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月惜
「我要你問。」龍應軒把她的臉捧向他,強制地說。
「我、不、想、問。」
「你——」往往,杜艷倔起來的時候,龍應軒也只能吐出這個單音詞了。
這樣的小衝突,並非故意,只是兩人都太驕傲,心結依然化不開。所以,或許將這點不愉快終結在一個深吻裡,是最佳的辦法……
「嗯……」杜艷又羞又惱,掄起粉拳往他的肩頭捶打,奈何龍應軒就是不動如山,執意掠奪她的甜美以平復自己被她勾挑起的些微怒氣。
她就這麼以激怒他為樂嗎?近日來,他時時刻刻都渴望她在身邊,可是一想到她的伶牙利齒,他又往往獨自一整天生著悶氣。
他不曾退讓一個女人,退讓得如此徹底過,然而她卻還是不知足,視他的好意為糞土,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故意要氣他的。
這叫他這個從來就心高氣傲的人怎麼忍得下去!?
什麼理智、什麼耐心,龍應軒此時統統拋諸腦後,心中惟一的念頭,就是想給眼前的這個女人一點懲罰。
「唔——」他吻得激狂、吻得投入,杜艷喘著氣,沒有絲毫思考的空間,只能完完全全地淪陷在他陽剛的氣味中,不知天地為何……
不知過了多久,龍應軒終於離開杜艷的唇,壓著她的臉埋進他的懷裡,好似正極力克制著什麼。
「呀,你!」杜艷察覺到他身體起的變化,頓時整張臉都漲紅了起來,不知該把眼睛往哪兒擱才好。
「哈哈!」她那小女兒般嬌態畢現的模樣,惹得龍應軒的心情頓時又轉為大好。
「無恥!」杜艷在他膝上僵著身體不敢動作,嘴巴上還不忘罵他一句,但誰都聽得出來,她其實是羞多於怒。
「當初那些從人界過來的女子,如果心機少一點,龍泉山的那道龍泉就不會枯竭。」龍應軒主動把原因告訴她,可謂是他們一直以來首次展開和平對談的契機。
還好,杜艷也沒有因反抗而反抗,接著問:「你是說,是因為那些女子的關係,龍泉才會枯竭掉?不是因為他們說的那名祭司?」
「那的確不是重點。」龍應軒撇撇嘴角,有絲不屑地說:「龍之地是不容許有人在暗地裡搞鬼鬧事的,那些女人不夠聰明。」
換言之,就是那些人界來的女子觸犯了龍之地的法規,所以才會連帶地使得人界受到牽連。
這不是龍應軒私自做的決定,而是龍之地的普通法律所定。人界的龍泉枯竭,只是龍之地必須給人類的一個警告。
「是……紅妃嗎?」杜艷曾聽龍映蘿提過這個榮寵一時的女人,所以略有印象。
「映蘿跟你說得太多了。」龍應軒不置可否。
後來他對紅妃的無情,常被宮中的人拿來批判他的冷血無情,但只有少數人知道,當初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不必多為自己澄清什麼。
「是嗎?」杜艷把眼光放遠,不是很認真的回應他。
龍映蘿對她說有關紅妃的事,無非就是要告訴她,龍應軒對她有多麼特別,可是在這個故事背後,杜艷卻也同時看見了身為一個女人的悲哀。
她不知道,紅妃到底做了什麼,會讓龍應軒如此不顧念一點情分地讓她自生自滅;但她知道,紅妃一定很愛他。
然而,像龍應軒這樣的男人,要他的感情實際上,比登天還難。
「十洛門是怎麼樣的地方?」
「怎麼樣的地方?」杜艷眼帶著疑惑的看向他,彷彿他問的是一個奇怪的問題。
「升龍說,那是你住的地方。」龍應軒撫摸著覆蓋在她額前的瀏海,動作是輕柔的,語氣是平和的。
在這樣的時刻,他不願讓自己顧慮太多那些無中生有的情緒,只想好好地聽她說話。
杜艷的勇氣、杜艷的倔強,在在都是一種最誘人的毒液,從一開始,龍應軒會對她另眼相看,原因就在於此。
他沒有看過哪個女人像她這樣的——絕烈的性子、無堅可摧的韌性,好似天地間沒有一種力量足以令她感到害怕,或退縮。
這樣的女人,比起世俗所謂大家閨秀的柔順、依賴,還來得令人心醉沉迷。
至少,龍應軒是這麼覺得。
「喔……他說的沒錯,我從十二歲以後,就一直待在十洛門,那裡應該說是我的家吧。」
「她們待你很好?」
升龍把十洛門門派內大致的情況,都跟龍應軒稟告過,所以他知道杜艷並非出身一般家庭。
「嗯,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怎麼會突然想問她這些呢?杜艷很懷疑,龍應軒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他們此時此刻的相處,就像朋友一樣……
他,不必要的。
「你的家人呢?」
「我沒有家人。」龍應軒的問話,讓杜艷不由得瑟縮了一下。「有,也是很久遠的事了,你不會有興趣的。」
「我想知道。」他捧起了杜艷心形的臉蛋,然後擱在自己屈起的膝蓋上,給彼此調整了一個更舒適的姿勢,儼然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也許,瞭解一個人,才是所謂愛的前提;但龍應軒不需要明白這些,他單純地只是想聽她說她的事,其他的,他什麼也還沒想到。
「可是我不想說。」習慣性地,杜艷逃避這個話題。
「是不想對我說,還是對每個人都一樣?」
「沒有差別。」杜艷抬頭看他,意外地發現他眼底有笑——那種不像他會有的笑容——極盡包容與寵溺的,竟讓她一直冰霜的心,有股被融化的渴望
「你當真要聽?」
那不是什麼可親的童稚時光,沒有太多絢爛的色彩當作背景,有的,只是無限的黑暗與悲哀。
龍應軒的回答是輕啄她的額頭一記,而他眼底的笑容,持續延伸到杜艷心底的那片荒蕪。
「很久沒有想到那些了……你知道嗎?我原來有兩個妹妹的。」杜艷說到「妹妹」這兩個字的時候,口氣充滿著許多心疼。
「娘生小妹的時候因難產而死,爹……我不知道我還能這麼稱呼他嗎?他喜歡喝酒,醉後就對我們拳打腳踢,娘還在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娘走後,我們三姐妹更是幾乎沒有一天不挨打的……」
她眼底開始浮出隱隱水光,對親爹的恐懼讓她至今說起來,還忍不住渾身發抖。
龍應軒抱緊她,忽然覺得自己讓她回憶這些,似乎太殘忍了。
「你可以不——」
他想打斷她,但杜艷不肯——
「我從會走路開始,就必須想盡辦法撿些山裡的蔬果,或是人家不要的食物,好拿回家喂妹妹們吃。爹從不到外面掙錢,他只是不斷、不斷的喝酒……然後也迷上了賭……」杜艷陷入了自己的思緒當中。
「其實我不是這麼在乎他做了什麼,反正在那樣的環境裡,我告訴自己,只要能把妹妹們拉拔長大,活得下去就好。但……你相信嗎?他為了那些酒錢、賭債,居然狠心地把我的大妹賣到妓院去當那些男人的玩物!那個時候她才十歲呀!」她忍不住喊出了心中深埋的哀慟。
「一個十歲的小女孩,連身體都尚未還發育完全,又哪裡懂得那些淫穢的男人,會對她做地仟麼恐怖的事呢?」
杜艷說到這裡,眼裡的淚水幾乎控制不住地奪眶而出。
她一面說,一面努力控制著,不讓眼淚輕易滴落。
「我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總之後來沒有多久,她就被人用最簡陋的草蓆給抬了回來,全身都已經潰爛,一口氣都沒有了。」
「你爹……做得出這樣的事,又怎麼會放過你和你小妹呢?」龍應軒不想這麼問,但他最關心的焦點,還是杜艷。「對呀,我也知道他不會放過我們兩個,所以埋下大妹的那天晚上,我就趁著他又喝醉後,背著小妹逃得遠遠的,再也不敢回去……
我每天穿著最破爛的衣服、光著腳丫穿梭在大街小巷,或偷、或騙、或討、或搶……那些同年齡的孩子怎麼欺辱我、傷害我,我都不怕,我只求一點點溫飽讓妹妹好過些,一切的委屈就都值得了。
可是……小妹沒有幾個月還是死了……那應該是個寒冬吧?我記得,她凍壞了的身體就躺在我腳邊,而我……一滴眼淚也沒有留下……」
那樣的生活根本不是人受得了的。或許,杜艷想,當初她沒有哭,就是因為她為妹妹的解脫而感到慶幸吧!
「別哭了。」龍應軒可以想見,那些她沒有仔細描繪出的辛苦過程,是怎麼的陰暗無光,當日子一天天變成漫長的煎熬,他懷疑,杜艷是用什麼樣的力量撐過來的。
「我沒有哭。」淚珠還懸在眼睫,杜艷倔強地把臉埋進他的胸懷,堅持不讓他看見她的脆弱。
為什麼他要對她這麼溫柔?他不是很壞的嗎?這些從不對別人說的過去,她居然能一一向他敘述。
他的屬性明明也是冰,可是卻該死的溫暖了她。
「傻女人。」龍應軒強制地拉開她,在見到她滿腮淚水時,心頭一陣緊縮,沒有多想一低頭就替她吻去了那些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