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董妮
也因此,柳心眉從小沒接受多少有關這方面的教育。
開玩笑,憑借柳大小姐的家世、背景、相貌,多的是男人從美國一路排隊到台灣,等著成為她的裙下之臣。
她唯一需要學習的是如何應付那些不識相的登徒子。至於追求,她只要在家裡坐著,自然有無數男子自動送上門任她挑肥揀瘦。
可命運偏偏跟她開了一個大玩笑,祂讓她愛上沈冬雷,一個堅持拒絕她求婚的男人。
他說自己配不上她,他們在一起只會給彼此造成困苦,絕不會有幸福可言。
但她覺得只要能陪伴在他身邊,她就很幸福啦!哪裡來的配不配得上的問題?
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一定要講究那麼多條件嗎?她不以為然。
他卻堅信,只有相同的理念與個性才能造就一場幸福的婚姻。而他本身在立足點上就已經缺乏她所需要的最關鍵東西,所以他們絕對無法結合。
她不信,卻又無法說服他。
當然,她也沒有被他說服,乖乖回家另擇良婿。
她認定的東西從來沒有放棄過;以前沒有、現在沒有、未來也不會有。
她是賴定他了。
沒有追男人的秘招可用,她就自己創造。
一大清早,她就跑去花市。過去她收到追求者送的鮮花時,都挺高興的,將心比心,他應該也會喜歡才是。
只要是人都不會討厭美麗的東西,而花的美麗向來為所有藝術家所歌頌。如果它們能夠幫她打動沈冬雷的心,那就太好了。
她一路繞著花市慢慢走,玫瑰、百合、海芋、鬱金香,這是過去她收過最多的花種。
但沈冬雷是男人,聽說男人的審美觀和女人不大一樣,如果是他,應該會比較喜歡那種有氣勢、威武一點的花卉。
她一路走下來,最後停在劍蘭前面。那橘紅的花朵艷麗得就像她頭頂的太陽,花姿挺拔、孤傲自賞,看起來還挺有幾分沈冬雷的味道。
「就決定是它了。」她揮手喚來店員。「先生,對不起,請幫我包……」她想了一下,既然是追求男人用的,那就該給他一個特大的驚喜。「我要九百九十九枝劍蘭。」
風裡清楚傳來店員下巴殼脫臼的聲音。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他是有聽人提過,拿這玩意兒追女人幾乎是百試百靈。
但劍蘭……面前的小姐兒是打算把醫院給淹沒?還是將墳地填滿?
可柳心眉根本沒有給他發問的機會,她訂下劍蘭,順手就是一迭千元鈔票甩過去,並附上一張地址。
她可沒本事獨自將九百九十九枝劍蘭搬回沈冬雷家,當然是請花店送貨到府嘍!
「請幫我送到這個地址,謝謝。」說完,她轉身走了,要去準備下一場驚喜。
那店員還以為碰上了瘋子,但事實是,他手裡握著貨真價實的鈔票,還有一張字跡娟秀的地址。
真的有人一口氣買九百九十九枝劍蘭呢!到底是要做什麼用?探病?上墳?
他作夢也想不到,這些花全是柳心眉準備用來追老公的。
而且,她的驚喜還沒結束。
她跑去超市,不過時間太早,超市還沒開,在好心路人甲的告知下,她逛了生平頭一回的傳統市場。
那個熱鬧啊!讓她兩隻眼睛都看花了。
一堆鮮活生跳的雞鴨魚蝦在籠子裡、在水缸裡跳躍著,生氣盎然;兩邊的商販大聲叫賣著。個個都在喊「跳樓大拍賣」、「老闆跑路搶現金」。
她覺得很奇怪,大拍賣就大拍賣,為什麼非得要跳樓呢?
真想抓個人來問問,是不是不跳樓就不拍賣了?老闆既然跑路了,那這些貨物又是打哪兒來的?它們應該屬於債權人所有吧?難不成這些攤販去搶人家的倉庫了?
這裡什麼都稀奇,真是好玩。
不過她現在沒時間玩,得趕快買些好東西回家弄頓燭光晚餐,捉住沈冬雷的才是。
「要捉住一個男人的心,得先掌握他的胃。」這句話她還是聽過的。
而幸好,她一向不排斥下廚,儘管家裡所請的職業大廚手藝比她高上百倍,不過偶爾為了體貼辛苦的父親和十八位從小伴著她長大的爺爺們,她還是會下廚弄些小玩意兒請他們嘗嘗。
據他們說,她做的東西還挺不錯吃的。
她很高興地買了牛排、龍蝦、蛤蜊、起司,對了,燭光晚餐最重要的是要有蠟燭,可是……
她一連問了十來個攤販,他們都說沒賣蠟燭。
最後一個扔給她一對用玻璃瓶裝的菠蘿造型對燭,還說用這個拜神最好,因為這燭重、立得穩,還不怕風。
她不太瞭解燭光晚餐和拜神有什麼關係,不過……有蠟燭總比沒有好。
所以她還是買了那對菠蘿蠟燭。
萬事俱備,她興奮莫名,準備今晚將沈冬雷給搞到手……是這樣說的吧?
她其實也不是很瞭解。可人生總有第一次,不試試,怎麼知道結果會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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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
柳心眉的驚喜變成了沈冬雷的噩夢。
他是個修車的,雖然修車廠是自己開的,但他還是個修車的。
他的工作很辛苦,身上常常東沾西黏一些黑抹抹的東西,再配上他那副粗獷到不行的外表,總給人極大的壓迫感。
除非是熟識他的朋友,否則第一眼見到他的人都會以為他表面上是個修車工人,實際上是某地下幫派的總舵主,或者殺人不眨眼的變態殺手。
不過沈冬雷卻很容易交朋友,隨便哪個人,只要跟他交談超過兩句話就會發現,他是個忠實誠懇的男人,有一副好心腸。
龍依就曾經對他說過,倘若他肯多轉幾下腦子,憑著他的親和力和聰明才智,去選美國總統都不成問題。
但沈冬雷對名利那些東西卻沒有太大的興趣,縱然費盡心思去搶奪,有沒有命享受還是未知數呢!
他喜歡平靜而安寧的生活。
這種個性注定他能創業,卻無法開闢出大片江山,但絕對可以穩穩守住基礎,永不動搖。
可從柳心眉找上他開始,平靜和安寧就徹底遠離他的生命。
他一覺睡醒,打開門準備做生意,突然就被一大片花海給淹沒了。
好多、好多、好多的劍蘭和滿天星,多到他兩隻手都無法合抱住。
要知道,台灣的土地面積並不大,尤其是台北,簡直是寸土寸金。
他在台北租這樣一個四十餘坪的工廠,每個月租金就要好幾萬,差不多就跟他的收入打平,雖然有剩,也不夠太大的開銷。
而這塊四十餘坪的地方還要隔出他的休憩處,剩下來的面積就更小了。
驀然地,一片花海淹過來,幾幾乎乎就要佔滿他整座工廠。
他毫不懷疑,自己就要淹死在這片劍蘭海中了。
「搞什麼鬼?」他低咆。這時才覺得自己長得太高大了,擠在花海中,連要移動都很困難。
「請問是沈冬雷先生嗎?」一個年輕的聲音自花海另一端傳過來。
「我是。你是誰?為什麼一大早送這麼多劍蘭到我家?」這是準備謀殺他嗎?被花淹死倒是種特別的死法。
「這是一位柳小姐訂的花,請你簽收。」現在店員也有些後悔了,不該如此莽撞將花束擠進來,瞧,整座工廠都塞滿了,如今他們是聽得見對方說話,卻無法瞧見對方的人了。
唉,九百九十九枝劍蘭實在是太多了。
尤其他家老闆聽見一開門就做成這麼一大筆生意,買方爽快付現,連零頭都不計較,老闆更開心了,又多送一大把滿天星,弄得這束花要開大卡車載才送得過來。剛剛他還是連推帶拉才將花束弄下車,又請了兩個路人幫忙把花束擠進門,現在想再把它弄走……他懷疑自己有沒有那把力氣。
「柳小姐?」噢,上帝,一聽到這是柳心眉的傑作,沈冬雷幾乎要跪地慘嚎天道不公了。
為什麼柳心眉非要嫁他不可?都跟她說了他們不可能,結果……她昨天搶去他的初吻,他還沒哭,她居然感動到掉淚,說什麼早知道吻他的感覺如此美好,早一年前相遇時她就把他鎖在身邊狂吻個夠本了。
弄到最後,好像被欺負的人是她似的,因為他不肯貢獻雙唇讓她一次吻個夠。
後來還是他好聲安慰,多方勸解才止住她的眼淚。
可她死活不肯離開,非求得他點頭答應結婚不可。
然後,她佔據了他的家、佔據了他的睡房、佔據了他的床鋪。
他好可憐,被強吻就算了,連房子也丟了,這稱不稱得上人財兩失?
「對面是沈先生嗎?你有沒有辦法過來簽收?」被卡在外頭進不來的店員對沈冬雷發出求救聲。
「你覺得呢?」這束花把他的修車廠塞得滿滿的,現在他連動都動不了了,還談什麼出門簽收去。
「那……」店員也很為難,沒得到簽名,他回去很難跟老闆交代啊!「你有沒有印章,扔一顆過來讓我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