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岳靖
他很專注,似乎沒察覺她醒了。
「你不穿上衣服,會生病的。」多婕咬一口三明治,站定在他背後。
梁望月頓了一下,摘下眼鏡,回首看她。「醒了。」他伸手拉她到身前。她並膝側坐在他大腿上。
「海島凌晨的氣溫很低,怎麼不穿件衣服……」多婕邊吃著三明治邊說。
梁望月將她包在被毯裡的長髮撥出來。「妳也沒穿衣服--」他使壞地一笑,大掌竄進被毯裡,捏住她柔膩的乳房。
多婕呼吸一窒,微蹙眉心,拿在手中的三明治陡然往下掉。
梁望月探手接住。「我做得這麼難吃嗎?」他將三明治放到桌上。
多婕瞅著他,握著他覆在自己酥胸的大掌,想拉開他。「你不讓我好好吃頓飯……我真的餓了!」
「嗯,我也是。」梁望月吻住她的唇,緩緩地往下移,吮咬她的頸子、鎖骨,俊臉埋進被毯裡。
「望月!」多婕扭著身軀掙扎。
梁望月依然故我,不放過她,分開她的腿,讓她跨坐著,拉開被毯,將自己和她包在一起。
多婕瞇上眼,臉靠著他的肩,隨著他的動作起伏,低喊他的名字:「望月、望月……」
「嗯?怎麼啦?」他輕應。
多婕嬌吟了一聲,下腹燒燃的火團蔓延至心口。梁望月拿起桌上的三明治,送到她紅唇。「我保證,這樣比較好吃。」
多婕垂著眼眸,咬下一口三明治。她是真的餓了,卻也拒絕不了他。他一手壓著她腰臀,一手拿著三明治給她吃。她覺得先前的幾次都沒有像這次這麼快樂,她的慾望一下被滿足太多。
他在三明治裡加了松露乾酪醬,濃郁的氣味在她嘴裡散開。她心裡想著,這個男人真壞,他幫她準備三明治,不是怕她醒來肚子餓,而是算計了這一刻!
她吃掉最後一口三明治,他舔吻她唇畔的醬漬,問她:「喜歡嗎?」
多婕不講話,皓齒咬一下他探過來的舌尖。梁望月知道她已填飽肚子了,要享受真正的快樂。
他攬著她的腰,更讓她倒躺在大理石桌上。水晶壁燈下的小像風鈴炫麗地轉呀轉,飄蕩出令人心旌神搖的清脆聲響,落地門不知何時拉開的,一枚望月就懸在橄欖樹頂,她暈暈迷迷地瞧著、暈暈迷迷地瞧著,呢喃:「橄欖結果了……」
「嗯--」他吻她,胸膛貼著她的,說:「我的精靈--為我編冠環、唱歌吧……」
多婕呻吟一聲,感覺身體和他絞皮一團,歡樂地飛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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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涼爽的風拂來,多婕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和梁望月躺在床上。烈日從門邊曬進來,他身上光采燦爛,沁出一層薄汗,多婕輕輕地壓上他胸膛,雙手覆在他的頰畔,吻他的唇,說了一聲:「早安。」
梁望月睜開雙眼,看著她。
「已經過午了。」她說。
梁望月抬起手掌,撫她的臉。
多婕抓住他的手,盯著他深幽的眸光。「還不起床嗎?我覺得我好像已經很久沒下床了……」她雙頰紼紅,好迷人。
「我從來沒遇過像妳這樣的女人。」梁望月沈聲開口。
「嗯?」她挑眉。「我是什麼樣的女人?」
「讓我無法離開的女人。」他說。
多婕斂下睫毛,抬起身,離開他的胸膛。「聽起來--你在其它地方似乎還有很多女人嗯?」她坐在床邊,背對著他,優雅地將長髮全撥至胸前,偏首梳理著。
「是有過幾個。」梁望月也起身,貼在她背後,親吻她珍珠般圓潤的肩膀。「但我從沒遇過像妳這樣的,我想以後也不會有,我的人生可以在此定止--」因為遇上了她。
多婕回過頭,他的唇壓上來,深吻著她。他抱起她,下床走到大理石桌前,讓她坐上桌,自己落坐斑馬紋單椅,給她看正在寫的Luna新作。
計算機屏幕上的意大利文赤裸地顯示著:
老虎交配既是在做愛又像在吵架,動物應該也有高潮吧,雄虎高潮時忍不住咬向雌虎的頸背,雌虎回首反擊,雄虎跳開,瞬間又壓回雌虎背上。發情中的動物、熱戀中的人類都不能離開對方太久,那就是又痛又愛、意亂情迷的感覺吧……
多婕笑了起來。「誰是老虎?你寫這算哪一類科普?」
「成人科普。」梁望月一笑。
「蓮邦應該會很吃驚嗯--」
「他不會。」梁望月說了句,語調有些冷淡。
「你不高興了?」他和皇蓮邦有合作關係,他的作品交由皇蓮邦經營的公司出版,幾年前,皇蓮邦開始寫評論,說Luna生性冷淡、無熱情,對大自然的粗淺體察只是狹窄的地方觀念,不過是個「三流法布爾」角色……他和皇蓮邦的關係大概是那時弄壞的,也難怪他和她第一次見面時,會說自己是個不入流的科普作家。
「你很在意蓮邦的看法嗯?」多婕問。
梁望月看一下她,很快地轉開目光,像是她問了一個什麼怪問題似的。「妳知道什麼?」
多婕跳下桌,繞到他眼前,坐在他腿上,與他對望。「我十四歲那年第一次閱讀Luna的『月之變』,我覺得Luna一定是個熱情又細膩的人,他喜歡探索大自然奧妙的變化,追蹤造物主無邊的力量,在他眼中一隻螞蟻搬動糖粒,都是創造世界的開始……」她慢慢停住嗓音,盯著他,溫柔地笑著。「你知道嗎,望月,我很喜歡Luna--」
梁望月吻住她。「我二十二歲開始就寫不出像樣的東西了……」
他太早成名,年輕英俊有才華,十八歲就嘗盡名利地位帶來的各種甜頭。
他外祖母的家族在意大利是將近兩世紀的世襲貴族,意大利結束君主制走向共和後,那個家族仍保有舊貴名望,在羅馬政府居任要職。兩個世代以來,這個驕傲家族一直與外祖母維持著斷絕關係的狀態,只因外祖母嫁給什麼都不是的台灣籍窮教授。外祖母生下母親時,因為受不了與日俱增的家族壓力,選擇和外祖父離開自己的家鄉,終其一生沒再回意大利。
他和外祖母感情很好,他知道外祖母其實很想念家鄉的一切,這也是他用意大利文創作的原因。他成名後,外祖母的家族主動找上他,要他回去認親,繼承那個家族的家徽。這些事全發生在他十八歲那年--原來名利地位如此好用,外祖母的歸親之路,他幫她築起了。他成了名科普作家、意大利貴族之後,每天出席這個宴會那個宴會,多的是主動送上門的女人,名模、小說家、舞蹈家……要迷失在花花世界,並不困難。
他過了一段志得意滿的生活,適時曝光又賣弄神秘,他的書迷將他捧成神,他也覺得自己是科普界至尊,他曾經批評一名六十歲的同行前輩寫的田園觀察紀實是「老年生活病態的自覺」。
那時,他意氣風發出了第五本書,正是二十二歲。皇蓮邦也是在那年開始寫評論……
「我們打了一架。因為他說對了──」梁望月摩摩臉龐,斜挑唇角,攤攤手。「『月之變』之後,我也許還寫了一、兩本佳作,但二十二歲開始,我不過是靠Luna這個名字奠定起來的聲勢,在自欺欺人。我的書沒賣差過,但我知道不好的作品賣得好,對創作本身反倒是種羞辱,讀者的崇拜在不知不覺中轉化成寬容,崇拜和寬容對一個創作者而言絕對不會是件好事,如果連這種自覺都沒有,那Luna就真的是個騙子了……」他就是因為這樣,才會在二十三歲那年正式停止創作。他現在突然想通了,那場牌局,兩位皇家公子應該是故意輸的--皇蓮邦早計劃了一切,有意安排他到這座海島。
梁望月自嘲地一笑,看著多婕,又說:「妳今天知道了--Luna是個可悲的騙子。」
多婕搖搖頭,柔荑握著他的手,凝視他墨綠色的眸子。「我以前不知道Luna本人,但是這些日子,我知道Luna是真的喜好大自然、對生活充滿熱情。他把失親的幼狼當成自己的孩子,細心照顧著;為了安撫受傷的女孩,他還講了一則『螳螂爸爸逃命去』的故事;他陪小女孩在湖邊看雲……他身上有著舊貴的優雅氣質,行事卻不失新貴的冒險精神,我想他其實是個謙沖自牧的人,只是名聲太過遠播……」
梁望月褪換臉上的表情,微笑地撫著她的長髮,喜歡聽她柔聲細數自己的優點。
「他或許有點古怪……」
梁望月挑了挑眉角。
多婕的嗓音繼續往下說:「不過,他很會做菜,我喜歡喝他釀的檸檬甜酒,想問他,哪時也帶我去摘檸檬,教我釀檸檬甜酒,下次換我請他喝--」
梁望月瞅著她的美顏,終於忍不住封住她的嘴唇。她也把舌尖探入他嘴裡,像是早在等待這個吻般,與他深深擁吻,耳畔聽見他溫柔地在說:「換妳想灌醉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