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朱拾夜
阮玉蠻仍是維持捧著鞋盒的姿勢站著,望著緊閉的窗戶發呆,半晌金由希的話才進入她的大腦裡。
將鞋盒捧在胸前,慢慢關上窗戶,直到坐進書桌前她才記得要呼吸,又過了幾分鐘後,才連忙打開鞋盒。
裡頭是一雙純白的布鞋,鞋沿滾著粉紅色的邊。她知道這種鞋,班上許多女同學腳上都有一雙。
她的布鞋已經穿了兩年,常常磨破腳又不敢要求爸爸買雙新的給她。他怎會知道她需要一雙新鞋呢?又怎會知道她的尺寸?是無意中看到她放在門口的舊布鞋嗎?不管怎樣,他送了她一雙布鞋。
她珍惜的將布鞋小心放回鞋盒裡,收到書桌下,心裡暖洋洋的,一整個下午的陰霾全被那雙嶄新的白布鞋消除得一乾二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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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大手將想得出神的她拉離浴池邊,阮玉蠻這才發現水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滿溢了出來,不但弄濕了地上的磁磚,也弄濕了自己的裙子。
她趕緊拿起壁架上的浴巾跪下來擦拭地板。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待會兒我會再拿幾條浴巾來,對不起、對不起!」她迭聲道歉,為自己的出錯感到羞愧。
金將毅將她從地上扶起。「妳永遠不需要在我面前下跪認錯。」他挽起袖子將浴池的栓塞拔起,好讓熱水排掉些。
聞言她的心漏跳一拍,訝然的看著他。難道他認出她了?才這麼想,他接下來的話又戳破了她的希望。
「東方人在西方人的世界裡生活不容易,輕易下跪道歉只會讓對方更加不尊重妳,同樣身為東方人,我不希望妳做這樣的事。」他拿了條乾毛巾擦拭濕漉漉的手。
原來他是不希望同為東方人的她如此低聲下氣,而不是因為認出她。
「我知道了。」阮玉蠻接過他擦過的毛巾與地上的浴巾。「請您先使用浴池,我去拿新的浴巾。」她急急忙忙的退出去後,直奔更衣室取出乾淨的浴巾,將手裡的毛巾丟進最角落的更洗櫃裡,讓服務生待會來收走。
回到浴室前,聽見裡頭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她遲疑要不要打擾他,可是不敲門的話他就沒乾淨的浴巾用。「金先生,我將浴巾掛在外頭把手上,您需要時伸手拿就行了。」想了一會兒,她開口喊著。
沒想到--
「拿進來吧。」裡頭倏地傳出他的聲音。
拿進去?!可是他不是在洗澡嗎?一想到他渾身赤裸的模樣,她的小臉迅速燒紅。
像是猜到她心裡所想的,他的聲音又從浴室裡傳出來。
「我在浴池裡,不會讓妳尷尬的。」
這是她的工作,她必須完成。在內心嚴肅的告訴自己,並掙扎一番後,她做了個深呼吸,伸手打開門。
浴室裡的通風設施很好,完全沒有煙霧裊繞的問題,這是五星級飯店的必備條件之一,但此刻卻讓她渾身緊繃,只能直線前進,目不斜視的走到壁架。
終於將浴巾放上壁架後,她鬆了一口大氣,宛如完成一件大事般。
「您的浴巾在這裡,抱歉打擾了。」說完她轉身直挺挺的朝門口走去。
她本來可以安全完成任務的,但踩到方才溢到地面上未乾的水漬,她一個不留神腳下一滑,一陣尖叫後先是往前傾,接著又失去重心的整個人往後仰,眼看就要狼狽的跌在冷硬的磁磚上,她驚恐的閉上眼睛。
金將毅的反應很迅速,健壯的手臂一撈有驚無險的抱住了她,不過自己也因為這不假思索的反射舉動,抱住她後整個人便往浴池裡栽,也將她一起拖進了水裡。
雖然不必捧得鼻青臉腫出大糗,不過被他抱著身子一起跌進水裡也不是好玩的,一想到他身上一絲不掛,她就驚慌的雙手亂揮,打起的水花把自己濺得完全濕透了。
「妳安靜點,別動了!」金將毅大喝制止她的動作。她這樣在水裡亂動,只會讓他更無法忍受。該死!現在不是對她起反應的時候。
阮玉蠻兩手死命抓住浴池邊緣,大口大口的喘氣。
「對不起,我馬上離開。」她使勁的要讓自己離開這大浴池,不過可能是受到驚嚇,身上的衣服又吸飽了水,她的手臂就像兩條軟糖,一點力也使不上。
身後的他見狀歎口氣,又把她拉回水裡。
「妳先別回頭。」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水聲,令她倒抽了口冷氣。天呀!他真的是全身赤裸的站在她身後嗎?無法克制的腦子裡自動描繪起他健壯的手臂,無一絲多餘贅肉精瘦修長的身軀,她曾幻想雙手游移其中的褐髮此刻正性感的滴著水珠……她用力閉上眼睛。阮玉蠻,妳真是不知羞!
金將毅將毛巾圍在腰間,長腿跨出浴池,見她緊閉雙眼的模樣,忍不住咧嘴微笑。若她也是衣物盡褪與他共享浴池的話,那他會更愉快,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阮玉蠻直到聽見關門聲,才敢睜開眼睛。
不一會兒,門剝啄了幾下,水澤步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小玉,我進來嘍。」她開門而入,手裡捧著一套新制服,神情調侃的看著有待救援,浸在水裡一臉尷尬的好友。「真好,真希望我也能跟個帥哥共享一個浴池。」她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可惜她服務的那位仁兄是個不折不扣殺千刀的花花公子。
阮玉蠻困窘的從水裡爬出來。被調侃也是她活該,誰叫她如此笨手笨腳的,雖然不是自己願意掉進浴池裡,但他畢竟也是為了救她,這個意外突顯了她專業上的嚴重疏失與不足,令她沮喪不已。
水澤步扶了她一把。「放心,我不會告訴喬治的,金先生也不會,不要這麼愁眉苦臉的。」
「我真的沒資格成為貼身管家。」阮玉蠻感到灰心,對自己一直以來堅持前進的目標產生質疑。
水澤步安慰著她,「沒這回事,妳只是太緊張了,要是有那麼帥的帥哥指定要我當他的貼身管家,我也會想掉到水裡的。」
「我不是故意的。」阮玉蠻為自己辯解。「我只是……唉!妳不會懂的。」她從沒跟好友說過金將毅的事,她自然不明白她怎會突然手腳笨拙了起來。
水澤步眼裡閃著笑意,將干衣服遞給她。「是,我不懂,這件事就當作我們三個人之間的秘密好了。」她拍拍她的肩膀,
阮玉蠻勉強擠出笑容,咬咬下唇擔心的問:「謝謝。他呢?」
「在外面等著呢!快點,我幫妳把頭髮吹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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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步,這真的是妳跟朋友借的洋裝嗎?不是妳買的?」阮玉蠻將胸下的蝴蝶結打好。她從不知道小步有個跟她個子一樣嬌小的朋友。
「拜託,我哪有錢買這麼昂貴的洋裝?」水澤步信誓旦旦道,「真的是我跟朋友借的。妳別一直說話,這樣我很難幫妳化妝。」
沉默片刻後,阮玉蠻又不放心的問:「哈特曼跟金先生那裡真的沒問題嗎?我們真的可以去嗎?」
她閉著眼睛,任由已經打扮妥當的好友在她臉上化妝。
「小姐,妳已經問了N遍。我最後一次回答妳,沒問題!他們也接受了白金俱樂部的邀請,所以會順便送我們去。」水澤步在她臉上撲上蜜粉。
「什麼?!」阮玉蠻睜眼大叫,吸進一口蜜粉,嗆咳起來。「妳剛怎麼沒說呀……咳咳……」
水澤步神情無辜。「我現在不是告訴妳了嗎?剛好他們沒女伴,找我們當他們的女伴,我想想也沒什麼不好。」嘴裡這麼說,其實她心裡嘔死了。
要不是為了小玉跟金先生,要她當那死洋人的女伴,她寧願關在飯店裡發霉。
「我們要當他們的女伴?」阮玉蠻瞪大眼睛。「是他們要求的?還是妳……」小步該不會去威脅人家吧?
「金先生提議的,洋鬼子也沒意見,我就答應了。好了!」她闔上蜜粉盒,滿意的端詳自己的傑作。嗯,非常漂亮!
阮玉蠻秀眉微蹙。「別這樣叫哈特曼先生。」她不喜歡帶有種族歧視的形容詞,就像有時有人會莫名其妙的叫她支那人一樣令人討厭。
「幹麼?妳看不出他是洋鬼子呀?」水澤步不以為意。「快點,來不及了,金先生說要開車來接我們,說不定已經到樓下了。」她快手快腳的拿了雙高跟鞋過來讓她穿上。
「他要來接我們?他怎麼知道住址?」阮玉蠻聽話的穿上鞋。
「我告訴他的。」水澤步的聲音從底下傳上來。
「妳告訴他?!」阮玉蠻無奈的歎口氣。「妳還跟他說了什麼,乾脆一次告訴我吧。」不過,她哪來的空閒去跟金將毅說話?她不是跟她一樣忙嗎?
「沒了,就這些。」水澤步輕鬆帶過,站起身來將一旁的皮包掛在她手腕上,再拿起自己的後便拉著她跑出小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