫子,那姐姐一定包個大紅包給他。」
「嘿嘿嘿……」阿春只一徑傻笑。他是個老實人,雖然一直喜歡那姐姐,可是那姐姐不喜歡他,他就不忍心勉強她。他覺得那姐姐變得愈來愈漂亮了,阿娘說那應該是心裡有人了,他不管對方是誰,只要那姐姐還會笑就好了。
他已經許久沒見過那姐姐的笑了。
看著阿春的背影,她有些發楞。
「他是誰啊?」阿久的聲音響起。
「一個小弟弟。」
「哪裡小了?」他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點不高興。
「以前很小嘛!我心裡一直當他是小孩子。」
「小孩子怎麼娶媳婦?他說要娶你當媳婦耶──塊頭那麼大,還那姐姐、那姐姐的叫,挺不順耳的。」
「你又聽見了?」她笑問道。「你知道嗎,阿春是個牧牛人。」
林叔平瞧不起牧牛的人,她倒有點想聽聽阿久會怎麼說。
「牧牛算什麼,我也會,像他那樣騎在牛背上有什麼難的?」
「我不是問你會不會,是想問你覺得牧牛的人怎麼樣?」
「不怎麼樣!明天我叫童大夫也去買一頭牛,我也會牧牛。」
「你想得美,我會買一頭牛給你才怪!」童大夫在屋裡怒吼。
她噗哧一笑,阿爹怎麼老愛偷聽他們講話。
「你是不是吃醋了?」
「什麼是醋?」他反問,心裡頗不是滋味,哪裡來的阿春?瞧起來挺礙眼的!
他走進屋裡,見童大夫拿冷眼睨他,便只好把視線移到桌上。
「這是什麼?」
一碗黑乎乎的水擺在桌子中央。
「喝喝看不就知道了。」
他盯著那碗黑水看,一點兒都不想喝。
「你怕黑啊,看見黑的水就不敢喝?」童大夫挑釁地說。
「誰說的!」
他端起來猛地喝了一口,隨即嗆咳起來,這什麼味兒?好酸啊!簡直酸到骨子裡去了!
「這就是醋,鈍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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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拿醋給你喝啊?真可憐!」
童舒那念過童大夫後,連忙泡了一杯濃濃的蜂蜜水給他。
「醋真難吃。」
「沒有人直接端醋來喝的啦!」
「那你為何要問我是不是吃醋了?」
「對不起嘛,我只是開玩笑而已。」
他喝了一口蜂蜜水,好像還是不太高興。
「別惱!我陪你到城裡逛逛好嗎?今天有市集,很熱鬧的。」
他盯著她看,又喝了一口蜂蜜水,才點點頭。
「你不是不喜歡去人多的地方?」
「陪著你我哪兒都喜歡去。」
童舒那確實不喜歡進城裡,城裡給她的記憶就是羞辱的過去,可她怕阿久老在家裡悶得慌,只要他開心,她哪兒都敢去。
他們興匆匆地下了山去趕集,市集熱鬧非凡,跟廟會又是大不相同的景況。
「夫人,買胭脂水粉嗎?寧波上好的胭脂水粉哦!」小販看著他們倆,怎麼看都覺得不相襯,男的俊到別說是姑娘,連男人都會回頭看;女的嘛,也不是說不標緻,就是可惜了那半邊的胎記。
「我不用的。」童舒那連忙說。
她知道路人都盯著他們倆看,大家心裡想的應該都差不多,他們倆實在差太多了,換成是她,也會做如是想。
醜女配美男,怎樣都不順眼!
她不覺後退了一點,刻意跟阿久保持距離。
「您會需要胭脂水粉的。」小販不死心,還刻意強調的說:「胭脂水粉的作用可大了,可以遮瑕掩斑。」
「那你也很需要胭脂水粉,我看你臉上坑坑洞洞的,為什麼不先用你手上的粉填平?」阿久突然說。
「我……」小販被搶白,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臉上一陣青、一陣紫,好一會兒才找回舌頭,「我是男人,男人哪需要胭脂水粉!」
「男人就可以不要臉了?」阿久又說。
「阿久啊!」她拉拉他的袖子。「別得罪小販啦,他只是做個生意,餬口飯吃,別太計較他說的話。」
「我哪有!」他反駁道。「我只是覺得他比你還需要這些胭脂水粉而已,我是說真的。」
「別說了,我們逛別處去。」
「我不喜歡胭脂水粉,味道好濃又難聞,比麵粉差多了!」
「別說了!」童舒那推著他走開,再不走,小販的臉都綠了。
「這市集人多,心眼兒也多,你講話不要隨心所欲,先想想再講,以免得罪別人。」
「為什麼?那多麻煩!」
「強龍不壓地頭蛇嘛,這是人家的地盤,我們就謹慎一點。」
「再多地頭蛇我也不怕!」說到蛇,他突然想起山裡那條白色大蛇,怎麼想怎麼介意。
「你在想什麼?」
「大白蛇。」
「別再去想了,這裡的人都相信白龍大神,況且它也沒招惹你,你理會它做什麼!」
「可是……」
「別可是了,我請你上館子吃東西。」
「我肚子還不餓。」
「吃點心而已。」
上了茶樓,她招來小二。
「小二哥,給我們來份滇八件,和一壺……菊花茶好了,記得加冰糖。」
滇八件是極著名的甜點,盒裝的八個口味,分一硬:硬殼火腿;二白:洗沙白酥、水晶酥;五紅:兩面火的麻仁酥、伍仁酥、玫瑰酥、雞縱酥、火腿大頭菜酥。
這些細點當然不是全素,不過阿久沒有宗教信仰,只是單純不愛吃肉,一些些火腿末兒他倒不介意。
小點跟茶很快地送上來,她先倒一杯給他。
「我不喜歡喝茶。」
「加了糖,只有菊花的香味,這茶跟阿爹喝的不一樣,不是苦的。」
他端起茶杯,入鼻的確是淡雅的花香,他輕嘗一口,熱熱的、甜甜的,於是又再喝一口,然後笑著對她說:「還不賴。」
「我不會騙你的。來,吃吃看著名的點心。」
他們高興的吃著,一邊往下觀看路上的行人,好不優閒,直到有一桌客人坐到他們旁邊,讓童舒那的臉漸漸白了起來。
「小那,怎麼了?」
「沒什麼。」她低下頭,沒想到會在這看見林伯恩,她沒有對不起他什麼,但就是不想看見他。
「你是不是認識隔壁桌的人?」
她點點頭。
「他們一直看過來,要去打招呼嗎?」
「不要。」她立刻拒絕,見他有點納悶,便說:「我不太喜歡那一桌的人,並不想跟他們打招呼。」
「你看起來好像不太舒服,要不要離開?」
「好啊……」她站起身,跟著他走過林伯恩他們的桌子。
「這不就是你那個新婚之夜沒有落紅、臉蛋像夜叉、才進了家門一天就被休的前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