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子澄
「可以……別傷害他嗎?」她就是認定春仔不是那麼壞的人,或許於情於法,都該給他一條生路。
「妳有沒有搞錯?!」寒星野幾乎要咆哮了,抓緊她的手臂不自覺地用力,令她疼皺了秀眉。「他是通緝犯、擄妳的歹徒,妳竟然為他求情?!」她被關糊塗了嗎?得找個醫生為她看看腦袋才行!
「他本性不壞,況且他沒有傷害我,還買東西給我吃。」指了指擺放到涼掉的食物,又看了眼那張春仔坐過的破椅子,她不覺得自己會看走眼。「我懷疑……可能有人唆使他,他才會這麼做。」
寒星野的臉沈了下來,沒反駁她的推論。
「光抓他沒有用,最重要的是幕後那個人才對,不是嗎?」或許當春仔被法庭偵訊時,她還可以向法官求個情,盡量減低他的刑責,但絕不能讓那個藏鏡人逍遙法外!
寒星野不認為此刻是跟她討論這個問題的好時機,他抱起她,準備迅速離開這間滿是霉味的倉庫。「回去再說。」
「放開她!」春仔陡地舉槍衝了進來,大聲對寒星野叫囂。躲逃的日子讓他變得十分敏感,隱隱覺得倉庫這邊似乎有什麼動靜,攜槍過來查看,果然發現「入侵份子」。「不要逼我動手。」
寒星野的眼瞇了起來,將她放下,以結實的軀體擋在她前面。「你說錯了吧?別逼我動手才對。」
「你……你別亂動!」春仔知道警方都受過嚴格的搏擊訓練,但再怎麼強也是肉身,抵不過剛硬的子彈。「沒看到我有槍嗎?」
「別亂來啊!春仔!」抓著寒星野的上衣,童芯忍不住探出頭來喊道:「放下槍,向他自首吧!一切都還來得及,我們會盡量向法官求情,你別再犯錯了!」
春仔舉槍的手抖顫了下,心頭萬般掙扎。「來不及了……」
「不,你千萬別再做傻事了!」童芯比他還急,畢竟他正舉槍對著寒星野,她肚裡孩子的爸,教她怎能不膽戰心驚?「可以好好談……嘶∼∼」她倏地狠抽口氣,被眼前正發生的局勢嚇得說不出話來。
寒星野已等不及她說完話,趁著春仔再次因跟她說話而閃神的瞬間,猛地衝上前去攫住春仔舉槍的手,兩人的身軀頓時扭絞起來。
「別動!」歐維喆在外面察覺倉庫裡有動靜,連忙踢開大門衝了進來,眼見寒與春仔已展開廝殺,不假思索便加入戰局。
埋伏的警員跟著衝了進來,上頭的人都動手了,做下屬的哪有發呆的道理!一時間小小的倉庫變得高度混亂,扭動的軀體讓童芯看不清寒星野和春仔的正確位置,一顆心像提了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
「砰!砰!」刺耳的槍聲從混亂交雜的纏鬥間傳了出來,空氣中隱隱透著槍枝擊發後的煙硝味,心中緊繃的弦斷了,間雜著男人低淺的呻吟。
在那瞬間,童芯以為自己停止心跳。
「寒!」
歐維喆的吼叫率先傳到她的耳膜,一股由腳尖竄起的惡寒凍得她幾乎失去意識,呆滯地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像尊失去意識的娃娃。
「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依舊是歐維喆的聲音,但感覺好遙遠、好模糊……模糊得她以為是自己幻聽──
當警察們好不容易奪下春仔的槍,準確地制伏春仔之後,歐維喆艱困地攙扶著身上染了血的寒星野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腦袋裡的思維全被抽空,她,瞬間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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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該醒了,有問題隨時按呼叫鈕,我們會有醫護人員過來察看。」
耳膜接收到陌生的聲音,童芯悠悠地睜開雙眼,天花板上刺眼的日光燈逼得她再度閉上眼,在隔著眼皮的眼適應日光燈的亮度之後,她才重新張開眼。
「謝天謝地,妳終於醒了。」陳秀枝頭一個發現女兒甦醒,忍不住高興地驚喊出聲。
「差點要嚇死我了,芯芯。」童全的臉繼陳秀枝之後出現在童芯的視線範圍,兩人同樣的如釋重負。
「我……怎麼了?」她的頭好痛,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壓著,偏偏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令她蹙緊的眉心舒展不開。
「沒事了,醒了就好了,沒事了。」陳秀枝像播放中的錄像帶般不斷重複這句話,卻絲毫撫平不了童芯的不安。
「童芯,好點了嗎?」肥胖的長官走進病房,見下屬完好無事地甦醒過來,他終於放下心頭沉重的壓力,露出許久不見的笑容。
「長官?」記憶像拼布般一一回到童芯的腦袋,她想起自己和春仔的對話,想起寒星野要救她出來,然後……槍聲!「他呢?寒呢?!」
童氏夫婦和長官對看一眼,個個顯得欲言又止。
「他呢?他人呢?」才甦醒的容顏來不及恢復紅潤,剎那間變得更為蒼白,豆大的水滴不停地冒出眼眶,她控制不了那溫熱的水液,緊緊揪住母親的手臂,哀求的眼希冀母親能給她一個答案。
清晰的畫面閃過眼前,他受傷了,染血的身軀被歐維喆攙扶著。
槍枝無眼,凌亂之中春仔還是開了槍,導致他中彈了?他傷到哪裡?人呢?為什麼不見他的人影?!
恐懼像洪水般幾乎將她滅頂,肺葉因情緒過度激動而泛疼;淚水模糊了她的眼,讓她全然沒注意此刻坐著輪椅出現在她病房門口,嘴角掛著稍嫌齜牙咧嘴淺笑的男人──
「別擔心,我在這裡。」
尾聲
晴朗到不行的天空,偶爾飛過麻雀幾隻,雖然有點冷,但仍讓人慵懶得有點想睡。
事實上童芯還在睡,抱著棉被和抱枕睡得昏天暗地,不知今夕是何夕。
將警務工作全部交接完畢,卸除了公務人員的身份,她開始為自己的烘焙屋努力。
好不容易和設計師達成共識,複合式的烘焙屋開始進入裝潢狀態。昨天她到醫院探視過受了槍傷的寒星野,回家之後上網查了好多原料的廠商,並一一跟他們確認過合作的可能,簡直將她累翻了。
原來孕婦的體能這麼差!
「小傢伙啊小傢伙,希望天公保佑你將來是個聽話懂事的好孩子,不然當心我這做媽的一掌劈了你!」她抱著抱枕似夢似醒地低喃,齒間發出嘎吱嘎吱的恐怖音效,咬緊的牙關有嚴重磨牙的嫌疑。
一方溫熱的觸感倏地貼上她的頰,感覺不太真實。
她不安地蠕動了下,不由自主地將臉往身畔的溫熱貼近,似乎想確定那抹觸感是真實或虛幻。
「唔……」喉嚨裡發出如貓咪般的嗚咽,在那方溫熱貼上她的唇瓣之際,她的神智仍介於醒與不醒之間。
「怎麼睡這麼晚?昨晚跑去做什麼壞事了?」熟悉的男音敲進她的耳膜,她掙扎地睜開雙眼,總算看清眼前擾人清夢的始作俑者。
「寒?你怎麼跑回來了?」看清之後,她可以確定自己真的醒了──被他驚醒!「醫生沒說你可以出院了啊,萬一傷口發炎怎麼辦?」
那天,春仔的槍枝在搶奪之間射出兩槍,一槍中肩,一槍中腿,全結結實實地招呼在離春仔最近的寒星野身上;之後她就很沒用地昏迷了,沒機會目睹他的傷口。
事實上除了為他開刀取出子彈的醫護人員之外,沒人有這「榮幸」得以看清他的「榮耀印記」,連歐維喆都沒有,因為他沒撕開寒的衣服一探究竟。
根據歐維喆的說法,他沒變態到撕了衣服只為了看一個男人的肉體──童芯認為,他這種說法很「肉慾」,而且十足邪惡!
不過所幸她適時昏厥,沒看到寒星野當時所受的嚴重槍傷,不然絕對不是昏迷可以了事──醒了之後還得到廟裡收驚,麻煩。
還好她肚子裡的小傢伙還算爭氣,沒因這沒用的娘驚嚇過度而產生任何閃失,穩當地保住賭約彩金;不過小傢伙的老爸可就沒那麼幸運了,足足在醫院裡待了快一個月,就她對寒的瞭解,這恐怕比殺了他還教他恐懼。
「我在那裡待得快發霉了,再待下去鐵定瘋掉,下回妳就得到精神病房探望我了。」無所謂地將自己摔進床裡,樂得跟她擠同一張床。「反正沒什麼痛感了,改天回醫院去拆線就行了。」
「呵,算醫院倒霉。」該慶幸子彈全然沒威脅到他的生命,不然哪輪得到他此時在家裡說大話?呿!
「欸欸欸,有沒有說錯?醫院倒霉?我才倒霉好不好?」待在醫院根本是種折磨,每天都有一堆人到醫院來探視,害他都快以為自己變成動物園裡的企鵝了。「沒事挨了兩槍,妳這女人有沒有同情心啊?」
「好嘛,秀咩!」聽來就是敷衍的句子,教寒星野滿心不平衡。「不過槍枝走火的春仔更倒霉吧?為了這兩槍,他得在牢裡多蹲好幾年。」拉著被子在他的臂彎找到舒適的位置,她滿足地逸出輕歎,自動自發地賴進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