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程鈺
龍天擎失笑，眉心閃過一抹渴求。「我曾經以為，我再也不會笑了。」
他的笑一向是刻意的偽裝，直到認識她，他的本性才暴露在她溫暖的笑容中，那讓他既驚喜又擔憂，生怕那份關愛遲早會再次離開，他又將是孤身一人。
龍天擎的聲音中有種莫名的沉痛。
回憶起小時候的自己，唇邊有抹苦笑。
「其實我並不姓龍，那個女人生我的時候，因難產大出血差點死掉，之後就一直無法生育，我爸做點小生意養家還要照顧我們，一次遭人討債時被打斷了一條腿，從此之後他就常酗酒，生意也越來越差。
「那年有算命先生給我看相，說我是天生的掃把星，是父母的冤家，生下我只會讓他們一輩子倒霉。我十二歲那年，我家失了場大火，錢財房子全付之一炬，他們終於相信了算命仙的話，認定我是個惡魔。」
顧清澄的心緊窒得顫抖，緊緊的握住他的手。「你爸媽對你很壞？」
龍天擎的聲音帶著一點無奈的笑，讓顧清澄心碎。
「或許可以說從來沒有好過，那年生日他們帶我去遊樂園玩，對我不再冷言冷語，他們說要去買東西，要我站在那等，我等到所有小朋友們都回家了，他們也沒有回來。我很傻對吧？那晚還下著雨，寒風冷得刺骨，我縮在角落等到第二天才跑回家，才知道他們連夜搬走，真的不要我了。」
「好過分！」顧清澄咬牙切齒，怎會有人如何對待親生骨肉？
「我當時就像巴頓一樣，傻傻地窩在家裡等他們回來接我，直到我被好心人士帶走，後來被龍家收養，那一年我遇到大哥，他是真正對我好的人，雖然他跟我沒有血緣關係，雖然他也是孤兒，並不多話，但他懂得我的心。」
龍天擎握緊她的手，遞到自己嘴邊呵氣。「我只希望他康復，那是我最大的心願，在他好之前，我絕不拿手術刀。」
「天擎……」她喚住他的名字，卻被他打斷。
「不能保證永遠待在我身邊，就在我睡著的時候離開吧，我不會怪妳。」他將頭疲累地靠在她肩上，淒然的語調令顧清澄心酸。
「我不會像他們一樣丟下你不管。」她的淚滴落在他的臉龐。
「妳好傻。」歎息一聲，龍天擎閉上眼。「妳願意傻一輩子的話，就永遠留在我身邊吧。」
「不是沒人心甘情願要你的。」顧清澄抹了一點蛋糕上的奶油塞進他的嘴裡。「天擎，生日快樂！」
十二點鐘響，他睡著了。
像個男孩般握住她的手，生怕她跑掉一樣。
顧清澄吸吸鼻子吻了吻龍天擎的額頭，眼中滿是疼惜，掐住他的鼻子。
「看不清自己的心，你又比我這呆瓜聰明多少？」
第八章
金魚眼重現江湖。
當晨曦升起時，橘色的陽光明媚溫暖，顧清澄打了個大哈欠，依舊習慣性地坐在地板上，瘋狂地抱著筆記型計算機打在線遊戲。
龍天擎聽到她指間傳來的清脆敲擊聲，輕倚住門板的目光變得柔和，帶著幾絲寵溺。
她沒有走！
他的心窩湧出陣陣感動，如此溫暖浪漫的新家在陽光下閃耀著光芒，他知道，因為這裡是她佈置並願意跟他一起擁有，他才願意接受。
「天啊，又死了。」清澄嬌滴滴的抱怨，撇了撇小嘴。
無袖奶油色短衫，同色系的寬大七分褲，頭髮半干地披在背後，她一如往常清麗，白皙的肌膚細膩光澤，火熱的激情湧上龍天擎的眼，他大踏步地走過來坐到她身後。
「妳還在第十級打轉嗎？」他看到她在玩在線遊戲。
「啊……」全神貫注的顧清澄被突然出聲的他嚇了一大跳，她拍了拍胸口，長髮撩撥到耳邊，也讓龍天擎瞧見她腫脹的金魚眼。
「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呀，還好我的心臟夠健康，要不然早就去見上帝了！」顧清澄坐回沙發前的座位，目光繼續盯著面前困難的遊戲，不悅地皺起眉。
「妳的黑眼圈又變深了，好久沒見到妳這邋遢樣，還真是懷念啊。」她的眼睛腫腫的，酸澀得睜不開，龍天擎胸口微微泛疼。
他知道她整夜都被他抓著手，半刻都無法移動，醒來時她已經取來被子幫他蓋上，可想而知，她一整晚都沒有睡好。
「今天是RT在線遊戲大賽的日子，贏家可以得到那台最新版的遊戲機，我一定要努力才行。」所以她才會起個大早。
「是所有的玩家都可以參加，沒有說十級以下的不可以？」
「嗯，只要願意都可以參加。」
顧清澄叫出自己的遊戲分身，整裝待發躍躍欲試。
龍天擎好奇地盯著她的計算機看，在一堆玩家的造型精靈中找出她可愛的俏麗模樣，正在那噗噗地睡著覺。「妳的叫什麼名字？」
他在鋪天蓋地的「XX伯爵」、「XX教主」、「XX女神」中看到那奇特的名字，她的用戶名果然與眾不同……讓他的臉上掛滿黑線。
「一顆大白菜。」顧清澄興奮地叫大白菜去吃早飯，自己則是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睏倦的眼眸。「好想睡個大頭覺，失眠真的好痛苦，頭也好痛喔。」
「怎麼叫這麼奇怪的名字？」一群烏鴉從他頭頂飛過。龍天擎錯愕不已，不忍心看到她的痛苦，自動自發地伸出手替她按摩頭部。
「好舒服哦。」她瞇著眼睛發出舒服的呻吟。「半年前我註冊時正在吃白菜火鍋。」她這名字可是有典故的咧。
顧清澄抓起他遞來的肉包子咬了一口，繼續舒服地閉目養神。
「這是什麼？」龍天擎在早餐旁邊看到枚「紅色炸彈」，燙金的雙喜字在陽光下格外耀眼。「誰的結婚請帖？」
「我的。」顧清澄漫不經心地再咬一口肉包子，嗯，好吃。
「妳的？」不自覺地抽高聲調，龍天擎低啞的音調中儘是不敢置信，心跳咚咚咚地如同打鼓。「妳、要、結、婚？」
這刺激真是太大了，龍天擎幾乎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不是我要結婚。」她丟給他一個「你變白癡啦」的狐疑眼神，再次張大嘴巴打哈欠。「是我老媽要結婚，她送我請帖，叫我去吃好料的啦。」
「妳母親……她不是去南部旅行了嗎？」龍天擎不解她的無所謂，她母親要改嫁，她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不過只要嫁的人只要不是她就好。
「她是去旅行啦，不過可能覺得那裡的果農比風景更有趣，所以就決定嫁給種蘋果的，不回台北啦。」嗯……清澄咬著小籠包，噴出多汁的肉餡。
「妳要去參加她的婚禮嗎？」母親改嫁，做女兒的心情不會太好吧。
「會啊，有好吃的東西為什麼不去？」
顧清澄斜睨了他一眼，不明白龍天擎幹嘛臉色凝重，不過他今天的情緒比昨天好多了，也讓她微微鬆了口氣，她發現自己比以前更加在乎他。
「妳不介意她再婚？」龍天擎撫摸著她肩後的長髮，引得清澄輕顫，由背後傳來陣陣奇妙的醉麻，她咬包子的動作頓了下。
「不能說介意，我習慣了。」
清澄想著想著，數了手指頭說道：「上至富商高官，下至尋常百姓，果農老阿伯應該是老媽的第五、咦？還是第六任丈夫了。」
震驚的表情出現在龍天擎臉上，他張大嘴好半晌才擠出一句：「她結了那麼多次婚？」
「是喔，我在想他們什麼時候會離婚，上一任是一年半，再上一任是半年，我希望蘋果阿伯可以堅持久一點，別再放老媽出來興風作浪了。」
「妳也跟著她這樣來來去去的嗎？還是跟妳父親一起生活？」
「她結婚的次數雖多，可是還比不上我老爸，老爸現在的名模太太是他的第七任妻子了。我是被外婆帶大的，十歲之後就跟大哥一起生活，二十歲就獨立生活，現在我自己一個人過日子。」
雖然大哥會跳腳，會抗議，會不時來個電話緊迫盯人，但是她就是喜歡一個人自由自在的生活，哦，好久沒有跟大哥聯絡嘍，不曉得他在美國西岸會不會發飆，顧清澄逕自吐著舌頭，模樣嬌俏可人。
「難道妳不會覺得難過嗎？」那樣不正常的家庭，怎麼會生出這種單純又熱情的女孩？龍天擎疼愛之情油然而生，大掌的愛撫更加火熱。
「坦白說，剛聽到我父母離婚的時候我是挺難過的，不過南台灣很有趣喔，我到外婆那裡就忙著下河捉魚捕青蛙，不會惦記著他們，關係慢慢也就生疏了。」顧清澄無所謂地聳聳肩。
「他們將妳丟在鄉下不聞不問？」龍天擎逕自握緊雙拳。
「也不算不管，每隔半年左右，老爸或是老媽，總會帶著他們新任的老公老婆去看看我，有時還會帶來軟軟的小嬰兒叫我姐姐。」顧清澄甜甜的笑道：「現在他們也會打電話給我，還不時送來紅色炸彈。」