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杜藍朵
「別把兩件事混在一起,若是妳不喜歡江上濤,那我也不勉強了。」一提到舊傷口,丁長歡臉便垮了下來。
「姊姊,我不是故意要提起這段令妳不愉快的往事,妳千萬別誤會我的用意。」祈慕慈急著解釋,兩人在謫仙殿是無話不說的好姊妹,同樣受情關所苦,因此能感同身受。
「罷了,過去的事就別再說了,我先回去跟太后覆命,小公主的安危妳替我多擔待點,別滿腦子為了想報仇的事,而傷了所有人的心。」所謂的「所有人」指的是謫仙殿的師兄妹,還有皇上及太后,更重要的是一隻想從良向善的遊俠蒼蠅。
「長歡姑姑……」
一聽到有人喚她,丁長歡回過頭,本以為是古秋羽這鬼靈精又裝出嗲聲來撒嬌,哪曉得卻見江上濤瞇著眼,一副八仙裡頭,那個裝可愛的藍采和,對她露出一排亮潔的貝齒微笑。
「你又在搞什麼花樣?」丁長歡受不了他那有目的的眼神,直直的望著她。
「這是代表四師父很感謝妳,因為妳幫了他一個大忙。」古秋羽插話,解釋給丁長歡聽。
「我……我幫他什麼忙?」她明明講得很小聲。
「妳替他向祈姊姊求情啊!」
「我……我哪有?你們有聽到什麼嗎?」
「四師父跟我說,不用聽妳們講話就曉得內容是什麼,那才是大俠的功力。」
「沒錯,只要意中人兩頰潮紅、眼波迷離,那就是在談我的事了,有什麼事還能讓她這樣臉紅心跳呢?」江上濤自鳴得意,在江湖上行走,這點察言觀色的本事絕對不能少。
這人簡直自我催眠到了極點,丁長歡懶得敲碎他的美夢,只是無奈的向祈慕慈笑說:「他的獨腳戲功夫堪稱一絕,若是將來不當皇差,或許帶他到戲班子去唱唱戲,還能餬口飯吃。」
「對對對,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像四師父這種無情無義的人最適合去當戲子,沒想到長歡姑姑還真有見地,說得一針見血。」古秋羽笑得開心。
莫名其妙跑出一個程咬金,讓江上濤大夢初醒,往往在萬事俱備之際,吹來的一陣東風不但成不了事,還將他內心微弱的小蠟燭給吹熄。
「妳到底是幫我,還是扯我後腿的?」他繞到古秋羽後頭,還斜眄了祈慕慈一眼,誰曉得她才懶得看他們師徒倆唱雙簧,故意用腳踢踢地上的枯葉,不去搭理。
「誰想扯你後腿?你後腿又沒有比較美!」他每次見到漂亮姊姊就不理她,這不是無情嗎?每回只要她沒幫他把戲演好,就罰她抄千字訣,這不是無義嗎?她哪裡說錯了?
「這跟後腿沒關係。」他一邊張牙舞爪的教訓徒兒,一邊還回頭對祈慕慈陪笑臉,深怕祈慕慈把他的形象大打折扣。
「後腿也是你講的,我保證你絕對不是說前腿。」古秋羽都要舉手起誓了。
「誰跟妳說前腿了……」江上濤沒好氣的說。
天啊!若非丁長歡在場,他一定會找根針把這張櫻桃小嘴縫得半絲空隙都不留。
「好了,你們兩個可不可以別吵了?江上濤,今天你救我一命,我改天會找機會回報你,你不要想著我會把你的恩情放在心裡,這是不可能的。」祈慕慈目前心思紊亂,實在撥不出半點空間放進江上濤。
「改天?能不能就是明天,聽說蘇州城裡有家叫香悅樓的,燒鵝熏得是一流的棒,我也不多求,救妳一命用只燒鵝腿來還,不為過吧?」逮到機會,江上濤不隨便錯過。
「祈姊姊,我千里迢迢從京城來找妳,能不能也請我一隻?」古秋羽開口幫腔。
師徒倆嘴角涎著口水的表情,讓祈慕慈和丁長歡面面相覷,一時間面對這樣的陣仗還不曉得如何響應,直到丁長歡出聲。
「慕慈,凡事要放寬心,按部就班去處理,別讓自己繃得這般死緊,有江上濤在旁邊護著妳,還怕報不了仇嗎?」她並不想見慕慈鎮日陰霾罩頂,有江上濤和小公主這對寶貝師徒陪陪她,多少也會有紓解壓力的效果。
「可是……我要是再拖下去,只怕謫仙殿裡有人會反彈,對殿主和皇上都難以交代。」祈慕慈也明白丁長歡的心意,可那塊石頭畢竟懸在心樑上,哪能說不去想就會自動消失?
「妳放心,這就由我來替妳打理,難不成妳想一直欠江上濤這個人情?別忘了妳一天不還,他就一天煩死妳,而且要回報人家這句話可是妳自己說的,沒有半個人逼妳說喔!」
祈慕慈低頭想想,也對,只怕這個人情債一天不還,她耳根子十成十不得安寧。
「好吧!明天就請你……」她也指向古秋羽,「還有妳一起到香悅樓吃一頓,這總行了吧?」
師徒倆一聽,開心的拍手一對掌。
「吃燒鵝腿去!」
第三章
香悅樓內所有客人都將目光放在靠窗座位的三人身上,面對滿滿一堆佳餚,不敢相信這是三人的份量,十人來吃都綽綽有餘了。
「好吃好吃,真是太好吃了!」一手拿著燒鵝腿,一手握著上等白干,江上濤臉上儘是滿意的笑朵。
「托你的福,我也這麼覺得。」古秋羽也高興的說。
師徒倆只有在這種歡樂時刻,才會有臭味相投的見解。
「你們倆可以慢慢吃,不必吃得跟難民一樣,現在是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的太平盛世,可不可以有點好看的吃相?」一旁的祈慕慈維持一派的風雅,以箸夾食,細嚼慢咽。
「可是真的很好吃嘛……」奇怪,御膳房烹煮出來的東西,都沒坊間來得好吃,這點令古秋羽相當納悶。
「話不能這麼說,這是因為有意中人的愛心,融合在這些菜餚裡頭,所以我的胃口才會特別好,懂嗎?」江上濤吮了下手指,意猶未盡的再拔下另一邊的鵝腿。
「欸……不行拔,這只是我的!」嘴上咬著鵝腿的古秋羽,用著油膩膩的手按住那只奪腿手。
此時的她嘴上咬著一隻鵝腿,右手也拿著一隻鵝腿,左手又壓在江上濤的手上,果真應驗了「貪得無厭」這句話的精髓。
「妳手邊已有兩隻,還要跟為師的搶,不懂得『尊師重道』這句話嗎?」
古秋羽用力搖搖頭,「我正在發育,你就不能多愛護徒兒一點嗎?人家祈姊姊都不像你,小鼻子小眼睛的……」
「是呀!小公主能吃是我們的福分,要是你還想要,再叫一盤就是,這樣搶東西吃不怕週遭的人看笑話?」祈慕慈看向江上濤,希望他能手下留「腿」,就別跟古秋羽爭了。
江上濤一聽,頭搖得更凶了,「不成不成,妳半隻燒鵝腿都沒吃到,而她已吃了六隻燒鵝腿,不能發育是她自己沒本事,讓她吃再多也是糟蹋糧食而已。」
「糟蹋糧食?」古秋羽一聽,忙跟祈慕慈討救兵,「祈姊姊,妳身為謫仙殿裡最麗質天生、氣質高雅的仙女,聽到這句話不覺得應該怒聲譴責四師父嗎?」
「妳在宮裡不也是大吃特吃?如今還是只能平視到四師父這片寬敞結實的胸膛,所以上天已不再眷顧妳了,妳要是再這樣吃下去,小心橫向發展。」他嘿嘿笑著。
「什麼意思?」
「肥死妳呀!」
燒鵝腿乖乖的從古秋羽的手中離開,慢慢飄到祈慕慈的豌裡。
「意中人,看妳吃得那麼少,還是多吃一點吧!」
「我已經吃飽了,如果小公主真的很餓的話,就給她吃好了。」就算他好心要讓她多吃些,但內心擱著事,胃口也奇差無比。
「聽到沒?拿過來!」古秋羽用手指勾著勾著,要燒鵝腿自動回巢。
「將來要是輕功學不起來,別怪為師的沒告誡過妳。」江上濤只好物歸原主。
沒辦法,誰教她找了個他最招架不住的靠山?
三人吃著吃著,突然隔桌幾個拖運貨物的腳夫,大聲談論起昨夜發生的一場大火。
「真不知是哪個缺德的傢伙?竟然一把火將咱們蘇州城最頂尖的夜宵閣給燒個精光,害得那些貌美如花的姑娘死傷一大半,唉!叫咱們要到哪去找發洩啊?」一位滿臉胡碴、鼻大頭禿的男子,伴著哀怨聲調將酒一仰飲盡。
「是啊!聽說是因為裡頭那位遠近馳名的江南神妓得罪幽冥宮的人,害得一些無辜的姑娘跟著受害。這說也奇怪,那位國色天香的神妓,能通天達地、知星觀月,怎麼就算不出有此劫難啊?」另一位戴著斗笠,邊剝花生米的老頭,納悶的問道。
「這是天機,要是她什麼都料事如神的話,那就是活菩薩了。」最後一位較為年輕的男子,故作神秘的低聲說道。
「很難說,也許她就是江湖上最大組織謫仙殿裡的雙座菩薩之一,假扮成神妓,只是為了引誘仇家出現。」斗笠老頭故作沉思,說得活靈活現,煞有介事。
三人放聲暢聊,只見祈慕慈二話不說,從座位上站起,拿起隨身佩帶的彎刀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