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良妻

第10頁 文 / 岳靖

    「我在這裡住三年了,的確改變了一些裝置,增加了不少私人用品,不過那盞風鈴,我並不想拿掉。」梁望月察覺她的視線定點,邊走向床鋪邊說。

    多婕回眸看他。「你喜歡那盞風鈴是嗎?」

    梁望月凝視著她的美顏。「我喜歡這整幢屋宇--」他沈言,大掌拍拍枕頭,沒脫鞋,仰身歪躺上床,長腿一段斜橫出床緣,眼眸望著隨風飄動的小像風鈴。「誰都不能跟我搶。我會一直住在這兒……」

    多婕走過去,坐在同樣以橡木成形、充當床尾凳的收納箱上。「這裡畢竟是農場醫護所,而且,前不久,上面不是派了宇妥醫師下來接管嗎?」如果他一直住在這兒,那宇妥來菜園灣後,在哪兒行醫?她開始感到奇怪了。

    「喔,妳說那個女的呀……」梁望月舉起手,摘下眼鏡,瞇細雙眼,目光緩緩移至落地窗外。「農牧場的人其實很少需要醫師,她來沒多久,就被農場主人接到主屋當貴客。我想--她應該過得不錯。」

    多婕美眸一閃,站起身,行至診療室門口。

    梁望月坐起,看著她優美的身影走出去,他戴上眼鏡,下床跟著出門。

    多婕記得,那天,她送來的醫療皮箱,被梁望月隨手放在玄關廊廳的長椅上。

    玄關的采光落地窗帶進來的煦陽,像水一樣潑在大陶甕的萇蘿小紅花上。多婕此刻才注意到,有幾幅畫靠著陶甕堆放,她拿起最顯眼的一幅,畫的是聖徒在花草間追著蝴蝶跑的景象。看著看著,她不自覺漾起微笑--梁望月真的把聖徒當成自己的孩子呢……

    「我會叫那姓皇的傢伙把牠帶回來。」

    多婕回首。梁望月雙手插在褲袋,站在斜陽餘暉裡,眼鏡鏡片反射出金光。

    「你如果想念聖徒,可以把這幅畫掛在床頭。」多婕建議道。

    「這倒不必。」他神秘一笑,走向她,在她耳畔說:「我怕牠打擾我們。」

    多婕表情沈靜,放下畫作,昂起臉龐看他。「這幢房子是我設計的,我知道還有許多房間,或者,我也可以跟宇妥醫師一樣,到農場主屋當貴客,你懂嗎?梁先生--」

    「叫我望月。」梁望月打斷她。「農場主人跟我一樣--正深深陷溺於高原女醫師的魅力裡,他一定不希望有什麼貴客去當電燈泡……」他長指將她頰畔的髮絲勾至耳後,低俯俊臉,幾乎要吻上她。

    多婕與他相凝了一會兒,不慌不亂地伸手摘下他的眼鏡。「讓我看看你是認真的嗎--」說著,她馬上又將眼鏡戴回他臉上,對他露出一記燦笑,轉身走到廊廳。

    梁望月低笑。她一定不知道,他對她的感覺早在一見鍾情之前……

    「妥妥真的不在這醫護所……」多婕找到長椅上的醫療皮箱。幾個日子來,這皮箱果然沒被動過。她提起皮箱,回身看著梁望月。「宇妥醫師來菜園灣時,錯拿了我的醫療皮箱--」

    「我知道。」梁望月簡短說了句,走回診療室裡,好一段時間,沒再出來。

    多婕顰眉,有點不明白他的意思,於是走去探究竟。

    診療室裡,梁望月站在打開門的桃木櫃中間,正拿著什麼東西。那桃木櫃原本是用來收放醫療用具的,真不知道梁望月進駐之後,裡面又藏了什麼?

    多婕走到他背後,說:「我得找到妥妥把自己的醫療皮箱換回來--」

    梁望月突然轉過身。「妳的皮箱在這兒。」他提高一隻皮箱。

    多婕眨了眨美眸,難以置信般地盯著他手上的皮箱。

    梁望月提著皮箱,走到窗邊的大理石桌。多婕看一下敞開的桃木櫃裡,似乎東西都還在。

    他的聲音馬上傳來:「我至少是個獸醫,絕對不會亂丟醫療用具。」

    多婕垂眸,關上櫃門。

    梁望月坐在那張斑馬紋單椅,把皮箱放上桌,長指摩著皮箱側邊。多婕看著他的動作走過去,他摸的那個地方,烙了她的名字。

    他說:「我很早就知道『多婕』了。」他對她的感覺絕對是開始於一見鍾情之前。

    「但你卻沒在我第一次來時,把皮箱還我。」多婕微微一笑。

    「那是因為妳想跟我一起去野放聖徒。」梁望月笑笑地答道,取走她手中的皮箱,將桌上的推給她。

    多婕站在他身旁,打開自己的醫療皮箱檢視。

    「我用過幾次。」多婕什麼都沒問,梁望月自己就先招了。

    「是用在人身上,還是動物?」多婕拿起一把手術刀,瞧了瞧。她的臉、他的臉,像在小小的刀面結合般地閃掠而過。

    「都有。」梁望月撇嘴。「人和動物都一樣。」

    她笑了起來。人和動物都一樣。這句話應該是他的名言。「好吧……既然如此,你的傷今天還沒換藥,我來看看嗯。」她從皮箱拿出藥品、鑷子、剪刀和繃帶。

    梁望月無所謂地笑了笑,捲起衣袖,將手放上桌。

    多婕戴上手套。一陣馬匹嘶鳴裹在忒楞楞的風聲中,從花園傳來。

    「望月哥!你在不在?」好幾個嗓音急聲大喊著。「望月哥!桃子受傷了!快來人啊!望月哥--」

    梁望月看了多婕一眼,站起身,與多婕一起跨出落地門外。

    一群男人像突起的旋風騎著馬衝進花園草坪。看到梁望月,男人們比軍隊還整齊地同時跳下馬背,抱著一個女孩跑過來。

    「望月哥,桃子從採果梯上跌落--」

    「她額頭撞到石塊--」

    「滿臉是血--」

    「進來再說。」梁望月打斷男人們七嘴八舌的報告,拉著多婕回身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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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隊的大男人們來匆匆去匆匆,因為傷患是農牧場主人陶垚農的妹妹--陶子墨,所以這些陶垚農的「手下」特別緊張、沈不住氣,連基本的止血都沒做,就騎著馬,將小女孩從果園一路顛到醫護所來。

    「梁大哥……」男人們留下一名叫米夏的大女孩在醫護所聽候差遣、照顧受傷的小女孩。「桃子……桃子會不會……會不會有事……」但這大女孩被小女孩受傷的事嚇壞了,哭得淚漣漣,恐怕連自己都照顧不了,卻還想進副診療室陪小女孩治療傷口。

    梁望月擋在診療室門前,推推眼鏡,抿直的唇很嚴肅。「滿頭滿臉的血,怎麼會沒事。」

    米夏頓了頓,拾眸看梁望月表情深凝的臉容,嗚地一聲哭得更加淒慘。

    「梁先生--」多婕悶悶的叫喚嗓音從副診療室裡傳出來。「請你進來幫個忙,好嗎?」

    梁望月應了聲,將米夏拉到牆邊椅座。「乖乖坐在這兒等。妳可以祈禱或做些什麼事,就是別再哭。」說完,他走進副診療室門內。

    多婕坐在診療台前頭,正在為小女孩清洗傷口、打麻醉針,聽到他的腳步聲,她昂起戴著口罩的臉,看見他唇角噙著笑。有時候,他真的是有點深沈、壞心眼,就像她第一次遇見他時,他既沒告訴她,宇妥不在這醫護所,也沒將她的醫療皮箱還她,甚至居心叵測地對她提出野放聖徒的邀請。現在,他竟然故意說話嚇門外那個擔心害怕的大女孩。

    多婕有些失笑地搖搖頭。

    「為了避免她進來礙事,我不得不那麼對她說。」梁望月知道她搖頭是什麼意思,馬上給了一個合宜的解釋。

    「嗯。好吧。」多婕接受他的說法,道:「子墨好像很緊張,你來跟她說說話。」

    梁望月走到診療台邊。躺在床台上的小女孩,臉部被布塊遮了大半,雙手抱著一顆水蜜桃,似乎沒有鬆手的跡象。梁望月輕輕掀開布塊一角,小女孩眼睛睜得大大地,沒眨也沒流淚,異常冷靜證明她受了不小的驚嚇。

    「子墨,妳到果園摘水蜜桃呀,有沒有要摘給望月哥哥的--」梁望月握著她的小手。小女孩臉上雖無反應,雙手卻慢慢鬆開。

    梁望月接過水蜜桃。

    「那是要給哥哥的喔……」小女孩嗓音微弱地開了口。「下次,我再摘給望月哥哥……」

    「謝謝。」梁望月頷首,拇指揉揉她的下巴。「妳要不要閉上眼睛休息一下,望月哥哥講故事給妳聽。」

    陶子墨閉上眼睛。梁望月沈鬱的嗓音開始講述一則「螳螂爸爸逃命去」的昆蟲生態故事--

    螳螂爸爸和螳螂媽媽結婚後,螳螂媽媽生育小寶寶需要體力,必須把螳螂爸爸當食物吃了,這是螳螂世界的生物規則。有一隻螳螂爸爸卻違反生物規則,希望可以見到自己孩子可愛的模樣,在和螳螂媽媽結婚後,就展開保命大逃亡,沒想到,螳螂媽媽沒獲得足夠的養分,還沒生出小寶寶,就筋疲力竭死掉了……螳螂爸爸面臨家破妻亡,好不淒慘。

    這不是一則有趣的故事。陶子墨聽不到一半,就睡著了。

    多婕縫合了她的傷口,抬眸瞅梁望月一眼。「就算雌螳螂把雄螳螂吃了,產完卵後,一樣會筋疲力竭而亡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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