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舞櫻雪
曼沁回頭看著兀自熟睡的簡瑞安,心情比沒來之前還要沉重。
姊妹倆手拉手上樓回房,沒注意到默然獨立在幽暗之中的父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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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簡先生到了。」
管家領著客人進入書房,簡瑞安按照指示坐到書桌前的沙發上,僕人送上茶水後退下,偌大的書房只剩下兩人。
鍾子淇皺眉直視眼前的年輕人,明顯的不帶好意,簡瑞安輕笑一聲,這種等著開鍘的排場還真是懷念呀。
「簡先生,明天你就要回台灣了,很感謝你對小曼的種種幫助,從今以後小曼就交給我了,不用再麻煩你,所以,」鍾子淇頓了一下,口氣轉硬。「所以請你回台灣以後就不用再聯絡了,請你不要妨礙她的幸福。」
「鍾先生,你要過河拆橋隨便你,但是請你講話客氣一點,我什麼時候妨礙過小曼的幸福?你又憑什麼禁止我和小曼聯絡?」對方講得這麼白,他也不用修飾措辭,直接地吐了回去。
「我已經為小曼安排好了一切,包括最好的丈夫人選,無論人品、學歷、家世背景都是一等一的,為了小曼的幸福著想,你就不要再糾纏她了。」
簡瑞安大喝一聲,拍桌站起。
鍾子淇本以為他是個閒散的年輕人,突然看到他發飆,一時被他的氣勢給震到。
「什麼叫做你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你憑什麼替小曼選擇朋友、決定丈夫、安排人生?她的人生要怎麼過,由她自己決定,不是你,也不是我可以干涉。臭老頭,你少在那邊自以為是了!」
「憑我是她父親!」高高在上的鍾子淇幾十年沒給人這麼罵過了,老人家氣得發抖,站起來指著他的鼻子臭罵,「別說你沒辦法留在美國,我清楚地告訴你,像你這種幫人剪頭髮的不夠格當我的女婿。你給我乖乖滾回台灣,從今以後別再糾纏我的女兒了,兩個你誰都別想碰!」
門外偷聽的身影驚訝地摀住小嘴,生怕出聲被發現。
「什麼兩個?」簡瑞安愣了一下。
「你少裝傻了,在我兩個女兒中間跳來跳去,你以為隨便抓住一個就能撈到錢嗎?你想都別想!」
他瞠目以對,一種熟得不能再熟的無力感從記憶中升起,他受不了地大叫,「哇靠,又是一個不講理的臭老頭,真是夠了!懶得理你們這種人!」
他踏著重重的腳步離開,用力地摜上厚重的房門,砰的一聲響遍整個鐘家大宅。
在前院和小狗玩得正開心的曼沁聽見巨大的甩門聲,訝然回頭望去,只見簡瑞安怒氣衝天地出來,她立刻迎了上去。
「簡大哥,你怎麼了?」認識他以來,沒見過他氣成這樣。
「氣死我了,妳那個臭老頭──」他硬生生地把後面就要衝上來的話給剪斷,依她的個性,要是知道剛才的事恐怕又要煩惱很久,她好不容易適應這邊的新生活,他不應該破壞。「……沒事。」
又來了,每次有事就把她推開,她討厭這樣。她心急地拉住他的手,「騙人,你明明很生氣,還說沒事。簡大哥,你告訴我。」
溫柔的小手緩住了氣憤的情緒,他抬頭看她,水靈的雙眼中滿是關懷,想到明天就要分離了,他萬分不捨地伸手輕撫那粉嫩的小臉。
她微愣,隨即欣然接受那充滿愛憐的撫摸,這是他第一次這樣摸她、看她,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溢滿胸懷。
「二小姐,老爺請妳過去一下。」
不知道什麼時候羅叔站在兩人後面,受到驚嚇的兩人猛然分開。
簡瑞安遠遠看見鍾子淇寒著一張臉站在書房的窗戶前,擺明不許他染指他女兒的決心,他怒火猛烈燃燒,火力比先前更旺。
「老爺說有急事。」羅叔再度催促猶豫不動的二小姐。
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父親和簡大哥之間有過衝突,曼沁緊張地抓緊裙子,禁不住管家的催促,她只好動了。
「簡大哥,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看著她飛奔進屋,看著鍾子淇得意的笑容,一口氣吞不下,簡瑞安轉身離開鍾家大宅,忿步疾行衝下山坡,腳步重得像要跺碎腳下的紅磚人行道。
叭──叭──叭──
再叭,賞你一頓好打!他燒著熊熊怒火的雙眼瞪向不知死活的傢伙,等他看清開著敞篷跑車朝他猛按喇叭的是鍾婷時,他受不了地低吼一聲,甩頭繼續往前走。
「上車。」她笑著叫他上車。
「走開!」
「不想被說成在兩個女兒中間跳來跳去?」
「妳知道?!」他停下腳步,惱怒地看著嘻皮笑臉的她。
她停車,一隻手擱在車門撐著下巴,一派輕鬆地說:「正巧看見管家帶你去見我爸,就好奇地偷聽了一下嘍。」其實是從頭聽到尾,父親對妹妹的計劃她瞭然於胸,也樂觀其成,如此一來這個有趣的傢伙就歸她了。
「那妳還來?」他雙手用力地往腰間一扠,像要把她瞪跑似的用力瞪她。
「我不怕。」她驕傲地昂起小巧的下巴。要是父親敢對她說教的話,就拿他的風流韻事堵死他,眼前要緊的是先搞定這個傢伙。
「妳不怕,我怕!」
「怕我?怕我爸?還是怕小曼?」她樂此不疲地繼續逗他。
「怕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傢伙,還真以為這樣就是為她好。」
「萬峰人不錯,就是大男人了一點,小曼那種沒主見的人嫁給他正好,什麼事丈夫都替她打點得好好的,她舒舒服服當她的少奶奶就好了。」
夠了,今天聽的屁話夠多了!
他猛然衝過去,雙手用力按在車門上,傾身向前,鍾婷嚇得縮了回去。
「誰說她沒主見?她只是不說而已,她人好、善良、凡事為人著想,你們還真當她是個沒想法的傻女。」
她氣得挺胸相對,火大地說:「喂喂喂,你凶什麼凶?她要是有想法,就自己說出來呀,總不能每次都等著別人替她出頭吧,你幫朋友總有個限度,難不成你想幫她一輩子呀?」
一輩子?!她被自己的話給嚇到,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驚駭地問:「難道……你喜歡她?那我呢?」
「妳?這事關妳什麼事?」他傻眼了。
天哪,這傢伙一點點都沒把她放在心上,而她竟然還想要抓住他,太丟臉、太難堪了!她惱羞成怒地推開他。
「對對對,這件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誰說我喜歡你,我最討厭你這種笨蛋了。我問過小曼,她說你們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她一點也不喜歡你,你別自做多情了,給我乖乖夾著尾巴回台灣,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了!」
他氣得想打這個番婆,高高舉起的拳頭停在空中幾秒,最後忿忿地放下,轉身往鍾家大宅走去。
「喂,你到底想怎樣?」叫不住人,鍾婷慌張地丟下車,追上去,使勁地拖住他。
「我自己去問她,如果她真的這麼想,不用你們趕,我自己會走。」
如果一切在兩個星期前的惜別會上就此打住的話,也許他會抱著遺憾、無奈的心情看待這段還沒開始就結束的感情,把她當成遠在海外的好朋友。但是,他來了,放下之後再度提起,他真的捨不得再放手了。
確實,她從沒對他表達過愛意,也許,她只是害羞沒說而已,所以,他得去問個清楚才行。
「你是去問她?還是去逼她?她膽子小,你凶巴巴地問她,說不定她一慌就承認了,這樣你就高興了嗎?就算被你逼得承認了,那又怎樣?你明天就要回去了,你叫她怎麼面對我爸?怎麼面對我?你把我家弄得父女反目、姊妹失和,這樣就是為她好?好、好個頭,你自私呀你!」
哇靠,罵起人來就是一整串,連換氣都不用,簡瑞安被堵得說不出話來,洶湧的怒火在肚子裡翻滾不已,「妳、妳……」
「我、我、我怎麼樣?別說我沒警告過你,你要是想讓她過好日子,就什麼都不要說。」他讓她丟這麼大的臉,她有足夠的理由為所欲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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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輕輕撫過花園的花草樹木,響起一陣陣細微的沙沙聲,夜已深,簡瑞安在床上煩躁地翻來覆去,一點睡意都沒有。
和那番婆大吵一架之後,他心煩意亂地在查爾斯河邊晃了好久,等到天黑才回到鍾家,姓鍾的老頭竟然把他當賊看,要管家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加上插花攪局的鍾婷,他根本就沒時間和曼沁單獨說話,在波士頓的最後一夜就這麼過了。
他氣呼呼地瞪著天花板,她就在上面,可是卻見不到面,說不上話,真是氣死人了。好,你有你的關門計,我有我的跳牆法。
簡瑞安出了房間,確定所有房間的燈光全暗了,抬頭仰望二樓,小心翼翼地攀著水管往上爬,心驚膽戰地沿著石砌邊緣前進,抓住二樓陽台的鐵鑄欄杆,奮力地翻身跳進去,咻!他抹一抹額上的冷汗。他一邊輕喚她的名一邊輕敲落地窗,不時緊張地回頭張望,確定沒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