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浪子真純情

第8頁 文 / 蘇霏

    日內瓦好歹是個國際知名的城市,想必夜生活也豐富,何必在台北找?

    黎宇淨一時答不出來。

    好奇心一直都存在,但她從未想過要求周圍的人為她做任何事,即使是關心她的爺爺。但不知怎麼地,面對花拓時,心裡想的、要的,就這麼輕易地出口了……

    她無法解釋為什麼。

    「不知道。」她得不出結論,只能據實以告。

    花拓並不特別在意這個回答,真正困擾他的是下一個問題。

    「為什麼妳寧願成天看書,把自己和其它人隔絕開來?」桃花眼密切地注視著她。花拓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關心,但是他的確在乎。

    她啞然。困惑的色彩在那雙小鹿眼睛中擴散,她像個被問到深奧問題的孩子似的偏頭思考著,那張白皙的小臉顯得有點無助、迷茫,卻流露出更多令人心疼的脆弱。

    花拓忽然感到胸口一窒,開始後悔自己問了這個問題。

    「因為……」像是尋到合適的字眼,她終於說道:「只有書本裡的世界才是持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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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只有書本裡的世界才是持久的。

    一直到兩人走在街上,這句話仍佔滿了花拓的思緒。

    不知是她的表達能力太差,還是他的理解力有待加強,他就是想不通這句話的意思。到底什麼樣的環境會養出這樣一個女孩?

    「宇淨,妳的家裡還有──」花拓轉向身側,語音赫然中斷。

    咦?她怎麼又不見了?

    一回頭,就瞧見那抹淺色的身影正駐足在一條巷子口,似乎正被巷弄中的某種東西深深吸引住。花拓幾個大步朝她走去,準備「撿」回這位不但腦子喜歡漫遊,連人也經常搞失蹤的「被監護人」。

    她看了他一眼,然後走進巷子。

    「妳走錯路了。」他趕上她。

    「前面有家酒吧。」

    花拓抬頭,果然見到一個不甚起眼的小招牌,上頭僅僅寫了PUB三個英文字母。再凝神一聽,重金屬搖滾音樂隱隱傳出。

    「連個名字都沒有,又在這種暗巷裡,八成不是什麼正當場所。」

    「去看看。」小巧的腳邁著執著的步伐,花拓只能跟著走。

    「宇淨,」他不放棄地對她曉以大義。「台灣的治安不比歐洲,妳翻翻報紙的社會版就知道,很多夜店有什麼搖頭丸那類的毒品氾濫,要不然就是黑幫份子出入,有些地方真的不能去,妳懂嗎?」

    她止住腳步,仰頭望著他,大大的眼睛在夜色中閃爍著信賴。

    「你會保護我。」

    花拓怔在原地,突然覺得自己在瞬間長高了好幾尺,並且頂天立地,無所不能。

    堂堂男子漢大丈夫,難道還保護不了一名柔弱女子嗎?

    「花拓……我們進去好嗎?」

    她不是在撒嬌,花拓明白,他甚至懷疑她知不知道怎麼撒嬌,可是他偏偏、偏偏就是無法拒絕她的要求。尤其是當她用那種青蘋果似的嗓音喊著他的名字時,他只感到骨頭軟綿綿,心裡甜滋滋。

    「好……好吧!不過我們只待一下下……」他再三強調。「一下下就出來。」

    沉重的黑色鐵門一拉開,震天價響的音樂和濃濃的煙味就像急欲逃脫潘多拉之盒的罪惡般撲面而來。門裡門外,兩片天地。

    花拓此時後悔也來不及,黎宇淨已從他腋下穿過,逕自走進人群。

    在瀰漫的煙霧之下,這家Pub雖然不算太擁擠,卻座無虛席,比起這裡熱鬧、活潑的氣氛,高雅的「Blue」像是老人的安養院。

    黎宇淨走到吧檯,對自己一身小淑女的裝扮所引來的目光渾然不覺,花拓只能緊跟在後,有苦難言。

    酒保是個滿臉大鬍子、看不出年紀的男人,粗壯臂上的肌肉賁張,肩上的刺青幾乎延伸到手腕。

    「喝什麼?」粗得像砂紙的聲音擺明了此處只賣酒,不賣服務。

    一片吵雜中,花拓不得不大聲說:「威士忌加冰塊,給她一杯柳──」

    「一樣的。」黎宇淨插入。

    大鬍子這時才留意到矮了眾人一大截的女孩,牛眼一般大的眼珠子改瞪著她。「小妹妹,我這裡不賣酒給未成年少女,警察臨檢被抓到的話,我的生意還用做嗎!」

    黎宇淨定定地回視他,神情一派平靜,只微微提高了嗓門。「我二十二歲,一九八三年二月七日出生,你要看身份證還是護照?」

    一旁的花拓暗自喊糟。她根本沒帶皮包,身上的衣服也沒任何口袋,哪兒來的身份證、護照?要命的是,她一點也不退縮!

    她的無所畏懼反而讓酒保一時無言以對。

    大鬍子上方的牛眼和小鹿眼像是比賽似的對瞪著,誰也沒理花拓,吧檯旁其它的客人也開始好奇這場無聲的戰役誰勝誰敗。

    過了不知多久……砰!一杯威士忌重重地落在黎宇淨面前。

    斗大的牛眼落敗,眾人跌破眼鏡。

    若不是酒保一臉橫肉,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樣,花拓真想拍拍他的肩頭,以過來人的身份安慰兩句。他知道那雙小鹿眼睛的威力有多大。

    圍在吧檯四周的顧客看完了戲,紛紛轉回屬於自己的交談圈子,花拓看見一張空出來的高腳凳,體貼地搬來椅子,讓黎宇淨坐在上頭。

    她秀氣地啜了一小口烈酒,雙眸將小舞池中瘋狂擺動的男女,以及各個角落的客人盡收眼底,瓷娃娃般的小臉上有著雖淺淡,卻不容錯認的新奇。

    花拓看著她,卻未察覺自己的眼神變柔了。

    過了幾分鐘,桃花臉上逐漸浮現一種壓抑的表情,但他什麼也沒說。

    然後又過了幾分鐘,那種壓抑的表情愈來愈明顯。

    「宇淨……我去上個洗手間,馬上回來。」再忍下去,恐怕會出人命。

    她點點頭。只見花拓跨出半步,又不放心地回頭。

    「在這裡等我,千萬不要亂跑,絕對不要接受陌生人買給妳的飲料;記住要時時留意自己的飲料,如果讓別人的手碰過,絕對不要再喝;有人來跟妳搭訕的話,不管他說什麼,就是不要理他……」明明膀胱快爆炸的人,卻還是有辦法不停地碎碎念。

    「你說話的時間,足夠上兩次廁所了。」無辜的大眼看著他,語氣非常客觀、公正。

    花拓閉上嘴,接著又添了一句:「我馬上回來。」

    事實證明,他真的不該去上廁所。

    花拓走出洗手間,正覺得解放之後渾身舒暢,卻在走廊上被人攔截下來。

    「Hey,sexy!Wanttodance?」

    低沈誘人的嗓音來自一位身材健美、衣著性感的金髮美女,任何一個男人接到這種女人的邀請,都會覺得是天上掉下來的艷福,不可錯失的超級桃花。

    只不過,花拓百分之兩百確定自己剛剛在男用廁所裡跟「她」打過照面。

    「No,thanks.I'vegotcompany.」他盡可能禮貌地回答,但全身泛起的雞皮疙瘩還是令他打了個寒顫。

    媽呀!這是什麼世界?

    「Oh……comeon……」「美女」的纖纖玉指攀上了他的手肘,笑得既嬌媚又曖昧。「Youlooklikearealbadboy.I'msurewearegonnahavefun.」

    壞男孩?!又是這張浪蕩臉惹的禍!

    花拓正感欲哭無淚,卻看見吧檯的方向有了更多的麻煩。顧不得憐香惜玉,他把金髮波霸往旁邊一推,急忙朝黎宇淨走去。「Ipreferrealwomen!」

    「小美眉,一個人來嗎?」一個穿著花襯衫的壯漢接近黎宇淨,猥褻的臉上簡直就標著「絕非善類」四個大字。「阿叔請妳喝杯飲料好不好?」

    謹記著花拓的指示,黎宇淨只掃了他一眼,沒有理會。

    「怎麼不理人勒?」男人湊得更近,黎宇淨不得不微微向後傾。「一個人喝酒多無聊,來陪阿叔喝兩杯嘛……」

    撲面而來的濃濃酒氣使她蛾眉輕蹙,小臉上不見畏懼,只有淡淡的嫌惡。

    「你好臭。」

    「美眉一定香多了……」男人咧開嘴,露出色彩繽紛、參差不齊的牙齒,同時朝白皙的臉蛋伸出手。

    「先生,請放尊重點。」花拓及時趕到,把色狼的魔爪扣在半空中。

    便宜沒占成,男人轉向這個不知死活、壞他好事的傢伙,猥褻的臉變得猙獰,一股蠻力甩開花拓的掌握。周圍的人不僅識時務也似乎頗具經驗地空出地方充當戰場,閃到一旁看戲。

    「媽的!你算哪根蔥?老子泡美眉關你屁事!」他一把揪住花拓的領口,對那張俊臉愈看愈火大。

    花拓清了清嗓子,試著以文明的態度解決麻煩。基本上,他是個相當愛好和平的男人。「小姐是跟我一起的,我們馬上要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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