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董妮
「妳說的有道理。我也承認要享受和平確實要付出代價,但妳有沒有想過,那些在妳旁邊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辜民眾?在妳沒有徵求到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同意之前,妳憑什麼要他們付出極可能危及生命的代價?」
「那我應該怎麼辦?只能眼睜睜看著搶匪把大家辛苦賺的錢都搶走,然後揚長而去?」她用力搖頭。「我不接受這種結果。告訴我,雷哥哥,倘若我們立場互換,你會怎麼做?」
「給他錢,然後暗中用手機報警。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先顧及全場人的性命安全。錢丟了可以再賺,命丟了可是再多的錢也換不來的。」
她苦苦地皺起了眉。「可是人家沒有手機啊!」
沈冬雷絕倒。
兩個原本鬥牛也似互相對峙的人就這樣又吵又罵到最後,卻忍不住互瞪一眼,不約而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一個想法浮現在沈冬雷腦海——柳心眉這位大小姐倒也不是純粹的蠢蛋一枚嘛!她固執得還真有那麼一點點道理。
而他……該死的,有一些些被說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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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論,若要問沈冬雷對柳心眉到底有什麼感覺?他說不太清楚。
她說他救過她一命,那時他果斷、英武的雄姿讓她一見傾心。
但可惜,他對那件事完全沒有印象。
他對柳心眉第一個感覺起於三更半夜被家人從床鋪上挖起來告知,他有幸榮獲柳大小姐青睞,他得立刻收拾妥當,連夜開車上舊金山入贅柳家。
他很無奈,就因為柳心眉是本家大小姐,是舊洪門的掌權人、新安心保全的董事長,她就可以為所欲為任意決定他人的人生?
可是沒有人詢問他的感受,事實上,在柳大小姐的此信威下,他小小沈冬雷的意見算得了什麼?
他終於被打包送上禮車,要連夜開上八小時的車趕在吉時上午八點半與柳心眉舉行結婚儀式。
為此,他對她的第一印象爛到極點。
不過他很幸運碰上了逃亡專家龍依,在她的協助下,他幸運地從重重包圍中脫因而出,窩居台灣這塊小小的寶島上,開了間修車廠,過起他平靜而安寧的生活。
可惜不到一年半,柳心眉就找上門了。
那是他第一次認真地看她,因為爺爺是十八長老之一的關係,過去洪門春節團拜,他也參加過幾次,曾遠遠瞄過大小姐一眼,卻從沒仔細瞧過,畢竟,他們的身份天差地別,他去觀察她幹什麼?
但在修車廠後巷,他眼睜睜看著她與摩托車搶匪周旋,就算被拖行在地,依然死不放開懷中的皮包。
他對她的韌性和執著感到不可思議。
不過是一個皮包,有必要拿命去拚嗎?這是他的想法。
可跟她認真地吵過一場後,他猜,她當時會如此拚命只有一個原因,她如果認輸、放棄,就是在姑息犯罪。
她不允許任何犯罪在她眼皮子底下發生。
她的世界完全地黑白分明,沒有灰色地帶,這造成她無比固執的個性。
幸好她不是個完全不講道理、自以為是的人,如果能夠說服她,她會聽話的。但前提是,那人要有非常好的口才說贏她。
真是個教人又好氣、又好笑的女人,也有那麼一點點……可愛。
她在他家每天為他煮飯洗衣、打掃家務,完全沒有富家千金的派頭,幾乎稱得上是個體貼入微的小妻子。
當然,如果能夠除去她那東大到卡住他家大門口的花束,和那幾乎抵得上他一個月收入的燭光晚餐的話,她的表現是可以用「完美」兩個字來形容的。
呵!不知道為什麼,當初覺得很生氣、很無奈的烏龍事,現在想起來竟有幾分甜蜜。有幸被一個女人用這麼多花來追求的男子,全天下大概就他一個吧?
「唉!」他邊搖頭邊走進浴室,脫去全身衣服,打開蓮蓬頭,任溫熱的清水沖洗疲憊了一天的身體。
真是想不到,憑他沈冬雷這張媲美鍾馗的長相、一副爛到不行的破身體也會有女孩子主動追求,其攻勢還是……
「柳心眉。」習慣性地,又是一瓢溫水潑向浴室唯一的窗戶。
「我只是經過……我倒垃圾,我沒有偷看喔!」一把倉皇中帶著憾恨的聲音越逃越遠,風中隱隱還傳來柳心眉可惜不已的嘖嘖聲。「怎麼又被發現了呢?可惡,才看到一點點,唉,大後天就要回美國了,下回再要逮到機會偷窺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太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蘇地,隱約還聽得見她吸口水的聲音。
沈冬雷則是氣極反笑。這個女人,簡直是好色到無法無天,自從他斬釘截鐵告訴她,一星期後絕對要回美國,她就每天來偷窺他洗澡,還有幾次差點偷襲到他床上。因為她的到來佔據了他唯一的房間,他只好把儲藏室稍微整理一下,買了張行軍床暫時住進去。
她每次偷襲失敗都大喊,為何他警戒心如此之強?明明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連開鎖都極力小心了,還是次次都被他踢出房去。
她的腸子鐵定是一條通,完全沒有想過,行軍床才多大,單單一人睡的地方,她就這樣撲上來,他要還察覺不到,除非他是死人。
一個固執倔強、是非分明又行動過人的小女人。唉!還是得送她回美國啊!雖然有一點點不捨,到了美國,他們就沒辦法像現在這樣輕鬆自在地相處了。
在她柳家大小姐的光環下,千百隻眼睛都在看著他們,還怎麼享受這般自由自在的生活呢?
可憑她如此個性,單靠他一人又無法妥當照顧她,還是得依靠安心保全的部分力量來護衛她。
他雖不捨,也只能如此做了。
不過……那小呆瓜怎麼就沒想過,他豈會無緣無故將要立即送她回美國的事延遲了一星期。
他是在處理自己在台灣的產業啊!
她回美國,他當然要陪著,既然要跟她一起回美國,這邊的事不該花些時間處理嗎?
小丫頭完全沒有想到,他迅速把修車廠轉手出去是為了什麼?
虧她還口口聲聲要追求他,結果卻對他的行為絲毫不瞭解。小呆瓜就是小呆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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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沈冬雷特地解開門鎖等待柳心眉的夜襲。
沒錯,他是在期待她每夜必然到來的拜訪。
一點點親密、一點點刺激,日積月累之下,竟不知不覺變成一種驚喜。
不知道今晚她會給他帶來什麼?是一個親吻、一個擁抱,還是乘機偷摸他幾下胸膛佔點小便宜?
不管是什麼。呵,今夜她是注定什麼也得不到了。
因為他打算直接告訴她,回美國去的不只有她,還包括他。並且,他會暫時在那裡待上一陣子,弄清楚自己對她的感覺,究竟想不想與她攜手共度一生?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也許他會嘗試接受自己贅婿的身份。但願那不會令人太難堪,唉!
反之,他若仍覺得兩人間沒有發展的機會,他會不顧一切地離開。哪怕她是玉皇大帝的女兒,他的結論都不會改變。
不過……「果然是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想想他們真正相處的時間才多久,連三個月都不到,他已經郎心動搖,滿腔情緒盡隨著她的喜怒哀樂搖蕩波動。
他這邊想得正哀怨,房門口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已漸漸傳來。
沈冬雷聽見柳心眉伸手轉動門把的聲音,然後——
「咦,雷哥哥今晚居然忘記把門鎖上了。」她驚呼,好不歡喜的樣子。
真是個傻丫頭。他在心裡想。他像那種粗心大意,明知家裡養了頭大色狼,還會晚上睡覺忘記鎖門的人嗎?
柳心眉躡手躡腳來到沈冬雷床邊,看著他緊閉的雙眼,那在白日裡看來極度粗獷的面龐,在夜裡昏黃的燈光照耀下,別具一番性感滋味。
「真酷。」她陶醉地低喃。這年頭流行俊秀美少年,個個細皮嫩肉的,看起來就很像「弱雞」一隻。哪像她的雷哥哥,英明神武、高大威猛,怎麼看怎麼有型。
情不自禁,她低下頭,正想偷吃幾口嫩豆腐。
他突然睜開雙眼,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倏忽射在她臉上。
她嚇得所有偷襲動作暫停,就像個當機中的機械人。
他看著她那副瞠目結舌的樣子,真是怎麼看怎麼好笑,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還是完全無法反應,只是圓瞠著雙眼呆瞪著他。
他笑著推開她的臉,坐起身。「如何?看得還滿意嗎?」
咦,他在跟她說笑耶!打見面以來一直對她不假辭色的沈冬雷居然在跟她說笑,她第一個想法是——「雷哥哥,你發燒了嗎?」她纖手探向他額頭。
他卻一個閃身躲過。「別鬧了,我有話告訴妳。」
「千萬別說要趕我回美國。」她立刻一大步跳離他。「我馬上走,了不起以後都不夜襲了嘛!雷哥哥別生氣喔,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