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岳靖
見血!死!凌冱腦中浮現——四年前——歐運琛以琉璃夜燈打傷他的情景。他們兩人的關係就是那次「血濺樓梯間」的事件,而有了改善的,她甚至還因此對他敞開心房、解開恨他十三年的心結。
瞥見他凝眉深思,路敦逵開口對他說:「剛才那番話,就當我鬼扯吧!時間不早了,我得回飯店了,併吞『凌氏』已進入最後階段,你得謹言慎行!」優雅的站起身,撫平西裝上的折痕,緩步走向玄關。
「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過些時日,凌政會把總裁位子傳給我這個『凌清』的。」凌冱拉回遠揚的思緒,徐緩的移步至玄關,送走「盟友」路敦逵。
而後,他拾起象牙白桌面上的男女對戒,放入口袋中,走向她們母女的臥房,準備照往常一樣,去摟摟女兒,給她一個晚安吻,只是,今晚他不得其門而入,因為他女兒的「媽咪」,將門鎖死,不讓他進去。
所以,他只好苦笑獨自回房,孤枕而眠。
他們在冷戰!
他們在陽光高照的暖和日子裡冷戰!
自從歐岳谷的生日過後,歐運琛幾乎不再與凌冱談話。因為她認為,他又在玩四年前的把戲——
操縱她、掌握她的把戲。
她必須小心謹慎,若她又將心交得太快,恐怕四年前的事會再重演,因為他習慣將人帶到快樂的雲端後,再將之推入萬丈深的黑暗世界……
「媽咪!你看、你看!」二十坪的陽台上,歐岳谷清亮甜美的童音響徹天際。她抱著一盆黃毛仙人掌,踩著特別栽植於陽台的柔軟草皮,朝歐運琛走近。
歐運琛回過神,看向女兒,而後心驚的大叫。「岳谷!放下那盆栽!你會受傷!」慌張的自木架籐椅上站起,快步迎向女兒。
「喝!」歐岳谷被母親的喊叫聲嚇了一跳,反射性的鬆了手。
「岳谷!」歐運琛高聲尖叫。看著滾落的盆裁,擦滑過女兒雪白柔嫩的雙腿。
「哇……好痛……媽咪……谷兒……好痛……」歐岳谷跌坐於草地上,嚎啕哭叫著。
歐運琛抱起她,明眸驚懼的看著那幼嫩的腿上,刮出一絲又一絲的血痕,象牙白的稜紋短襪上,不僅染了血跡,甚至沾了幾根硬刺。
「哇……媽咪……好痛……媽咪……」藍眸不停的湧出淚水,小小的身子因疼痛而顫抖,雙手緊抓著母親的衣襟,蜷曲瑟縮於她懷中。
「岳谷……天……韓峻!韓峻!快來!天……岳谷……」歐運琛方寸大亂的尖喊嘶吼。
沒多久,韓峻聞聲趕來。見狀,飛快地取來凌冱的醫藥箱,進行一連串的消毒、包紮工作。
柔和的燈光如夕陽薄暮,籠罩著整間臥室。
歐運琛抱著歐岳谷坐在搖椅上,情感豐沛的圓潤歌聲,正哼著不知名的曲子。
純美的音律中,偶爾可聞見細小的孩童抽噎聲,那正是半睡半夢狀態的歐岳谷所發出來的嚶嚶啜位。
歐運琛纖蔥玉指輕輕描過女兒緊合中猶帶珠淚的眼睫,美眸心疼不捨的凝著那纏著白色紗布的幼小雙腿。
女兒一個下午的哭嚎,讓她心擰、心焦,恨不得能替女兒受痛。「對不起……岳谷!都是媽咪心不在焉……」停止哼唱,柔柔的吻著女兒白督光滑的額。
一整個下午,歐岳谷除了哭著叫媽咪外,還不時的要找爸爸,無計可施之下,歐運琛只好要韓峻設法聯絡凌冱,而韓峻在撥了幾通電話後,非但沒找到凌冱,甚至還放下「牢頭」的監視工作,兀自出門去。
抬眼看了下牆上的古典掛鐘,已是午夜十二點了,折騰了那麼久,女兒總算沉睡,但她念著的「爸爸」,卻還不見人影。
看著女兒淚痕斑斑的小臉,歐運琛心火微燃,真不曉得,他在搞什麼?難道韓峻沒通知他,女兒受傷、念著他、要見他的事嗎?為何還不回來看看女兒?
「歐小姐!」韓峻輕敲房門,沉聲低喚。
歐運琛心一緊。是韓峻回來了嗎?
她輕輕的將女兒抱上床,緩步走向門口。「他回來了?」門才剛開,她便急聲問。
韓峻臉上閃過一絲難色,久久,才開口。「最近出了些事,少爺這幾天可能無法回來。」
凌冱的復仇計劃裡,出現了個意外的變數——佟爾傑。他醫好了凌清的失憶症,使得凌冱不得不走「偏路」,來奪取「凌氏」。
「什麼事?」歐運琛瞪著韓峻,不以為然的問,什麼事會比女兒受傷重要,讓他連抽空回來看一眼的時間都沒有?難道他不曉得女兒懸念著他嗎?
韓峻看著她儼然發怒的表情,暗暗在心中歎了口長氣。「明天開始,會有特別護士來為小姐換藥,您有事可直接吩咐她做。」明天開始,「牢頭」的工作,他只能兼差,無法做「全職」。
歐運琛挑高細眉,不解的盯著他。
韓峻誤以為她不放心歐岳谷的傷,於是又說:「您放心,下午我已為小姐注射了破傷風疫苗,接下來的換藥工作,一般護士做得來的。」
歐運琛背過身子,冷冷的嗤道:「是換人來接替『監視』的工作嗎?」她從韓峻的話裡,聽出一點端倪,隱約明白那特別護士的「真正工作」。
「您別誤會!少爺是真的有要事得處理……」
歐運琛不耐煩地打斷韓峻的平聲直述,沒有好氣的斥罵:「你們最好都消失算了!省得惹我生厭,我女兒的事,再也與他無關!」不客氣地關上房門,拒絕再聽任何為凌冱辯解的借口。
反正,她們母女本就是「階下囚」,一點也不重要!
她們的死活,根本與他無關,怎能奢求他放下「要事」,來看女兒的「小傷」呢?
歐運琛忿忿的走回床邊,看著女兒皺眉的不安睡龐,胸口不禁抽痛。她緩緩的上床,撫著那玉琢般的晶瑩童顏,在心中暗暗下了決心——
就算你死了,也休想當岳谷的父親!凌冱,你休想!
幾天下來,日子平靜地恍若不是真實。
凌冱不再回到這幢高級公寓,韓峻不再來看守她們母女,他們就這樣消失的無影無蹤,沒有任何消息。
這些日子以來,除了偶爾會有個無關緊要的女人,來幫岳谷換藥外,就沒任何外來的侵擾者了。
雖然,行動仍受限於這「華麗牢籠」裡,但恢復了只有母女兩人的生活,倒也是挺愜意。
只是,她的腦海中常常莫名的浮現凌冱的身影,有時更會不由自主地想他到底在哪兒?在做些什麼?
但,每每她在出現這種奇怪的情緒後,苦惱、矛盾、自責便跟著襲上她心頭,讓她的心痛苦的猶如被螻蟻啃噬。
「媽咪!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女兒又開始想念那可惡的男人了。
歐運琛側身看著伏趴於枕頭上、吮著拇指的歐岳谷。「你想他嗎?」語氣溫柔,聲調卻淡然。
「嗯!谷兒的傷都好了,爸爸都沒回來!」歐岳谷可憐兮兮的說著。
歐運琛眸光一亮,坐起身,背倚著枕頭,將女兒的睡褲脫了下來,從小几上拿來去疤藥。「媽咪差點又忘了幫你擦藥了。」纖指沾藥,輕柔地在那粉紅淡疤上抹勻。
「嘻……媽咪,癢癢……」歐岳谷踢蹬著雙腿,在床上翻躲著。
「一下下就好,你乖乖的,嗯!」歐運琛抱她在懷,快速、輕巧的將藥抹好,然後把睡褲套回她身上。「快睡覺吧!媽咪唱『莉莉瑪蓮』嘍!」
「可是……谷兒想等爸爸回來……」小手攀著母親的肩膊,撒嬌地磨蹭母親柔軟的胸懷。
他不會回來!歐運琛在心底暗叫著。若有所思地撫著女兒柔滑的小螺旋髻,輕聲吟唱著女兒的專屬催眠曲「莉莉瑪蓮」。
歐岳谷打了個呵欠,眼瞼緩眨。「爸爸……今天會……會回來嗎?媽咪……」小小的腦袋瓜裡,想的全是多日不見的父親凌冱。歐運琛沒說話,心裡泛起微微的酸楚。她也曾經與女兒一樣,天天盼著「爸爸」。
「……媽咪的寶貝……」止住歌聲,歐運琛以芙頰輕貼著女兒的,憐愛的摩掌著。
突然間,歐岳谷半瞇的雙眸猛然撐大。「媽咪!爸爸回家了!」藍光照照的盯住歐運琛,興奮的要下床。
歐運琛集中精神,隱約聽見門外有人在對話。
「是爸爸和韓叔叔!」歐岳谷發揮高超的辨聲能力,欣喜地叫嚷。
歐岳谷抱著女兒,不由自主地走向門口——
開門之後的剎那,歐運琛母女不約而同的呆愣。
凌冱手上抱著一名已然昏迷的絕美女子,她的裙擺沾染了斑斑血跡。
「媽咪……」歐岳谷愕然地盯著那位阿姨的血裙。
歐運琛將她的臉壓往自己的胸口,看著神情嚴肅的凌冱。「你……」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深情的看了她一眼,他抱著夏彥快步走向客房。
歐運琛並沒有看到他眼裡的深情,她看到的只有他親切的抱著那名女子的模樣,聽到的只有他那句不耐煩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